角落里,陆时鸣抬手,将苏软软即将软倒的身体护在怀里,然后目光深沉的往范麦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裹着被子,躺到了床上。
……
肖彘行走在浑噩之间。
他看到前方有光。
有男人熟悉又爽朗的声音传过来。
“肖队长,快过来!”
肖彘神色一顿,然后看到了好兄弟的脸。
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肖彘慢吞吞地走过去。
看到一张张模糊又熟悉的脸。
他的神识开始恍惚。
他想,原来大家都没死。
什么末世,都是假的吧。
肖彘刚毅的脸上露出笑。
他大步流星的朝队员们走过去。
大家勾肩搭背的涌上来,叽叽喳喳说着话。
都是一些日常的抱怨和男人间熟悉的玩笑。
肖彘心里越来越放松。
什么末世,果然都是假的。
“肖队长,听说前面一辆面包车发生了事故,临时调我们去处理一下。”
有人过来传话。
肖彘点头,立刻进入角色。
面包车在行驶过程中撞到了护栏。
差一点就要掉下悬崖。
听说是因为面包车无故超载引起的。
肖彘作为队长,身先士卒,不管队友们的劝阻,一个人绑着安全绳,慢慢靠近半个车头已经倾斜入悬崖口的面包车。
“咔哒,咔哒……”
面包车里发出撞击声。
肖彘提醒道:“别动,不要动!你们现在非常危险!千万不要动!”
可是撞击声越来越大,面包车摇摇欲坠。
肖彘没办法,只能加快速度。
他靠近面包车,用手里的工具强硬打开了变形的后车厢。
有一只手伸了出来。
肖彘一把抓住,将人拽出来。
“杀,杀人了……”
那个人猛地推开肖彘往前跑。
面包车里面的人蜂拥而出,肖彘被撞了一个踉跄。
脚下一滑,掉下去许多碎石,离悬崖只差半米,幸好队员们拉住了他。
“队长!”
“没事,不用过来!”
肖彘阻止队员涉险,往车厢里看去。
里面有个人满脸是血,手里还抓着一个人在啃。
肖彘神色一沉,“大家不要惊慌!”
肖彘端起枪,对准那个人。
面包车里超载十几个人,逃出来后纷纷往士兵们身后躲。
那个满脸是血的人扔掉手里的尸体,爬了出来。
不过因为面包车早已倾斜至极其危险的高度,所以那个人只堪堪伸出一只手,就被面包车带着一起跌落了悬崖。
肖彘微微皱眉,向前一步,然后惊悚的看到不远处的峭壁上,那个人挂在岩石上,四肢歪曲成奇怪的弧度,像一只四脚蜘蛛般的往上爬。
怎么可能,这样摔下去还没死……
“队长!有几个人不对劲!”
“先送医院!”肖彘暂时放下疑惑,立刻开始善后。
去医院的路上,外面乱成一团。
交通堵塞,到处都是嘈杂而疯狂的人群。
“队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坐在肖彘身边的士兵神色紧张的四顾,突然神色一顿,指着车窗外面的混乱道:“那些人……怎么好像电影里的丧尸。”
丧尸?
肖彘神经一紧,想起悬崖壁上的那个人,顿时面色难看至极。
到了医院。
医院更乱。
肖彘努力和兄弟们一起维持秩序,没看上病的群众们捂着自己被咬得鲜血淋漓的胳膊疯狂嘶吼。
整个世界,犹如地狱。
另外的武装士兵很快出现,极力控制混乱。
“肖队长,你弟弟好像也受伤了。”
有认识的人出发救援,看到肖彘的弟弟,就顺手带了过来,却没想到肖彘也正好在医院。
“队长,这里有个病床空出来了!”
“先让给其他人。”
肖彘也不想使用什么特权,肖宝宝的伤口不深,他可以自己处理。
场面好不容易镇定下来。
肖彘自己搂着哭得面色涨红的肖宝宝处理伤口。
也不知道是被谁咬的。
那么小的孩子,硬生生被撕咬下来一块肉。
“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们啊。喝点水吧。”
有人过来送水,是刚才面包车上逃出来的人。
肖彘拒绝道:“你们喝吧。”
那些也有几个人围上来,居然还有好几个大男人,拽着肖彘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磕头,表示感谢,并将自己身上的食物送给他,“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这些人经历了生死大关,方知生命的珍贵。
肖彘立刻把人扶起来。
那张刚毅的面容乍一看不近人情,却是个心肠极为柔软的男人。
突然,大批武装士兵持枪冲撞进来,“是丧尸!丧尸潮爆发了!把医院封锁起来!被丧尸咬过的人已经感染丧尸病毒!受伤的人通通就地枪决!”
肖彘拿着消毒水的手一顿,立刻洒出大半瓶。
肖宝宝疼得直叫唤。
肖彘下意识伸手捂住他的嘴。
围着肖彘的人低头,看到肖宝宝的伤口,纷纷后退。
“队长,宝宝他是不是被丧尸咬了……”
身边有队友在说话。
“被丧尸咬过的人就地枪决!”
周围的武装士兵不停地吼。
肖彘身边越来越空,只有肖宝宝疼痛的呜咽声。
他抬头,看到一张张模糊的脸。
他看不清他们,但是他们的声音却那么清晰的传入肖彘耳中。
“那是一只丧尸……”
不,这是他的弟弟,亲弟弟。
周围受伤的人被就地枪决,有反抗的也被一起杀了。
一瞬间,整个医院变成了一片血场。
肖彘只觉自己好像被撕裂成了两半。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分裂出去的那个人。
穿着跟他一样的军装,手里拿着跟他一样的枪。
脸上却满是冷漠和决绝。
那个男人举起了手里的枪,对准肖宝宝。
周围的人发出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催促。
“快点开枪,杀死这个丧尸!”
“这是一只丧尸!不能留他!”
“队长,我们是军人!不能留下这只丧尸!”
军人,他是军人,要开枪,一定要开枪。
可是,不,不行,不能开枪!
不能开枪!
肖彘在心里嘶吼,却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那是因为他紧张恐惧到了极致。
他对国家,有极致的忠诚。
可那是他的亲弟弟!
肖彘的身体被拉扯到极致。
那个被分裂出去的男人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扣动了扳机。
肖彘看到肖宝宝那双漆黑水雾的眸子懵懂的朝他看过来,殷红的小嘴轻张了张,像是在叫他“哥哥”。
然后被子弹贯穿脑部。
“啪”的一声,绽放出一朵漂亮的血花。
那一瞬间,时间静止。
肖彘耳朵一阵耳鸣,眼前一片浑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不!
肖彘呲目欲裂,猛地冲过去。
伸出双臂,一把抱住肖宝宝软倒的小小身体,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啊!”
肖彘终于发出一声嘶吼。
那嘶吼犹如带血扯肺,几乎要将他五脏震碎。
……
倪阳睁开沉重的眼皮,神思有些混沌。
斑驳的白墙,老旧的沙发,杂乱的衣物,还有各种泡面零食袋子,整个屋子就像是一个垃圾堆。
是熟悉的家。
卧室的门发出一声轻响。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孩。
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衣不蔽体,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倪媚!”倪阳拧眉,神色严肃至极。
男人看一眼倪阳,光着膀子,感兴趣的上下挑眉。
倪阳凤眸一眯,冷声道:“滚。”
男人一怔,脸上露出几分惧色。
倪媚冷哼一声,并不管倪阳,只是转头拿了男人的皮夹,抽出一些钱,然后笑盈盈的把男人送出门。
倪阳上前,一把拽住她,“倪媚,你缺钱就跟我说。”
“是啊,你有的是钱。可那是你的钱,关我什么事!我就算是饿死也不要你的钱!”倪媚声音越来越大,她使劲甩开倪阳的手。
倪阳看着倪媚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双眸通红,“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你自己。”
“爱惜?我那么爱自己,哪里不爱了?还有,你凭什么管我?要不是你,爸妈也不会死!都是因为你!你这个丧门星!”倪媚声嘶力竭的骂道:“你怎么不去死!”
吼完,倪媚转身,冲了出去。
倪阳在原地静站片刻,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脸,急匆匆的追出去。
外面的世界一片昏暗,天空阴沉犹如酝酿着一场滔天巨难。
倪阳站在门口,看到倪媚被丧尸淹没,那张艳丽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那头深蓝色的染发,也被鲜血染红。
“倪媚!”
……
鼓噪的夏夜。
小少年坐在檐下。
凉风轻袭,带着独属于乡村的泥土芬芳。
“咔哒”一声。
铁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来。
少年闻到熟悉的酒味,神色一凛,立刻往楼上房间跑。
男人在楼下骂骂咧咧,一个戴着帽子的老人走出来,低低劝了几句。
男人一把将老人推开,叫嚷着喊,“陆时鸣!臭小子,给老子滚出来!”
少年锁好门,抵上桌椅,然后躲进衣柜里。
繁星如灯,从窗户落入,只照亮一角。
少年透过衣柜上那小小的一个圆孔,看到一束细小的光。
他伸出手,将圆孔堵住。
衣柜里不透一点光亮,犹如密闭空间,令人感觉安心。
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在半个小时后消失。
又半个小时,有人过来敲门。
“他睡了,出来吃饭吧。”
陆时鸣从衣柜里爬出来,细瘦的身体吃力的挪开桌椅。
门外是老人那张压在帽檐下的脸。
老人颤颤巍巍的带他去厨房。
“你叔叔生意不好做,天天喝酒,他也没办法。当年要不是你妈选了你爸,你叔叔也不会这样……”
陆时鸣沉默的吃饭,老人总是这样絮絮叨叨。
生活日复一日,直至那一天。
“爷爷。”
“去,替爷爷拿把斧头过来。就在那个屋子里。”
老人点了点后院的那座平房。
少年陆时鸣点头,往那间平房走去。
平房没有锁,少年一推就推开了。
屋子长久没有打扫,里面落满了灰尘,似乎还有隐隐的酒气。
少年陆时鸣刚刚转身,突然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上锁的声音。
少年陆时鸣怔了怔,愣愣朝门外喊了一句,“爷爷?”
“时鸣啊……”
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少年陆时鸣的身体霍然僵硬。
他连转身都不敢,就那么愣愣站着,就像是被黏住了。
“时鸣啊,过来。”
身后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夏日的天阳光炙热。
少年陆时鸣能看到男人的影子落在地上,像野兽似得将他吞噬。
“叔,叔叔……”
“对,没错,是叔叔。”
男人醉醺醺的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子。
少年陆时鸣瞪着一双通红惊惧的眼睛,单薄细瘦的身体终于缓慢转了过去。
细碎的阳光下,男人双目赤红,浑身酒气。
身上就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已经泛黄,沾着恶心的酒渍。
空气里除了灰尘的味道,就是夏日灼热的阳光。
陆时鸣猛地转身,使劲拍打着门。
“爷爷,爷爷放我出去,爷爷!”
“叔叔在这呢,怕什么。”
男人猛地过来,一把掐住少年陆时鸣的脖子,然后面色突然狰狞,“妈的!白眼狼,跟你妈那个贱女人一模一样!看不起老子!看不起老子!”
纤细的少年被按在门板上,泪流满面的使劲喘气。
“那个臭婊,子!臭婊,子!”
男人突然发难,对着少年又打又踹,然后猛地顿住。
少年身上的衣服被扯开,露出纤细单薄的身体。
黑发凌乱,露出红肿的眉眼,带着雌雄莫辩的美。
“你跟你妈妈长得真像。”男人的声音突然沉静下来。
少年却只觉浑身阴寒,“叔叔,我不是妈妈,我不是……”
男人手里的酒瓶猛地朝陆时鸣砸过去。
“哗啦”一声,血花四溅。
少年脑袋一懵,只觉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血雾。
他使劲睁大自己的眼睛,看清楚面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