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为她演戏——六鲤
时间:2020-01-10 08:24:53

  “别急,决明喜欢哪个姓,娘亲改!”
  “不用了,娘亲!”
  决明不开心了!
  找到齐先生,“师父,我娘亲也姓柳,我只有姓柳了!”
  齐先生:“柳决明很好!”
  “好吧,那我就姓柳吧,我弟弟也姓柳,叫什么好呢?”决明瞥见了齐先生那本医术古籍,翻开书籍苦恼地选了起来。
  “叫人参好不好?金贵!”
  “你弟弟一出生就十分金贵了!不需要!”
  “可我喜欢人参!”
  “你还是别瞎胡闹了,这事得交给你爹,你爹文渊阁首辅,取个名字不在话下……”
  “可娘亲说让我取,我想叫他人参。”
  齐先生:“……你和你娘亲说去。”
  决明还真找了冬葵一说,冬葵正在描错字,还有最后一行没描完,听了决明的话忙放下笔,思付甚久,“人参很好呀,金贵,娘亲是赞同的,你记得和你爹爹说说。”
  “爹爹何时回来?”
  “傍晚吧。”
  “那我等爹爹回来!”
  临近年关,政事繁重,自打冬葵恢复了记忆,柳蕴就回了文渊阁,秦立生恐他再跑了,正欲卷起铺盖回西南逃之夭夭,柳蕴在首座上道,“你不常在京中过年,不若这次过完新年再回?”
  “倒也可以。”
  秦立在京中过新年的下场就是又被压在了文渊阁处理政务,柳蕴与次辅们商议年末诸事,提起休年假,柳蕴笑道,“年年都有官员称年假短,不若今年放长一些?”
  几人皆道:“大人所提,确然合理。”
  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朝中政务虽多,但无一是伤及百姓的大事,百姓安居乐业,朝堂安稳平和,由此延长几日年假倒也耽误不了什么大事,且百官素日勤谨做事,年末政绩都过得去,权当犒劳他们了。
  恰逢幼帝命人请柳蕴去一趟,柳蕴顺带将此事与幼帝提了,幼帝无比赞同,“准!他们休息了,朕才能休息!”
  柳蕴又道,“陛下召臣何事?”
  “听闻柳冬葵要和你和离?”幼帝悟出惊人,柳蕴不恼不怒地坐在圈椅上,似笑非笑地望过来一眼,“陛下听谁说的?”
  幼帝满脸同情,“许多人都在说,朕觉着整个京中都要传遍了,你竟不知么?”
  柳蕴:“不知。”
  “骗人,你定然是知晓的,听说宋平水他们决定帮你做戏挽回柳冬葵,需要朕帮忙么?”幼帝期待地问。
  柳蕴:“不需要。”
  “柳蕴!”幼帝嗷呜一声,愤愤不平地朝着柳蕴离了殿门口的背影张牙舞爪,嘴里喊,“朕要召决明进宫来玩,你不能拒绝!”
  “陛下高兴就好。”柳蕴的声音越来越远。
  “朕这就下圣旨!”
  一道圣旨下到柳府,决明抱了抱弟弟,随着来接他的宫人进了宫,甫一见幼帝就道,“陛下哥哥,我给我弟弟起了名字!”
  幼帝:“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决明:“叫人参!”
  “好名字!”
  幼帝捧场地赞了一声,拉着他满宫玩,幼帝觉着自打当年逃出宫就没这么痛快地玩过了,临近傍晚时,余晖洒满宫墙一角,幼帝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拉着决明在树下挖土,“朕告诉你,朕小时在这里藏了宝贝,朕谁都没告诉,唯独告诉了你!”
  幼帝骄傲,决明亦骄傲,两人骄傲地努力挖土,可是挖来挖去,土块堆了一堆,独独不见那宝贝,幼帝有些急了,“怎不见了!”
  “陛下哥哥不要急,我们找人来挖!”决明伸手替幼帝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幼帝抬袖挥开,眸子有些泛红,“不行,朕要自己挖出来!”
  幼帝又开始挖土,一刻也不停,决明如何说,他都不停止,看样子这里埋的确然是他的宝贝,决明瞧了瞧他越来越焦急的神色,悄悄去寻了最近的侍卫,让他去文渊阁寻柳蕴,侍卫急急去了。
  决明折回原地,幼帝累得气喘吁吁,眼神却有些茫然,决明扯住他的袖子,“陛下哥哥不若歇着,歇够了更有力气挖。”
  好半响,幼帝才嗯了一声,两人坐在树下,幼帝张了张嘴,“决明,朕想朕的母妃了。”
  决明没法吭声。
  幼帝指了指那坑,“那时候,母妃陪朕玩,给了朕一个锦囊,上面绣着花,可好看了,骗朕说,朕还小,不能打开,朕问什么时候能打开?母妃说,起码得等到朕十五岁,朕心想不能打开,索性埋了它,就埋在了这树下。”
  “决明,过了新年,朕十五了。”
  幼帝,其实可以称之为少年天子了,当年他随母妃逃出宫时也才四岁,寄养在西南王府时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母妃,回了宫性命难保时他就靠这个锦囊撑着,后来登基为帝,时至今日,他到了十五岁,带决明来了这里,却怎么也不挖不到他的宝贝了。
  十来年了,那锦囊早该化为灰烬了。
  幼帝不知为何自己单单选了这一日,单单选了决明陪他,抑或是觉着决明同他一样,也曾有过没有娘亲的日子,决明或可能感受到他的心境,“决明也这样想过娘亲么?”
  “是,我那时见不到爹爹娘亲,总躲着师父哭,哭得可惨了,哭完就好受很多,”决明安慰地抱住了幼帝,“陛下哥哥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幼帝抱着膝盖摇了摇头,“朕登基那天,你爹爹说,陛下,你为帝了,是天子了,该有天子的风度与担当。”所以他憋到现在,哪怕他时不时胡闹些,也不敢太过恣意,柳蕴的话如同刻在他脑海里一样牢固。
  哭是一朝天子该做的么?
  “你爹爹肯定说不是。”
  不远处,柳蕴负手而立,暗卫一五一十地将适才树下的情景复述出来,柳蕴听罢低低吩咐,“寻一锦囊来,雅致些的,要绣有芍药。”
  暗卫速速去了,柳蕴立着不动,树下决明哽咽一声,“可是想娘亲的滋味好难受,陛下哥哥不要憋着了,我陪陛下哥哥哭,我们偷偷哭,我大声哭,陛下小声哭,他们都会以为是我哭的,不损陛下颜面的,好不好?”
  幼帝终于撑不住呜咽出声。
  决明嚎啕大哭,哭得十分凄惨,哭声里夹杂着幼帝的呜咽声,听得柳蕴站不住了,仰面呼了口气,提步往前走了一步又止住了。
  任由两人哭到暗色蔓延天际,哭声渐弱,柳蕴接过暗卫递来的锦囊,转身回了一段路,又往树下来,口中扬声一喊,“陛下果真来了这里?”
  暗卫配合地高声道:“是。”
  这两声惊动了幼帝与决明,两人忙擦干了泪,想站起来才发觉双腿酸了,决明委屈巴巴地看着过来的柳蕴,“爹爹,我和陛下哥哥说话太久,腿酸了。”
  “都酸了。”
  幼帝声音嘶哑,“嗯。”
  恐柳蕴发现异常,索性闭嘴不说话,还试图将那堆土块遮起来,柳蕴抱臂,“陛下,臣看见了。”
  幼帝不敢开口。
  决明就道:“陛下哥哥小时埋了宝贝在这里,带我来挖宝贝,没挖到。”
  柳蕴:“什么宝贝?”
  悄悄将锦囊扔进了坑里。
  这个决明不能说了,拿眼神问幼帝:能说么?幼帝撇过头,干巴巴道:“一个锦囊而已。”
  “是么?臣瞧瞧。”柳蕴故作往坑里瞧了几眼,俯身将那锦囊捡起来,“这不是么?”
  多么幼稚的哄孩子手段。
  哄住了决明。
  决明啊得一声,惊喜非常,“陛下哥哥,我们挖到了!”
  柳蕴将锦囊塞到愣住的幼帝手里,撤回手时想摸摸他的脑袋,可到底没这么做,反而转过身子蹲下来,将宽阔厚实的肩背留给幼帝,“既然腿酸了,上来吧。”
  幼帝脸色一红,坑坑巴巴地说,“朕……朕快十五了!”而后抱起决明放柳蕴背上,“天黑了,决明快和你爹爹回去!”
  “明天我还能来么?”决明盯着幼帝红肿的双眼。
  “能!快回家去吧!”
  幼帝催促他们离去。
  柳蕴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
  他想一个人待着。
  决明趴在柳蕴背上,双手拢着他的脖子,哭过的嗓子有些沙哑,“爹爹还是头次背我。”
  柳蕴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像陛下哥哥,陛下哥哥大了,不好意思让爹爹背,我还小,爹爹要多多背我,好吧?”
  “好。”
  一大一小往宫门口走去,一众随从缀在身后,天幕全然暗了下来,随从接过宫人的灯笼走至前方照明。
  决明想起还有一事要和柳蕴说,“爹爹,娘亲让我给弟弟取名字,我取了!”
  “取的什么?”
  “人参!我喜欢人参!”
  “……”
  半响,柳蕴笑了一声,“因为人参金贵?”
  “对呀!”
  “……你娘亲同意了吧。”
  “嗯。”
  “便叫这个吧。”
  心道,大了再改也不迟。
  两人回了府,先去了蘅青院,冬葵轻轻捏了捏决明的脸颊,“怎回来这么晚?”发现决明双眼红肿着,容色一冷,“这是哭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我去看人参弟弟啦!”决明怕她再问,一溜烟跑去了隔壁,她不得已望向了柳蕴,柳蕴手指抚了抚眉骨,将树下情景一讲,冬葵听罢背过身去,“陛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柳蕴不晓得她是否红了眼睛,正欲说一声,“你转过头,我看一看。”冬葵就出了声,“对了,你怎知那锦囊上绣有芍药?”
  实则绣什么花都不打紧了,幼帝大了,哪里不晓得锦囊是假的,柳蕴只是在安抚他而已,不过,冬葵问了,柳蕴心想,那自己就要回答,还要答得真切。
  冬葵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忽地柳蕴从身后拥来,正欲挣扎,柳蕴轻叹一声,“别动,让我靠一靠,我好回答你。”
  冬葵声音有些冷,“有话便说。”
  柳蕴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阖了阖眼,“柳冬葵,是我不对,一开始我就该和你坦诚的,我只是怕你听了难过。”
  “陛下的母妃,其实是柳家女,是我的长姐。”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么么!
 
 
第67章 
  这道声音无异于一道闷雷, 炸在冬葵心头, 冬葵还未说话,泪已流了下来, 她甚至茫然地想了想这泪是为何而流的。
  为自己?
  柳蕴蒙蔽她太久了。
  为陛下和他母妃?
  母子阴阳两隔,实在叫人沉痛。
  抑或是……为柳蕴?
  万般滋味搅在心间, 肩上似是压着千钧重物,柳蕴的轻叹挠着她的心,“你难过了,我与你说是惹你难过的么?”
  又将冬葵一颗酸楚的心搅得稀碎,冬葵不言这个, 垂首抹了泪, 先帝驾崩, 母妃也去了,柳蕴应该是陛下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是知道,也是一个慰藉, “陛下知道么?”
  柳蕴慢慢抱住了她, “我从未和陛下提过,不过他这么大了, 应该知道了, 只是我不提,他便也不提。”
  他不提,陛下不提,朝堂再无人敢提。
  当年一场冤案, 葬送的是近乎整个柳家。
  那年西北各地发生灾祸,百姓无以为生,日子熬不下去了,先帝仁义,一向爱民如子,特意命柳清义,也就是柳蕴的父亲去赈灾。
  先帝当时道,“柳爱卿,这些是救命的银子,交予旁人,朕不放心,唯独你,朕信得过。”
  柳清义背负圣命带着巨额银子去赈灾,期间挡过一拨又一拨心怀叵测之人,将银子皆用在了救济百姓上,事成回京,得先帝盛赞,谁成想没过几日就被当时还是皇子的废帝污蔑贪了赈灾银子。
  与此同时,西北上折子,证实了废帝所言,先帝震怒,拉柳家满门入狱,天下哗然。
  柳家从来注重名声,在柳清义眼里,名声大过天,因为区区钱财受辱,让他如何受得了?被泼这样的脏水,他宁愿去死。而在他的教导下,柳家个个刚正中直,自幼读的是圣贤书,行的是君子之事,住宅素雅不饰金物,素来认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值得费心,这样的人家,摧毁起来,只需用最折辱他们的手段。
  废帝深谙此道,和先帝说要审理此案,那时他是先帝最为喜爱最为信任的皇子,先帝就依了他,公堂之上,伪造的人证物证摆出来,再加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柳清义不过如此。”激得柳清义当场撞柱而亡,以死明志。
  当时算是三堂会审,贪污案审了无数件,头次审出人命,传至先帝,实则一般贪污案子惩治力度没有这样强,但那次是赈灾银子,先帝一想到西北传来的奏折所言,“饿殍遍地,白骨丛生,百姓怨声载道。”就怒不可赦,他觉着有愧百姓,滔天怒气都发在柳家身上,“柳清义死了能代表什么?他死了也要查下去!”
  那一日,贵妃柳馥诞下小皇子,有皇嗣在侧,先帝不忍苛责,并未降罪柳馥,柳馥刚刚生产完,听着小皇子的哭声,还没来得及高兴,身边亲信告诉她柳家被诬贪了赈灾银子,柳清义触柱而亡,听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先帝得知,勒令宫人不准再与柳馥提柳家,柳馥求到先帝跟前,先帝不理,柳馥只得暗中筹划救人,实则自打知晓父亲已亡,她就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她太了解她的父母弟兄了,过刚易折,受此屈辱,又猛然间没了父亲这个主心骨,他们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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