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寿听了这话,慌忙摆手撇清,“殿下,奴才可什么都没说。”
他不要命了,敢说皇宫不好。
“是我说的。”楚恬道。
常寿意外,“殿下觉得皇宫不好?”
“嗯。”楚恬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您觉得皇宫哪里不好?”
楚恬想了想才说:“哪儿都不好。”
“您是嫌皇宫里规矩多,拘谨吧?”常寿猜。
“这算是一个缘故。”楚恬应道。
常寿一笑,“殿下不急,等来日您成亲以后,便能出宫自立门户。到时候府中上下所有的事皆由您一人做主,日子就不会跟住在宫里一样拘谨了。”
“自立门户以前是被关在宫里,自立门户以后是被关在京都城里,不过是换了个稍微大点儿的笼子而已。”楚恬说。
“这话奴才仿佛在哪儿听过。”常寿挠头。
“这是五哥说过的话。”
“对对对,就是五殿下。”常寿好奇,不禁问,“难不成殿下也与五殿下一样,想要离开皇宫,离开京都城,游历天下?”
楚恬答:“想,想和她一起。”
“五殿下与殿下一向亲近,若真有这个机会,五殿下一定乐意与殿下一同出游。”常寿说。
“我不是想跟五哥一起,我是想跟她。”楚恬说着,扬手指向窗外。
他本想指天上的云,却不想和顺正好打窗前经过。
忽然被自家殿下直直地指着,一时有些弄不清楚状况的和顺,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
和顺一向面无表情,此刻也看不出紧张,只是看起来有些……呆。
常寿瞅着和顺,拼命忍耐,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常寿抱着肚子,笑的跟个猴儿似的,楚恬也忍不住笑了。
和顺一头雾水,殿下和常寿在笑什么呢?
笑什么都好,只要他们殿下高兴就好。
虽然很不想扫他们殿下的兴,但他确有急事回禀。
“回殿下,五殿下来了,眼下人已经在正厅了。”
一向最不爱串门的五哥,竟然会主动登门?这可真算是稀客中的稀客了。
楚恬立马吩咐,“快去把五哥请过来。”
和顺得令,连忙去正厅将五皇子楚惟给请来了。
楚惟为人随性,不拘小节,私下里单独与楚恬相见,从不讲究那些客套之礼。
只见他一手抱着一个蜜瓜走进书房,冲楚恬一笑,十分家常地招呼一声,“六弟,我来了。”
“五哥这是……”楚恬连忙上前,接过楚惟怀里的蜜瓜,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
“昨日六弟专程去我那儿找这柱州蜜瓜,想必是极爱吃这种蜜瓜。我听说母后那里还剩下两个,便都要了来送给六弟。”楚惟笑呵呵地说。
“五哥有心了,谢五哥惦念。”楚恬冲楚惟一礼,是真感动,也是真感激。
楚惟扶楚恬一把,“两个蜜瓜而已,六弟与我客气什么。往后六弟若有什么想吃却难找的东西,只管跟我说,我一定想法子给六弟找来。”
楚恬浅笑,“好,若真有,我定不与五哥客气。”
楚惟十足亲热地拍了拍楚恬的肩膀,“这就对了。”
“春来阁离秋水殿不近,五哥顶着大太阳一路走过来辛苦,快坐着歇歇。”楚恬说着,让开身子,引楚惟到桌边坐下。
两人刚刚入座,常寿就端来了茶水点心。
茶是楚恬最近偏爱的太平猴魁,再配上三碟糕点。
其实,严格上来讲,糕点只有一样,只是分装成了三碟。
三碟糕点可以统称为豆沙卷,只是内馅不一样。
分别是红豆沙,绿豆沙,还有豌豆沙。
楚惟知他六弟好饮滋味清淡鲜爽的茶,他也一样。
好的太平猴魁冲泡以后,闻起来隐有兰花香气,入口茶味醇厚,回味甘甜,是值得静下心来细细品尝的茶。
这茶是难得的好茶,就是佐茶的糕点……
“我记得六弟一向都不爱吃这些甜腻糯软的东西,六弟何时变了口味?”
经他五哥这么一问,楚恬才注意到与茶一同端上来的糕点是三种口味的豆沙卷,不禁望向端这些东西上来的常寿。
常寿一脸无辜。
昨儿殿下听说云栖姑娘豆沙卷做的好,回来以后便说想吃豆沙卷。
殿下难得开口说想吃什么,小厨房那些人可高兴坏了,想借这难得的机会,好好在殿下面前表现表现。
于是,不只做了最常见的红豆沙卷,还做了绿豆沙和豌豆沙卷。
除此以外,还做了白芸豆沙和黑豆沙卷在一起的双色豆沙卷。
因为双色豆沙卷的口感不如另外三样,所以就没端上来。
总之,从昨日开始,小厨房里满满的都是糯米味和煮豆子的味。
除了各种馅料的豆沙卷以外,再也见不到其它糕点。
临时做也来不及,就只能拿这些豆沙卷招待五殿下了。
“弟弟这阵子是挺爱吃豆沙卷的。”楚恬冷静地从盘中拿起一块豆沙卷,咬了一口。
尽管小厨房已经按照楚恬的口味,在熬制豆沙的时候少放了不少糖,但对于不爱吃甜食的楚恬来说,这豆沙卷吃起来还是齁甜齁甜的。
必须得吃一口豆沙卷,喝一口茶,否则根本咽不下。
楚惟见楚恬一口接着一口,吃的还挺香挺欢快。
素来不喜甜食的楚惟,也忍不住取了一块来尝。
“不太甜,挺好吃的。”楚惟尝了一口以后说。
“常寿。”楚恬立刻唤道,“去把这些豆沙卷每样都装一些给五殿下送去。”
常寿得令,高兴地撒腿就往外跑。
小厨房那几位为讨殿下的好,一气儿蒸了几大锅糯米,豆沙也一样熬了一大锅。
做这些之前也不好好想想,这又甜又不好克化的东西,就算殿下再爱吃又能吃几个。
剩下那多么豆沙卷,扔了实在可惜,只能叫他们帮着吃。
豆沙卷这东西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会腻。
若顿顿吃,甚至拿它当饭吃,那不是享受,是受刑。
可饶是这种吃法,凭他们秋水殿自己这些的人,恐怕也无法赶在坏掉之前,把余下的豆沙卷全都吃完。
大伙儿都正为此事犯愁呢。
五殿下来的正好,五殿下简直是他们的大救星!
这厢,楚惟刚说了个“不”字,“必”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常寿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楚惟怔了一下,才笑道:“我才知道常寿性子这么急。”
楚恬也是才知道伴在他身边已有十年的常寿,不但性子急,竟然还能跑那么快,比踏雪都不慢。
人才。
第108章
一盏茶毕,楚恬唤常寿进屋添茶, 进来的却是和顺。
“常寿呢?”楚恬问。
和顺老实答:“回殿下, 常寿去春来阁送豆沙卷了。”
一旁的楚惟听了这话,不禁道:“把东西交给长空就是, 何必巴巴地跑一趟。”
和顺不答, 心道:自然是怕要送给殿下的豆沙卷太多, 您不肯全要,常寿才先斩后奏,急着给送过去了。
和顺亲眼看见,最大的那种三层食盒, 满满装了两大盒, 长寿自己提不动, 还找了两个帮手同他一起去送。
常寿一行出门时, 除了晴芳和竹影,大伙儿都去门口欢送。
说剩下的豆沙卷明天应该能吃完, 终于不用再拿豆沙卷当饭吃了,真是可喜可贺。
和顺添好茶以后,便退身出去了。
楚惟抿了口茶,才与楚恬说:“我今儿过来,不只是为给六弟送蜜瓜的,昨儿咱俩不是说二哥监国辛苦, 想趁二哥来行宫与咱们一同过中秋的机会, 琢磨个好点子让二哥能好好松快松快吗。”
楚恬温浅一笑, “五哥这么说, 便是想到好主意了。”
楚惟应道:“我之前想着,自二哥成家,开始上朝听政以后,咱们兄弟许久都没凑在一处,痛痛快快地打场马球了。昨日我去向母后请安,便跟母后提了一嘴。
可母后却说,打马球又累又危险,一场马球打下来,只怕二哥不但不会觉得身上松快,反而更添疲惫。
母后说,她知道父皇爱策马,咱们兄弟也都随了父皇。倘若一定要拿骑马做消遣,倒不如办个赛马大会。
赛马不似马球那么危险,跑起来还更痛快。
六弟,你觉得如何?”
楚恬答:“自打随父皇到行宫避暑以来,还没痛快地骑过马呢,骑术都生疏了,正好能趁此机会把撂下的骑术重新拾起来。”
“六弟过谦了,六弟的骑术一向精湛,别说才放下两个月,就算两年不骑马,再爬上马背,也一样驾轻就熟。
倒是我,自病了那一场之后,时常感觉周身酸痛,手脚僵硬,都不似从前灵活了。只怕没法在赛马大会上拿到好彩头了。”
一听这话,楚恬立刻蹙起眉头,掩饰不住的担忧,他忙问楚惟,“五哥可有请太医瞧过?太医怎么说?”
楚惟答:“打从我病下那日起,太医就一日三次的来给我请脉。在我病愈之后,直到昨日为止,太医还奉母后之命,一早一晚的来请两回脉呢。听太医说,我这也不算是病,就是之前病着的时候总是躺着不动,留下的后遗之症,多动动就会慢慢好起来。”
“那我陪五哥出去走走吧。”楚恬赶着说,赶着就站起身来,“我陪五哥去马场走一圈如何?”
楚惟笑着冲楚恬摆摆手,示意楚恬赶紧坐回去,“今儿就算了,明儿咱们兄弟再去马场,骑上马痛痛快快的多跑上几圈。”
“也好。”楚恬点头。
“那办赛马大会的事,六弟也觉得好吗?”
“全凭皇后娘娘和五哥做主。”
“这事儿咱们都做不了主。”楚惟道,“母后说,既然咱们是为了让二哥高兴,才想着要办赛马大会。二哥高不高兴,乐不乐意办才是关键。因此,这赛马大会究竟办还是不办,得看二哥的意思。我觉着二哥一定是乐意办赛马大会的,父皇知道后也一定会允准。”
话说到这儿,楚惟越发兴致勃勃,“若赛马大会能办成,六弟打算骑哪匹马出战?我是打算骑……”
一阵风起,吹得不远处书案上的书刷刷作响。
吹落了之前楚恬没来得及用镇纸压好的那张纸。
那张纸乘着风,飘飘摇摇地落到了楚惟脚边。
楚惟俯身拾起那张纸,见纸上写满了“肉包子”和“炸肉丸子”。
用如此神韵超逸的字体书写这样家常的吃食,还写满了整张纸,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感。
“我记得六弟不爱吃包子,炸物更是一口都不碰。”楚惟说。
楚恬生得肤白如玉,脸稍稍泛一点儿红,看起来就很明显,涂了胭脂一样。
他红着一张脸,佯装镇定的跟他五哥说:“弟弟最近改了口味。”
“改了口味好呀。”楚惟喜道,丝毫未对楚恬的话产生怀疑,“从前六弟的口味太清淡,吃得也太素,这几年就光见你长个头,却不见你长点儿肉,这身子单薄的跟个姑娘似的。男子汉大丈夫,身板还是壮实些好。”
被说身板单薄的像姑娘,楚恬委屈极了,立刻抬手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五哥别看我瘦,身子却精壮着呢,若掰起腕子来,五哥未必能赢我。”
于是,不服输的兄弟俩便清走了桌上的茶盏杯碟,拉开架势,比起掰手腕来。
……
刚去春来阁送完豆沙卷回来的常寿,远远就望见和顺和长空站在书房窗前,向里头张望。
他连忙加快脚步凑上前,“你俩看什么呢?”
长空神情专注地望着屋里,无暇回答常寿的话。
而有暇搭理常寿的和顺,却是惜字如金,只管往屋里指了指,叫常寿自己看。
常寿问也是白问,只能挤到和顺前头自己看。
“两位殿下这是在比掰手腕?”常寿多少有些惊讶。
长空依旧无暇搭理常寿。
和顺也不肯接常寿的话茬。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赶着常寿打听的工夫,屋里已经分出了胜负。
楚恬冲楚惟抱拳,“五哥,承让了。”
楚惟也不气馁,笑道:“再来。”
“这不是两位殿下比的第一局?”常寿问。
和顺点头,一手比了个三,一手比了个六。
常寿惊了一下,“已经比了三十六局?”
和顺微微偏头,往屋里一瞧,“三十七了。”
“咱们殿下赢了几局?”常寿又问。
“算上这一局……”和顺冲常寿比了个三十七。
全胜?
得知这个结果,常寿也不是太惊讶。
旁人不知,他却清楚,他们殿下看起来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实则骑术和箭术都极为精湛。
比太子殿下都不差。
只是他们殿下有意藏拙,从不在人前表现,故而总给人弱不禁风的印象。
事实上,他们殿下的身子精壮着呢,力气也大着呢。
否则之前那两回,他们殿下怎么能那么轻松地抱着云栖姑娘跑来跑去。
“再来。”楚惟依旧不肯服输。
楚恬也乐意奉陪。
兄弟俩乐此不疲,掰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手腕,以至于晚膳时,兄弟俩手抖的都拿不稳筷子。
常寿原以为五殿下今日惨败,往后一定再也不想跟他们殿下比掰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