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烟用来擦洗身子的粉末是蒋姨娘得来的秘方,星烟擦了好些年,若是有心人留意,便能闻到她身上自带一股奇香。
奇香入骨髓,屡屡不散。
“可如今芳华殿里,那位搅屎棒在,皇上若是来了,她肯定会知道。”杏枝还在想那事。
星烟说道,“采篱比你更紧张,在门口盯着呢。”
一入夜,采篱就躲在门后,一直盯着外面。
皇上上回偷偷摸摸宠幸了一次自家主子,她怕这回他又偷偷摸摸地宠幸了别人。
傻傻地守了大半夜的门,直到天边泛了白肚,采篱才放心地回了屋里。
——没来。
皇上没来,第二日早上庚瑗青的封赏倒是来了。
杏枝心里也不太好受,“怎的就单单落了娘娘。”
星烟觉得不能冤枉了人家,便解释道,“皇上说赏,我没要。”
杏枝瞪大眼睛看着她。
谁知,庚瑗青得了赏,心情好,巴不得到处炫耀,差人送了一匹布给星烟,“娘娘说皇上赏赐的太多了,送你一匹。”
杏枝的脸色不好看,星烟却也高兴,接过来抱在怀里,好一番感谢。
皇上赏下来的东西确实不少,庚瑗青昨儿的怒气,终于消散了,早膳过后,就来找星烟,说要她陪自己去外面走走。
星烟不太想去,被庚瑗青一瞪,到底还是跟在了身后。
“你进来就没出去过?”庚瑗青自来瞧不起她的胆小。
星烟微微垂目,“我出去也不知道去哪。”
“哼!你是认不得路,你这辈子出过侯府吗?”庚瑗青说完,见她头垂的更低,便觉得没趣。
欺负她,她没半点成就感。
春雨过后,御花园里的花木焕然一新,出来透气的人自然不少,星烟紧紧跟在庚瑗青身后,一不赏花,二不赏人,将自己隐了半个身影。
偏生庚瑗青不省心,要往人群里挤。
结果当场就撞到个说闲话的。
“听说那位庚娘娘昨儿进了太武殿,本想赖着不走,跪在屋里求了几次皇上,结果还是被赶了出来。”
一串笑声,扎进庚瑗青的心上,星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庚瑗青直接冲过去,一巴掌招呼上了。
“贱人!让你乱嚼舌根。”
庚瑗青气的发抖。
昨儿的事就似是插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在周贵妃那里已经被讽刺了一回,如今再听到旁人的嘲笑,她哪里还有理智。
谁知贵人也不是吃素的,捂着脸破罐子破摔,“怎么?我说错了吗?庚娘娘昨儿没求皇上?”
庚瑗青气的发抖。
星烟扯了扯庚瑗青,害怕地往后退,“姐姐,算了,咱们走吧。”
庚瑗青长这么大,从没有哪件事能算了。
又是一巴掌。
庚瑗青只管打,那贵人只管说。
打到最后,终于听到庚瑗青说要弄死她,那位贵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从御花园里跑去了太武殿,嚷嚷着要见皇上,要皇上救命。
庚瑗青这时才知道着了道,可人是她打的,那句要弄死她话也是她说的,她百口莫辩。
“贱人!”庚瑗青脸色极为难看,到底还是害怕了。
太武殿前,林贵人往地上一跪,哭的悲恸。
肖安出来一看,吓了一跳,两边脸肿的很高,看着还真是个被欺负到凄惨的人儿。
“庚淑仪想要臣妾的命,求皇上救救臣妾。”林贵人的哭声终是惊动了里面的人。
宫里太监过来请庚淑仪时,就犯难了。
庚淑仪可有两位啊。
没办法,只得将两位庚淑仪都请过来。
星烟陪着庚瑗青一同跪在太武殿门前,低垂着头,并没有什么怨言,倒是庚瑗青跪在地上,盯着林贵人的背影,嘴里还没个消停。
“贱人,等着瞧!”
春雨刚过,地面还透着凉,凉意从膝盖蔓延上来,星烟打了个颤。
恰逢里面的人出来。
黑色筒靴,黑底金丝龙纹锦袍,那身影一道跟前,周围就一片静寂。
“哪个?”平静的一句话,听着却莫名让人胆寒。
林贵人在御花园里,看清了星烟的脸,心头早生了妒忌,这会子竟也起了贪心,回头看着两人,一杆子全部打死了,“臣妾也不知为何得罪了两位庚淑仪.....”
星烟身子晃了晃。
她没开口替自己辩解,
庚瑗青更没有为她开脱。
三人静静地跪着,头上主子也没有发话,等的时间长了,林贵人心里便开始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自己这招会不会出差错。
原本弄庚瑗青,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林贵人突然有些后悔了。
“你死了吗?”
那声音就跟淬了毒一样。
周围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林贵人吓傻了,颤抖地抬头瞧见那张冷冽脸,抖的更厉害了。
“既然没死,嚷什么?”
没人敢出声,林贵人已经摊在了地上。
“不懂规矩?要朕教你?”
林贵人牙抖的咯咯直响,“皇,皇上饶命......”
然而那双另人恐惧的黑色筒靴走过去,停在了林贵人跟前,抬起鞋尖缓缓勾住了她的下颚,直到林贵人那张惊恐褪了血色的脸,完全呈现在他眼前,他才放开她。
赢绍眼里的光实在是冷的可怕,可往那眸子深处细看,便看到了里面死亡的气息,如地狱恶魔,满满都是杀戮。
林贵人彻底吓晕了,两个太监架着林贵人的胳膊直接将她拖了下去。
别说林贵人,这会子庚瑗青都在发抖。
她就跪在林贵人的后面,她怕,下一个就该轮到她。
后宫的妃子,没人清楚皇上是个什么性情,见到的多半也是一张漠然的脸,孤傲冷清,高贵的不敢让人靠近。
但有时也温润地让人觉得,他的笑容是冬季里的朝阳。
赢绍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就用了阳光般温润的态度问庚瑗青,“朕今日打赏的,你不满意?”
庚瑗青脸色苍白,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只能猛点头。
“那就好。”赢绍直起身,“送庚淑仪回去。”
庚瑗青走的了无声息。
春风吹散了星烟鬓角的一缕发丝,早已花容失色,一阵阵后怕让她摇晃的厉害,她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那日才会去勾了他的手?
她找死啊。
当赢绍的脚停在她跟前时,星烟已经吓哭了。
“臣妾不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不敢什么,大抵就是,什么都不敢了,什么都不敢想了。
她怕死。
星烟头还没低下去,就见一只手递到了跟前。
依旧她所熟悉的白皙修长。
星烟疑惑,但已什么都不敢想。
“起来,嗯?”
星烟抖了抖,头抬了一半就听到一声叹息,接着整个人被直接捞了起来。
“怕朕?”
星烟被他按在胸膛上,清冷的气息压迫地她气儿都快喘不过来了,啄米似的点了下头。
“怕,你还来勾引朕。”
星烟颤抖的更厉害了。
谁知没给她回应的机会,整个人就被赢绍抱了起来。
进了大殿,大门在俩人身后,稳稳地合上。
赢绍的脚步沉稳,一直抱着她将她放在了塌上,目光往星烟惊慌的面上一扫,淡然地问了一句,“还疼吗?”
星烟脸上的疑惑更重,染了水雾的眼睛,似蒙了一层迷烟。
赢绍眸子一沉,倾下身,手直接往她腿间按去,“朕问你,还疼吗?”
第十一章 可怕
星烟脸色眼见的红透,心口狂跳。
“不,不疼。”星烟身子蹦的僵直。
话音刚落,赢绍便抓着她的脚踝。
简单干脆,毫无预兆。
进去的瞬间,星烟痛的拱起了身子,声音破出,大殿内安静空荡,她的声音太过于清楚。
大殿内每日都有前来面圣的臣子。
星烟侧过头,还能看到自己那日请安时,站过的位置。
她不敢再出声,门外还有人,一声声的闷哼,只能尽数破在喉咙,赢绍许是担心她将嘴唇咬破,顺手将塌上的一个枕头,搁在她面上,“咬着。”
枕头遮了星烟大半个脸,只留了一双眼睛,可她也没睁开,闭着眼睛不敢看,憋足了劲儿承受他的动作。
谁知赢绍动了一阵,突然说道,“睁开,看着朕。”
他说的话,星烟不敢违逆,只能乖乖听话。
起初她还能强撑着睁大眼睛,后面就半眯着,眼里含着水花儿,癫的楚楚可怜。
香炉断了缭烟,赢绍终是停了动作。
赢绍扔了她嘴里的枕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潮红的脸和被汗湿透的发丝,气息微微有些凌乱,但声音仍是淡定自若。
“能走吗?”
**
星烟是被杏枝扶着回去的。
再如何忍,出了大殿还是没能忍住,那处被赢绍生生地挤进去,星烟也不知道被蹭了多久,只知道结束后,当真是疼的厉害。
赢绍问她,她撒了谎说,“能走。”
忍着痛出了大殿,她便再也站不稳了,身子的重量多半压在了杏枝的肩头,想起恩宠,星烟头一回产生了退缩。
太可怕。
杏枝亲眼看着主子被皇上跑进去的,能这么出来,谁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上回主子身上那些触目惊心地痕迹,很久才散去,这回,估计又得熬。
杏枝扶着星烟一回到芳华殿,就看到了庚瑗青,庚瑗青一直在等她回来。
“妹妹,这是怎么了?”
庚瑗青不知后面的情况,这会子瞧见星烟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搭在杏枝的身上,猜想一定是在皇上那里吃了亏。
想起皇上是如何对林贵人的,庚瑗青后背心凉。
“这事可怪不得我,是林贵人疯狗一样乱咬,非得将你一块儿牵连进去,好在,那疯狗也没落个好下场。”庚瑗青压根没觉得自己有不对。
星烟扯出一抹笑,“妹妹不怪姐姐。”
庚瑗青今儿心情好,原本以为林贵人去告了状,自己会被皇上罚,谁知最后是林贵人那个小贱人吃了亏。
一想到林贵人被吓晕,她心里就舒畅。
再想想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庚瑗青就跟飘到了云朵上,心里美的很。
如此一来,看星烟也顺眼了些,催了催杏枝说道,“赶快扶你们主子进去休息,跪这么久,谁受得了。”
杏枝没有给她好脸色,转身扶着星烟进了屋。
“什么人!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什么跪不跪的,要是知道皇上同娘娘......那什么,还不气死啊。”
杏枝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星烟连让她闭嘴的劲儿都没了,经过这一路,两条腿不停的摩,那处的痛疼不但半分没减,还更甚了。
进屋之后星烟便让杏枝备水沐浴,原本还担心刘嬷嬷在,她得防着点,结果进屋没看到人。
采篱眼珠子两翻,“刘嬷嬷说替娘娘去问问春装的事,谁知道呢。”
星烟没心思管她去哪里,横竖也不是她这屋里的人,爱去哪就去哪,她从没指望进宫之后,还能有谁对她真心相待。
她有杏枝和采篱两个丫头就够了。
杏枝在里面伺候星烟沐浴,采篱将丫鬟全都支开去了外屋,分配了活儿给她们干。
进宫头一天晚上,蒋姨娘给星烟塞了一瓶药,星烟起初还不知道有何用途,谁能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水桶里泡了一阵,便没有那么痛了。
沐浴后星烟躲进幔帐内,捏着那瓶子,下了好大的勇气才自个儿瞎涂上去,凉飕飕地感觉,确实舒服了很多。
躺在床上星烟还是经不住去想,这光天白日的,皇上怎就在大殿内突发了兽性。
星烟之前对皇上的印象,只停留在七年前他看自己的眼神上。
后来在侯府的清晖院里见到了他,又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今日见到他对林贵人,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是恶魔。
再后来,她被他扔在塌上,
她又回到了七年之前的想法,皇上怕是个贪色之人。
刚才在大殿内之激烈,自己就像是一枚落叶,被狂风荡的飞舞,撞的没了魂。
星烟双腿又开始发抖,头一回生出了逃避的念头,开始怀疑进宫是不是真如自己想的那样,有她活命的出路。
她怕好不容易躲过了填井,有朝一日又死在他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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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贵人和庚淑仪的事情,宫里传的沸沸扬扬。
说是刚进宫的那位庚淑仪,得了恩宠。
林贵人告状不成,反被皇上罚去尚仪局学规矩,尚仪局是新进宫女初次学规矩的地方,她一个贵人去,哪里还有颜面,丢了自己的脸不说,家里的脸也一块儿给丢了,说不好听一点,皇上就是在说她没教养。
后宫女人堆里,就是认为皇上有意护着庚淑仪。
庚淑仪先是打了林贵人,后又威胁要弄死她,结果呢?皇上罚了林贵人,可庚淑仪好端端的。
后来又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皇上一脸温和让庚淑仪回去,半句责罚都没。
还问了,打赏的东西够不够用,这不是恩宠是什么?
而识大局的人却认为,林贵人之所以有这后果,是她犯了忌,太武殿那地儿也是人能去乱喊的?皇上心系朝政,后宫的一位贵人,竟然敢有胆子跑来大呼小叫。
只有肖安知道,主子恩宠的到底是谁,可他只能将那些想法吞进肚子里,在皇上面前,他是一句都不敢提。
邵阳宫的周贵妃听了消息,可想有多生气,又开始摔东西哭闹,“旁人也就罢了,偏生就是庚瑗青那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