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娴还趁着余微给她将牛肉摆盘的间隙，从余微那儿拿到车钥匙，去车上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她遮掩着购物袋的口子，七八个勾在手里往楼上房间里丢，脚步迅猛，活像后头有谁在追杀。
等到两条龙好好坐下面对了这么多牛肉，余微递给了姜娴一双手套：“筷子太慢了。”
姜娴接过手套，美滋滋对着自己面前一大堆牛肉下手。
余微在边上陪同着。他总共没有吃多少肉，就坐在那儿有一口没一口看姜娴吃，中途还去给姜娴开了两瓶冰苏打水。姜娴人型吃东西食量依旧很大，这么久没大量摄入食物，导致她吃到后来双手捧着个三倍头大的牛头在那儿啃。
稍有一点甜味的苏打水也荣升成为姜娴最爱的饮料之一。
一个小时过去，摊了整个客厅的全牛宴就剩下一些汤汤水水和作料。
姜娴卸掉自己手套，心满意足接过余微递过来的湿纸巾：“我之前在人类面前都不敢多点吃的。现在这些吃的种类太多，名字都叫得奇奇怪怪，根本看不懂。”
余微点头：“下回我来给你买吃的，要是觉得外面人类做得不合胃口，我们可以买食材回来自己做。”
他正大光明用了“我们”，说完还忍不住勾了一下唇。
姜娴丢掉纸巾，满意眯眼：“嗯。”
吃饱喝足，可以开始考虑小弟们的事情。
姜娴在综艺上看到了德档：“说起来德档怎么也在这里？还有谁也在这个世界么？”
余微站起身收拾掉两龙面前的垃圾：“不太清楚。我很久没见过德档了，其他的……我也很久没见过了。”
姜娴盘腿坐在那儿，歪着脑袋略有点苦恼：“以前大家大多不在一个世界，信徒这样正好分散开，互相之间也不会有所打扰。什么对家或者家里头的糟心事我全给处理了，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但是我察觉到这个世界有点不对。是都融合在一起了？那岂不是信徒有所冲撞？”
余微没有回答姜娴这个话。
姜娴伸出手指勾了勾自己的白色长发：“也不对。你既然在这个世界里当演员，那和人类接触了那么多，和非人类肯定也接触了。大家要是都称霸一方，肯定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将头发卷在了自己手指上，又将手指松开收拢：“所以我睡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世界太奇怪了。
人类无法给她解答，她不信连余微都没法给她解答。
余微简单将垃圾分了个类，取了纸巾擦拭了自己的双手。他垂着头，并没有让姜娴看到自己眼内的那点黯色：“我跟随……”
他停顿了一下，听话按照之前姜娴的意思换了称谓。
“我跟随老大去过很多的世界，每个世界都各有特色。我们每一位追随者最初默默无闻，经历了无数战争和厮杀，最后成为名声显赫的存在。”
随着余微这话，姜娴回忆起了一点过往。
她和余微之间还算简单，那些小弟的成名史则是大多复杂。
就像德档。
德档的世界没有脆弱的普通人类。
他们每一个生灵都是天地孕育而生，山孕育出如同德档一样的山精，水孕育成水精，火孕育出火精……各式各样的精怪懵懂好奇，在成长过程中不知不觉形成了部落。
姜娴暴揍德档收为小弟那会儿，德档还小，漫山遍野撒欢不懂世间极苦。当德档懂得什么是世间极苦后，那就是他从山精走向山神的道路。
德档从山精成为山神，靠着不是什么单纯的降下神迹的坑蒙拐骗技术。他是靠着带着自己的部落一个又一个出去厮杀，为了得到资源也为了保护自己的部落，这才成为一大片领地的王者，这才被尊称为山神。
她和余微化为龙帮他在外厮杀，跟着吃了不少精怪的苦头。
精怪也有血有肉，和人类相比最大的差别就是力量差别大了点。尤其是水火这类的精怪，一旦占据了地理优势，打起来完全可以弑龙。
姜娴一度奋斗在第一线，鲜血将青白的龙身都染成了粉色。她嘶吼着威慑那群对手，心里明白只有一统，这些精怪才可以得到更好的发展。
当德档成为山神，拥有无数的信徒，带领着精怪们发家致富，几乎每一步都印证了当年姜娴的想法。
余微淡淡说着过往：“老大睡了，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时间一久追随者有的会自顾自膨胀，有的不信邪到处撒野，有的静静等着。我们知道世界永远在变化，但没有想到变化会突如其来，让我们手足无措。”
姜娴知道接下去才是重点，端坐好认真听起来。
“就像现在人类神话故事中那样，洪荒是会崩坏的。用地球真实的历史来说，那几乎可以理解为恐龙毁灭那样的大骤变。部分毫无规律融合到了一起，有的世界彻底崩坏，有的世界苟延残喘，有的世界勉强幸存。”
余微在客厅里按了一个按钮。
巨幅的画挪开，一个投影放出。
他在投影上投放了自己手机上曾经画了保存好的图：“世界壁障加厚，无数的法则融合成了新的规则。过往能够游离其外的各种对生灵的监管逐渐加强和完善。”
姜娴视线投向大屏幕，看着上面余微亲手画出的世界骤变图流程。
相当复杂，并且难以置信。
“所以德档的世界……”姜娴觉得这可实在是太惨了，那时候德档一定很难过。
余微看了眼极为难过的姜娴：“不是。他的族人数量对人类而言实在太少了，世界融合后分散到了世界各地，物资充盈的情况下几乎飞快成了家里蹲。”
姜娴：“……”
姜娴将自己的难过彻底收了起来：“那德档现在在干嘛？”
余微想了想：“大概就是，外出穷困潦倒，不如在山里乞讨。”
姜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挺惨的。
姜娴尝试过了人间繁华，看不过眼自己小弟在山里头吃苦：“不行，我得带他走出大山。体验过世俗再选择家里蹲和刚开始就家里蹲那是两码事。”
余微内心各种情绪翻滚，看着姜娴神色复杂。
姜娴动力十足：“现在不用打仗了，他出来肯定能比以前混起来轻松。到时候还能和自己族人们多见面。”
余微压下自己的那点小情绪，弯了弯眼：“嗯。你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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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超级欠揍
还在大山里头浪荡很爽的德档完全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
他不知道自己老大将他惦记上了，更不知道他老大麾下的余微也将他惦记上了。
德档在山里头混得还成，有吃有喝有动物可以撸，混在黎族人群中唱唱情歌，兴趣盎然。他没事的时候可以在山上现场表演一个人猿泰山的晃荡，还可以躺在野生猛兽后背上晒太阳。
太阳将他的肤色晒成了麦色，常年锻炼又让他一身肌肉紧实，韧带柔软得可以做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动作。
他啃着一个果子在树上摸了个鸟蛋，认真思考着今天该怎么消磨时间。
脱离族人一天的日子，很爽。
脱离族人一月的日子，还是很爽。
脱离族人很多年的日子，德档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山上每一年一个循环，生灵每一代一个循环。就连每年跋山涉水去唱情歌的人类也走在循环的道路上。当然这些循环道路中没有德档的存在。
时间流逝，山神被世界所遗忘。
他过去带领的精怪们在世界各地慵懒享受着新世界的富裕日子，几乎再不用去担心战争和资源。反正这个山头没了，隔壁还有一个山头。
“无聊。”德档从树枝上倒挂下来，慢悠悠晃荡着。
下方路过的野生兔子茫然抬起头看了眼德档，不理解山精为什么会染上蝙蝠倒挂的习惯，困惑抖动了一下自己纯白的耳朵，一蹦一跳继续去给自己的窝挖第七条隧道。
整个世界在德档面前倒置，地面上柔嫩的青草里还有蚂蚁在爬。
德档幽幽长叹一口气，怀念以前跟随老大的日子。
他是精怪的首领，只不过上头还有个老大。老大是条龙，长得极为漂亮，那金色璀璨的龙眸上了战场，冰冷得能恐吓住所有的敌人。那坚硬的青白色鳞片顺滑光亮，当被鲜血染成粉色时，简直能震撼所有精怪的心。
锋利的牙齿，尖锐的爪子，灵敏的身躯……
靠着纯粹□□搏斗可以干掉一堆对手的龙族，几乎深深印刻在当时每个精怪心脏深处。
杀红眼的年代中，龙族的杀戮带着一种神圣的美感。与其说是“老大”，不如说是山神心中的神，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
人老了才会想起那么多的往事。
想多了骨头里发痒，恨不得能找个地方寻个谁互殴一顿。
德档咬到了果核，被酸到倒牙。他龇牙咧嘴翻身下树：“做个甜蛋汤，啧，酸死我了。”
山里面没有白糖，他要么得去拿东西换，要么就选择找点甜味的东西丢汤里做配料。这些年来一直以来都这么随性过着的德档将微长的头发向脑后一顺，再度进入到山深处。
与此同时，姜娴和余微坐上了找德档的车，朝着德档综艺节目时出现的地点前去。
余微开车，姜娴坐在副驾驶上拿着手机查资料。
她腿上摊平着一本词典，认真按照拼音输入自己要搜索的内容：“黎族……”龙族学语言发音很快。姜娴本来会的语言种类就多且繁杂，人类的语言也会不少，现在听多了基本语言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文字学起来要废一点时间。
她之前看一集综艺学了不少字，现在正好方便她搜索。
热搜过后，各大媒体关于德档的照片报到也陆续有出来，当然最后基本以“找不到人”或者“或许帅哥更喜欢家乡生活”等等作为结尾。
姜娴看着照片又打开了新的浏览窗口，输入起新的关键词：“赚钱……”
她听完余微之前说的话有点愁：“我自己那点库存，养个我们两没问题，但养所有小弟也太难了一点。还是得给他们找条出路。”
守财龙并没有说出的话是：我的宝物才不要为了这群小弟都卖掉。
身为小弟不能供奉大佬就算够失败了，还要大佬养着，这简直是老大界的耻辱。
余微在边上提供建议：“德档可以去工地上搬砖。现在人吃得起苦的少，一个月好好干也有两万。”
姜娴在酒店吃了几天外卖，对物价稍有了解。两万完全可以解决一个单身小弟的伙食。
但是……
“不行。”姜娴不同意，“他以前至少是个部落首领。按照人类的算法就是一个小国的国君。哪里有首领去搬砖的？”
余微笑笑：“嗯，他估计也不乐意。山里舒服，到外面还要吃苦。”
作为一条将自己完全浸入醋坛子的龙，余微毫不留情给自己以前的同伴上着眼药。
姜娴埋头看手机，嘴里嘀咕：“一百块说不定都没有，还敢觉得搬砖苦。有本事他赚得比人家搬砖多啊。都睡大山了还有脸么？”
被嫌弃了个彻底的德档打了个喷嚏。
他默默离自己前段时间出没的地方更远了一点：最近来爬山的外来人太多了一点。难道最近这座山也要被开发去种植什么果树或者药材了？
……
姜娴想要带德档出大山的念头非常强烈。
强烈到车子开到目的地了，两条龙下车步行到视频拍摄点，她嘴里还叨叨念着让德档自力更生赚钱的法子。
偏僻的地方，路基本上是人走出来的。
一个综艺结束，大批大批的粉丝前来景观点拍照留念，还有不少粉丝和当地人采买了不少具有民族文化风情的衣服配饰。他们还成团邀请当地人带他们上山，去山上体验明星干过的事情。
姜娴和余微迎面就碰到了好几个团的男生女生。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杨溢着笑容，手上拿着自己喜欢的嘉宾手幅，兴奋到手舞足蹈，下一刻都能上蹿下跳。
两条龙不得不在选择隐身前往目的地，避开大部分的人群。
想要在山里找到德档不容易。德档既然能在山里避开人过那么久，那当然有他自己的法子。这个法子是两条龙无法理解，独属于精怪的自然亲和力。
但两条龙可以用别的方法吸引德档。
姜娴对照着综艺视频上的照片，确定好山上落脚的位置后，往山深处走去。这座山小道不少，多是当地黎族们上山采集、捕猎、翻山走婚所踩出来的小道。
她带着余微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站定，四下望了望环境。四周很安静，除了一点虫鸣声外，连稍大一点的动物悉索声都没有。
“这里没人了。”姜娴闭上眼再睁眼，双眸重新变回了金色。
一阵风出来，将姜娴青紫泛白的头发吹乱。
她身上独属于龙族的气以她为中心朝外铺设开去，如同涟漪一样一波又一波外扩着。磁场混乱、气旋乱转，满地的树叶蓦然间腾空飞舞。
满山的动物们感受到异样，匍匐在地，发出稀奇古怪的恐惧叫唤声。部分敏锐的人类心中冒出了一种极端想要逃离的感觉，拉起自己小伙伴低声说着：“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心里头慌得很。”
迟钝的小伙伴此刻同样觉得妖风阵阵：“可能要下雨了，我们早点去室内。”
站在原地的姜娴璀璨金眸冰凉，只对上一眼就能让生物跪地臣服。
余微注视着姜娴，感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他身为一条原身是鱼的龙，血液里注定低于了天生龙王血脉的姜娴。他客服着来自姜娴龙气的压迫感，一点点扯起了嘴角的弧度。
胸口像是落到了过深的大海里，被疯狂挤压着，有一些喘不上气。骨头咯咯作响，随时可能扛不住这气势，从而导致他变回原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