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语的注意力集中在后半句上面，她的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她眼睫颤了颤，圆润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地敲击着，敲出一行话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她点开他的备注，删掉了“狗儿子”，给他换了一个全新的备注。
——顾学长
她刚回到聊天界面，就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顾学长：【虽然我也经常想欺负她。】
季星语：“……”
呵。
-
军训最后一天上午汇报表演结束，下午两点，学校的选课系统准时开放。
必修课程根据各个专业的教学计划统一录入，不允许操作，选修课任学生自己抢。
阮甜在学校论坛混得风生水起，她提前咨询过有丰富选课经验的学长学姐，收集了一些选修课的情报，趁午休的时间给宿舍其他三个人分享。
“学长学姐们都说《中国商业史》的老师超好，平时上课不点名，最后一节课去交一篇五千字论文，给的成绩也高，不过很难抢就对了。”
许颜书说：“先试试吧，抢不到再说。”
江雪点点头：“嗯，我们先试试。甜甜，你还有其他性价比比较高的选修课推荐吗？”
季星语原本躺在床上听着她们三个聊天，然而没听半句，她人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喊“甜甜”，恍惚的意识开始归拢。
她闭着眼睛，正想应声，嫣红的唇瓣动了动，声音脱口而出的前一秒，她终于反应过来。
不是在喊她。
下一秒。
阮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世界古典乐鉴赏》这门课老师给的分数也挺高的，但是她会随机点名。”
季星语拿起枕边的手机，对着黑漆漆的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后，给顾时言发了一条消息：【有选修课推荐吗/狗头.jpg】
消息状态变成送达不到半分钟，他就回复了：【选德语，许彦的。】
顾时言还是像以前一样，只要醒着，无论是在打游戏还是在干其他的事，回复她消息的速度总是很快。
大概是知道她脾气不好，怕她等久了会生气。
明明他自己的脾气也算不上好，面对她的时候似乎格外的有耐心。
距离两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季星语和阮甜她们下了床，打开了电脑。
顾时言给季星语推荐的德语就排在第一个，她选完课，将课表截了个屏的功夫，本校区其他课人数都满了。
许颜书和江雪一门课都没有抢到，阮甜抢到了中国商业史，她兴奋地喊了好几声，走过来问季星语：“你抢到了……”
没说完，她余光已经看到了季星语桌面上的课表，默了几秒，她看向季星语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你怎么选了许彦老师的课？”
季星语神情有些茫然：“怎么了？”
阮甜清了清嗓子：“他特别严，每次上课点名就算了，他还一周一次小考，一个月一次大考，考试成绩都算平时成绩的。”
“对了，他这门课的挂科率不仅是选修课里最高的，也是全校挂科率最高的几门课程之一。”
季星语：“……”
顾时言这条狗果然还是个坑爹玩意儿。
-
周二晚上，季星语和阮甜结伴去文汇楼上选修课。
两人都快到文汇楼了，阮甜突然想喝冰可乐了，她看了一眼时间，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去一趟教育超市再回来也还来得及。
季星语本来想和她分开，自己先去德语课教室，结果阮甜像个树袋熊似的抱着她的胳膊不放，“漂亮的小星语，可爱的小星语，你就陪我去嘛！”
季星语被缠得没办法，内心有了片刻的动摇。
阮甜再接再厉：“小星语呀！你看外面夜黑风高的，你就放心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人在黑暗里行走吗？万一我被抢劫了怎么办？更严重的是我被劫色了怎！么！办！”
季星语：“……”
……
季星语抓着一瓶冰冰爽爽的青橘气泡水到教室的时候，还有八分钟上课。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人满为患，除了前三排空空荡荡，后面基本上已经坐满了。
仔细一看，倒是还有几个零星的空位，但是很显然已经被旁边的人占掉了。
其中一个空位旁边有个男生的身影她格外熟悉。
尽管对方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小憩。
而且不止是她认出他来了，季星语听到前排的小姑娘们压抑着兴奋的心情，正热烈地讨论着最后一排趴着的顾学长，并时不时地回头看一次他起来了没有。
季星语觉得，她的狗儿子在整个A大都挺有名的。
上德语课的小学妹们明明来自于各个校区各个学院，一个个地肯定也不是特地为了顾时言选的这节课，偏偏都知道他。
像是感受到整个教室小姑娘们殷切的目光，趴在桌上的少年脑袋偏了偏，上半身缓慢地直了起来。
季星语刚想收回视线，下一秒，顾时言就不偏不倚地朝她看了过来。
少年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底盛着刚睡醒的惺忪感，他看了她几秒，唇角微微弯起。
他大大咧咧往身后椅背上一靠，懒洋洋地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季星语觉着自己过不过去，接下来两节课里可能都会被教室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们的目光给戳成筛子。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抬步走了过去。
再加上她正好有点困也想补个觉。
她前脚刚坐下，许彦后脚就进了教室的门。
他没给同学们缓冲的时间，径自走到讲台前面，从公文包里抽出花名册：“我先点个名，点完我们开始上课。”
可能是想节约时间，季星语发现这个老师念名字的速度特别快，除了点到顾时言的时候停顿了几秒，其他人他都看一眼就移开目光，包括点到她的时候。
上了课，季星语就发现自己没那么困了，可能是还没从高中紧张的学习模式里转换过来，也可能是体内的学霸之魂作祟，她听得很认真，笔记记得飞快。
许彦课讲到一半，看到最后一排一直趴在那儿睡了快一整节课的人，顿了顿：“顾时言。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他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遍：“顾时言。”
许彦脸上的神情愈加阴沉，季星语怀疑顾时言要是再不醒，许彦都能冲下来一巴掌将他拍醒。
她面向讲台端端正正地坐着，被课桌挡着的左手用力地扯了扯他的外套。
没等许彦喊第三遍他的名字，少年在整个教室的目光注视下，终于抬起头来，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朝许彦看过去。
许彦看着他皱眉：“我刚刚说了什么？”
顾时言漆黑的眼睫低低覆盖下来，他偏了偏脑袋，下意识地看向季星语，喉结轻轻一滚，嗓音轻而哑：“嗯？”
季星语与他对视了一眼，声音平静：“老师让你学一声狗叫。”
顾时言眼皮重重一跳：“……”
第5章 哄我
其实顾时言刚刚并没有睡着。
鼻尖下始终萦绕着旁边小姑娘身上带着的那种若有似无的勾人香气——玫瑰的香气混着水蜜桃的清甜香味，空气里还夹杂着淡淡的青橘味。
他挡在眼睛上的手动了动，视线从指缝间漏出去，少女微仰着头在听课，侧脸肌肤白而细腻，睫毛又密又长。
整个人安静而乖巧，一副十足的好学生模样。
也就出了个神的功夫，他就听到许彦在喊自己名字。
原先不想理会，却突然感受到衣角处传来的轻微拉力。
然后他就站了起来。
顾时言掀起眼皮看向许彦，他用流利的德语重复了一遍许彦刚刚讲的内容，嗓音低磁：“Es gibt 19 Vokal Phoneme und 23 Konsonanten in deutscher Aussprache.”
在小朋友面前还是得留点面子的，他想。
许彦仍旧拧着眉，语气严厉：“坐下吧。”
季星语十几秒之前发现自己良心未泯，正准备提醒某位学长PPT上有，猝不及防就听到这货装了个逼。
她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
顾时言对上她的视线，笑了一下，抬起手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揉，压低了声线：“现在是不是觉得哥哥特厉害？”
“……”
季星语默了几秒，不太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嗯，你特厉害。给你双翅膀你肯定能立刻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顾时言“啧”了一声，神情肆意张扬：“行，哥哥带你一起飞。”
季星语：“……”
“您要不改个名叫顾日天算了。”
顾时言眼角一勾：“你也改一个？季……”
季星语满脸冷漠地打断他：“顾日天同学请不要打扰我听课。”
顾时言：“……”
-
A大迎新晚会一般分校区举办，今年也不例外，包括新传院和商学院在内的主校区迎新晚会时间定在了下周六晚上。
晚会由校团委主办，校学生会文娱部承办。
晚会当天。
阮甜报名当上了主持人，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礼堂参与校学生会文娱部的彩排工作，整个人忙得团团转，晚饭也没顾得上吃。
季星语和剩下两个舍友特地从宿舍过来给阮甜捧场，三人到的时候，礼堂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各个年级的学生都有。
距离晚会开始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偌大的场地就座无虚席了，后面来的人只好找空站着。
七点整，晚会正式开始。
许颜书和阮甜一样，都是话痨，平时在宿舍，两人总是凑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谈论各种有的没的八卦。
季星语和江雪偶尔会参与进去，但是大部分时间她俩都是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现在阮甜不在，许颜书只好退而求其次，和季星语、江雪分享她知道的八卦：“你们俩知道为什么今天来看晚会的人这么多吗？”
季星语与江雪对视了一眼。
两人默契地摇摇头：“不知道。”
许颜书激动地一拍大腿：“你们这都不知道吗？学校论坛早就传开了呀！这次晚会的压轴节目表演者是商学院与顾学长齐名的高岭之花陆之川，他和文娱部女神部长两人合奏《天鹅》。”
“所以来看节目的学生远远不止我们一个校区八个学院四个年级。”
江雪很认真地点头：“这个我们倒是看出来了。”
礼堂灯光熄灭后，舞台幕帘缓缓升起，阮甜作为主持人，和她的男搭档一同走了出来，两人开始主持晚会。
晚会前半场最后一个节目是个街舞秀，舞者们高超的舞技和领舞阳光帅气的脸庞将会场气氛吵得很燃、很嗨，女生们的尖叫声四起。
很快到了下半场。
季星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阮甜的短信：【小星语，顾学长让你立刻到后台来一趟。】
她顿了顿，抓着手机起身。
季星语走到后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古装化着浓妆的蒋木棉。
她正和顾时言说着话，细声细气的：“学长，我练过几年的大提琴，找不到人的话，我可以代替温学姐上场的。”
顾时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的古典舞是倒数第二个节目，好好准备。”
说完，他立刻看向文娱部副部：“小号女士礼服拿来了没有？”
“拿来了。”副部忙不迭地点头，将手上的纸袋递给顾时言。
阮甜眼尖，瞧见季星语，提着裙摆走出来。
她在季星语耳边小声地解释道：“本来要上台表演的温学姐身体突然不舒服，顾学长说你会大提琴，所以……”
阮甜说得好好的，余光看到从换衣间走出来的男人，声音戛然而止，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陆之川清冷的眼眸里起了笑意。
这小学妹真好玩，一看见他脸和耳朵“咻”的一下就红了。
他敛了敛情绪，将手上刚换下来的白色西服递给顾时言：“你真要自己上场？”
顾时言桃花眼微挑：“不然你上？”
陆之川清润地笑了笑：“行啊。说不定我和季学妹心有灵犀，配合起来十分有默契呢？”
顾时言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陆之川，你平时没有这么骚啊，你今天是非要和我作对了？”
陆之川没说话，定定地看了顾时言几秒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顾总，你要加油啊。”
顾时言：“？？？”
陆之川抬步往外走，经过季星语和阮甜面前的时候，还特地停了一下，看了一眼阮甜。
阮甜觉得自己像个刚烧开的热水壶一样，整个人都在往外冒着热气：“下下下个节目要要……要开始了！我先……先去报幕了！”
话音未落，她就提着裙摆一溜烟跑舞台前面去了，留下季星语一个人站在后台门口，进退两难。
顾时言抓着衣服朝她走过来，将装着女士礼服的白色纸袋递给她：“乖学妹。跟我去换衣服。”
季星语站着没动，她看着顾时言，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
但是明晃晃地传递着“您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之类不太乐意的情绪。
顾时言勾了勾唇，他忽地弯下腰，唇贴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嗓音：“这次就当学长求你了。”
季星语唇角不受控制地翘起，她飞快地轻咳了一声，简单地掩饰了一下就要溢于言表的小得意。
她没说多余的话，乖乖地从他手里接过那个白色纸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