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为她演戏——六鲤
时间:2020-01-10 08:24:53

  崔时桥举手:“不若用东西把相国寺遮起来?”
  几人送他四个字:“奇思妙想。”
  半响,柳蕴突然下了命令,“传宫中画院的画师来一趟。”
  以他的意思便是, 先让工部制作又高又阔的木板,接着由画院画师在木板墙绘些山景花木之类的,到时拼在一起一竖, 正可将相国寺遮得严严实实。
  工部接了令就去干活,做工飞快,画师们兴高采烈而来, 这阵子他们太闲了,终于有事可做了,一起涌到工部领木板,而后回至画院分任务。
  “我要画山顶!”
  “那我画山脚!”
  “不可!咱俩画风全然不一样,我不要你的山脚!”
  “可满园子都找不出和你画风类似的。”
  院中画师们发愁了,画风不同,到时拼成的巨山奇形怪状的,可别吓着了小夫人了!
  为了画出一座画风和谐巍峨壮美的山来,院首令众人学着模仿他人画了一副,及至画成,巨丑无比,院首咬牙切齿地捏断了画笔,“旁人都是博采众长,你们这是聚集了所有人的短处吧!”
  若是集画院所有画师都画不出一副像样的山来,岂不是丢人至极?院首丢不起这个人,暴躁地催促画师,“拿出你们的最高水平来!”
  画师们到底不负众望,最终耗尽心思地画出了一副像样的巨山,顾颐命人抬些木板到郊外,拼在一起竖起一挡,竟真将相国寺遮得严,且远距离一望,赫然像一座高耸的巨山。
  画师们完美完成任务,却不愿退场,他们要看戏,纷纷躲在暗处,此时柳蕴已开始做戏,在门外等候冬葵。
  冬葵带着全部家当与杜三娘依依惜别,冬葵哭,杜三娘亦哭,哭了好一会儿,杜三娘将冬葵送上车,马车启动,冬葵就此离开了这条旧巷子。
  宋平水赶车。
  柳蕴在车里替冬葵擦泪,“要走的是你,哭的也是你。”冬葵两只招手紧握着他的大掌,埋首在他胸前不语。
  出了归化县,往大道上去,三人在途中走走停停,赏山玩水的,倒也惬意至极。
  没过多久,冬葵透过车窗瞧见了那副假的巨山,当年亦有这么一座山,想必她十分想去瞧一瞧,却因顾忌行程没提,今日不同,她非要提一提,“夫君,我想去那山边瞧一瞧。”
  宋平水:“……不,不了吧。”
  他能拒绝,柳蕴望着冬葵那含着期待的双眸却拒绝不了,唯有依了她,“好,我们这就下车去瞧。”
  宋平水:“!”
  那是假的啊,万一小祖宗摸一摸,不就露了陷?
  柳蕴哪里还管这个,将冬葵抱下车,牵着她的手往山边去,到假山旁时,他忽地驻足,“便在这瞧吧。”
  画师画技了得,山间草木栩栩如生,冬葵细细瞧着,目光渐渐茫然,她瞥了一眼柳蕴被秋风拂起的衣袖,诧然出声,“有风吹着,那花草怎不动?”
  巨山之后。
  早已恭候在此的暗卫们对视一眼。
  小夫人要看风吹草动?
  简单!
  暗卫们匀出内力,手掌轻轻一碰木板,门板像水中波纹般轻颤,上面的花草随之迎风抖动。
  柳蕴:“动了。”
  “哦哦!”冬葵不疑有他,眼睛又看向了一株漂亮的花,“夫君,那花真好看,我想要。”
  柳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今天更得少,明天多更!
 
 
第35章 
  冬葵眸中全是信任与期待, 任哪个男人见了都忍不住想将那花从木板上抠下来送给她, 柳蕴亦躲不过, 他极力克制住去抠花的冲动,将冬葵拉至自己对面,佯装去拂她衣袖的碎屑。
  趁冬葵不注意, 支撑木板的暗卫们快速行动起来。这个时候就显出画师的机智了,他们所画的花朵,可在郊外寻到, 顾颐掐来一把递予暗卫,暗卫在木板上戳个洞, 将那把花插进来, 花朵迎风轻颤,娇艳欲滴,转瞬就被柳蕴倾身抽了出来,递到冬葵眼前,“给。”
  冬葵接过, 眉眼一展, 开心得很。
  众人搁心里呐喊:“山也瞧了,花也摘了, 求小祖宗快走吧!”
  冬葵偏不如他们的意, 可甫一张口, “夫君……”额头就被柳蕴屈指点了点,“日后有机会再瞧。”再不容她说什么,抱起她就疾步走至车前, 将她塞入马车后背身朝众人挥了下袖子,也上车去了。
  众人松了口气,待马车消失在眼前,忍不住击掌欢呼,画师们与荣有焉,心中涌出一种久违的成就感,本该离开的步子挪不动了,“我还想画!”
  “安心等着,日后有的是机会。”顾颐嘴里叼着根杂草,倚靠树木的身子站直了,“收拾东西,赶往下一场。”
  依据宋平水回忆,当年三人临近京中时因为一时大意误入了一家黑店,这家黑店掌柜的面相生得纯良,内里黑透了,及至三人睡下,试图将柳蕴与宋平水剁成肉酱包成包子,又觊觎冬葵的美貌,想要霸占冬葵。
  一行人快速到了建好的黑店,别看当年黑店掌柜的黑心黑肺,却极为年轻,众人一致推荐刘方正来扮演。
  自薛暸在冬葵面前消失,刘方正就退场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原先爱的打马遛街调戏美人也不做了,将自己闷在屋里读书,读了几日,脸都黄了,再次认识到自己就不是读书的料儿,正愁没事可干呢,一听又要自己做戏,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演黑心掌柜的?我可以!”他还特意去刑部大牢找了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与其共处一日,故意学了些凶狠姿态,看得杀人犯手痒,差点没砍了他。
  刘方正从牢里活着出来,让候在一旁的化妆丫鬟上了妆,因他扮过薛暸,恐冬葵见了认出来,丫鬟故意将妆化得浓了些,与其本人面容有很大出入。
  化完妆容,刘方正换上掌柜的衣衫,往柜台前斜着一靠,面容温良,眼神凶恶,众人朝他举起大拇指,崔时桥过来与他讲戏,顾颐命众人摆好店内物品,做好迎接冬葵到来的准备。
  这厢,宋平水赶着车,眼瞧都日落西山了,车里毫无动静,拿不准冬葵是何心思,她总不能真坐在车里赶个一两个月的路吧?正琢磨着,柳蕴挑开车帘,沉声吩咐,“该住店了。”听得他一喜,看来只需做完黑店的戏,他们就到京了!
  两刻钟后,马车在黑店前停下,店里众人躲在暗处,刘方正学着掌柜的模样在柜台上瞧账本,扮演两个伙计佯装擦桌子,宋平水先进来,柳蕴牵着冬葵的手后至。
  当年黑店掌柜的面上带笑地迎上来,得知柳蕴等人住宿,领着他们上楼挑房间,而后在送上去的饭菜中下了蒙汗药,在三人吃饭时用手指点开窗户纸偷窥,见他们动筷子吃了,才放心地下楼,喜滋滋地等待黑夜的到来。
  孰不知,是他自以为瞧得清,背对着他的冬葵手臂一直在动,看似在吃饭,实则是在喝水,她那日有些晕车,一口饭都吃不下去,柳蕴倒是吃了几口,但觉着味道不对,含在嘴里半天没咽,最后还是吐了,唯有宋平水饿极了,柳蕴阻止时他已狼吞虎咽地吃了许多。
  柳蕴觉出这店有问题,同两人一说,三人将饭菜偷偷倒了,又唤伙计进来收拾。伙计端着托盘下楼,掌柜的瞥了一眼空盘子,胜券在握地望向了楼上。
  黑夜悄悄来临,宋平水佯装吃了蒙汗药昏睡过去,被刘方正用麻袋套住,扛去了地窖,与此同时,隔壁的柳蕴察觉不对,起身下了床,又不放心冬葵独自在屋,见冬葵眼巴巴望着自己,索性也带她出了房间,宋平水的房门开着,两人进屋一瞧,哪里还有宋平水的身影?
  柳蕴面色一沉,领着冬葵在客栈中找人,此时宋平水已被刘方正绑到了案板上,蒙汗药的药效也过去了,一睁眼就见刘方正拿着菜刀,一脸狰狞的笑,忍不住啊得一声尖叫,这才使柳蕴冬葵寻到地窖救他。
  若以依照当年的情景,接下来便是:地窖里烛火通明,刀具长鞭挂满墙壁,宋平水像只离了水的鱼,呼吸急促地在案板上挣扎,掌柜的举着菜刀神色兴奋,正准备往他身上砍。
  “住手!”柳蕴暴喝一声,一边将冬葵护在身后,一边从墙壁上抽出长刀甩了过去,长刀撞掉了掌柜的的菜刀,掌柜的凶神恶煞地瞪过来。
  柳蕴又抽出墙壁上的长鞭甩向他,被他灵巧躲过,他不像当年的几个土匪,什么都不会,他砍人的经验丰富,躲避长鞭的同时弯腰将俩刀捡起,直冲柳蕴而来。
  柳蕴推开冬葵,“出去躲好!”长鞭近距离不起作用,且一旦他躲了,掌柜的可能会伤害冬葵,索性直接迎上去缠住掌柜的,心思翻转间,刀光一闪,衣袖已被划破。
  此番境况,容不得冬葵害怕失神,得了逃跑机会的她非但不往门口去,还往里奔到案板边,一手扯掉了堵在宋平水口中的破布。
  宋平水得以喘了口气,“给我解了绳索,就快些出去!”
  地窖里满是腥臭的味道,熏得冬葵摇摇欲坠,偏偏面容十分镇定,才给宋平水解开捆住双手的绳子,余光瞥见掌柜的已把柳蕴逼到门前,菜刀噗嗤一声砍进了柳蕴的胳膊,眼角顿时溅出泪水。
  狭窄的地窖里,男人的闷哼声清晰可闻,冬葵身形急动,步子才提了几下,柳蕴抬眸往她这边看过来,眼里隐隐有笑意,启唇无声地提醒着:用绳子套他。
  宋平水还在急急地为自己解绳索,冬葵再不迟疑,捞起案板上的长绳甩过去,几乎一瞬间,柳蕴抬袖拽住绳头扯过一段,趁掌柜的还沉浸在新鲜的血液味道里不可自拔,手臂一绕,牢牢地用绳圈住了他的脖子。
  夫妻二人,一人扯绳子一端,掌柜的终于醒悟过来,菜刀一松,想要用手扯开绳索,脚下朝柳蕴踢去,柳蕴后撤一步,拉紧绳子,那边冬葵抬起眼,眸中发狠,手下用力,将绳子扯得又直又紧,哽咽一声,“夫君,我力气不够。”
  这么说着,只听掌柜的闷哼数声,脸皮涨红,脑袋更是被迫后仰,生生被她拽得后退几步,柳蕴疾步跟上,杀气腾腾地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侧头安抚冬葵,“无碍,我这就弄死他。”手上再一使劲儿,咔嚓一声,掌柜的没了气。
  将掌柜的身体甩向一边,柳蕴径直朝冬葵去,冬葵见坏人终于倒了,不由放松下来,身子一软倒在了柳蕴怀中,柳蕴顾不得流血的手臂抱起她,边往门口去,边提醒宋平水,“跟上。”
  宋平水:“……”
  当他回忆此事时,崔时桥没记录完就忍不住道:“这么说来,当年你还不如小夫人有用。”
  “那时我就是个单纯的受害人,他们夫妻俩英勇救人。”宋平水惭愧地摸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此事大人受了伤,想必夫人不忍再看,她定要篡改记忆。”就是不知篡改成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几人已将戏演到掌柜的将柳蕴逼到门前,正欲砍柳蕴胳膊,冬葵站在案板前扬声一喊,“且慢!”
  众人屏气凝神地等着她篡改记忆,只见冬葵神色真挚地看着掌柜的背影,“你要一心向佛,不可再杀生了!”
  面对冬葵的劝说,刘方正一懵,不需要打架砍人了?他还特意学了杀人犯呢!无助的眼神往后瞥去,躲在暗处的几人无声启唇:傻了?快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刘方正忙将菜刀一收,转过身来,学着僧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所言极是,我这就悔过。”
  冬葵满意,指着柳蕴道,“放了他,你向善的决心更重。”一边朝柳蕴使眼色:拿墙壁上的绳子套住他。
  柳蕴挑了挑眉,如了她的意,拿起绳子圈住了刘方正的脖子,将另一头扔给了冬葵,冬葵接住,本该向后一拉,却依旧用眼色示意柳蕴:向后拉。
  因着柳蕴其实在用手撑开圈住刘方正脖子的套,刘方正才只是佯装神色痛苦,不至于真疼,他若真向后拉,可真就是在勒刘方正了。
  刘方正:“……”
  做个戏而已,不至于搭条命进去吧?
  柳蕴依着冬葵,只能往后拉去,好在手上没有使劲儿,绳子松松垮垮的,刘方正也不疼,眼睁睁看冬葵走过来,踮起脚尖,试图用手掐住他的脖子,但刘方正身高,她娇小,踮了几次也没够到,刘方正连忙弯腰,将脖子送到冬葵手里,冬葵用力一捏,他赶紧按本子里写的直接装死了。
  冬葵见他倒了,身子一软,倒在了疾步过来的柳蕴怀中,柳蕴抱起她,喊上宋平水,三人出地窖了。
  地窖里安静一会儿,刘方正翻身起来,躲在暗处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出来,崔时桥翻出本子,正色道:“小夫人篡改了两点,一是大人受伤,二是大人掐死那掌柜的。”
  顾颐提步往前走,“很好理解,小夫人既不愿大人受伤,也不愿他杀人,索性她便替大人杀了。”
  崔时桥一怔:“也许,我可以参考这点,试着找到应付小夫人篡改记忆的法子。”
  “哪点?”刘方正听得稀里糊涂。
  “往后的戏里,若有对大人不利的,也许就是小夫人篡改的地方。”崔时桥还想解释,被顾颐挥手打断,“闲下来再讲这个,快收拾东西,赶回去瞧瞧长街巷子可有备好!”
  “哦哦!”
  当年柳蕴抱冬葵出了地窖,冬葵身子发抖,口中呢喃,“夫君,我杀了人。”
  柳蕴轻声安抚,“不,是我杀的。”
  “夫君杀的,与我杀的,又有什么区别?”冬葵神志清醒许多,一闻到血腥味,就从他怀里钻出来,面色心疼几分,赶紧给他包扎了伤口,面上忧心仲仲。
  “无碍,不过是皮肉伤,好得快。”柳蕴见她皱着眉一副要哭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怕什么?我们去报官,那掌柜的定杀过其他人,我们算是为民除害,也算正当防卫,官府不会追究我们的。”
  冬葵这才放心,三人连夜进京,及至京中报了官,官府来人从地窖里翻出几具污秽不堪的尸体,确定了掌柜的罪行,果真没追究柳蕴冬葵的行为,只收了掌柜的尸体,铲平了黑店。
  现在,杀人的真成了冬葵,柳蕴依旧这般安抚,三人进京住进客栈,宋平水去报官,将黑店的消息告知冬葵,冬葵安心,同柳蕴一起去看宅子。
  当年他们在京中长住,先是租了一处宅子,等柳蕴养好了手臂的伤,就在热闹的长街上支起了卖字的摊子。故而现在需要一条热闹一点的巷子,供冬葵租住,众人决定把旧巷子改造一下接着用。除此之外,还需要一条长街,且这长街还要热热闹闹的,不然柳蕴去哪儿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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