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奢求什么呢?
像是心有灵犀,盛思夏正在出神地想着傅亦琛,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他的消息:刚忙完,准备吃晚饭。
盛思夏看一眼,心想,哦,去吃去吃,关她什么事。
连一个表情包都不要给他。
那边很快又发过来:牙齿还疼不疼?
莫名温柔的语气,盛思夏想到,过去她在傅亦琛家写作业,趴在书房睡着,他叫她起来时的语气,让她的心都融化在玫瑰色晚霞里。
她想要回复“还好”,可打字时候太急,打出一个“还”字,就不小心发送出去。
只好又撤回来。
再重新发给他:不疼。
接着,她就没管手机,调下静音,将手机翻扣在桌面,她要心无旁骛地处理工作,如果一直看手机,必然会影响效率。
盛思夏本来就是缺乏恒心的人。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让自己专心。
她重新戴上耳机,将录音转为文字的形式,她一旦进入工作状态,竟不知不觉忽略了时间的流动。
因为这样,当有人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在身旁时,差点把她吓得跌到地上。
傅亦琛一把捞住她的胳膊,把她正回椅子上。
盛思夏惊得话都说不清楚,结巴着,“你、你怎么进来的?”
“按密码进来的。”
她有些生气,“我是说,谁让你突然进来的?你这个人简直……”
“我简直?你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房里灯亮着,敲门不应,在楼下喊你也没反应,我还以为你晕倒在家了。”
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傅亦琛所站的位置正背着光,这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印象中,傅亦琛讲话向来不疾不徐,很少一次性不带喘气地讲这么多,语气还很严肃,盛思夏只能理解为,他生气了。
她愣愣地盯着他,灯光柔和地映着她的脸,让傅亦琛看清,她左眼下睫毛处,不易发现的一颗小痣。
从前相处时,他从未认真打量过盛思夏,她无疑是个漂亮可人的小姑娘,可他最多关注她有没有长高,字写得有没有好一些。
那天无意间走进她学校里的摄影展,看到她那张大幅照片,他却一眼注意到,她眼下藏得很深的秘密。
那一眼起,盛思夏就不再是一个平面,当他以后每次想起她,有了画面,有了声音,还有一些令他感到陌生的感觉。
只知道,那绝不是长辈对晚辈,或者普通的邻居家小孩,甚至朋友对朋友该有的态度。
不然要怎么解释,在听姚展说今晚盛思夏和秦锐有约会时,那无法遏制的失控感。
盛思夏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他发来的消息,还有几通未接来电。
她下意识地道歉,然后一想起,西装革履气质高贵的傅亦琛,站在她楼下大喊她名字的画面,未免太突兀,绝对值得载入史册。
她忍不住笑出来,笑到趴在桌上。
傅亦琛很无奈,轻轻弹一弹她的后脑勺,“拔牙把脑子拔坏了吗?”
“疼!”她抱怨地瞪他一眼。
“我都没用劲。”
从他发来的消息,到现在这个时间,盛思夏忽然想到,“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我哪有时间?”傅亦琛有些不满,一见到她,却已经没了脾气,只好说,“算了,我现在去吃饭,你继续工作吧。”
不知怎么想的,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抓住他的衣服。
傅亦琛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缩回手,若无其事地摸摸耳朵,“我也没吃,你要是不介意喝粥,我们一起?”
“一起?”他挑眉。
“一起喝粥。”盛思夏急忙补充,一点也不想他误会。
傅亦琛还没回答,盛思夏忽然听见大门声音,紧接着,是小姨在喊她,“夏夏!快下来!小姨给你买了好吃的!”
她起先愣住,接着便着急到面红耳赤,她连大气也不敢出,一时没想到对策。
这小姨,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赶在傅亦琛在这里的时候,还有傅亦琛,什么时候来不行,非要在这个时候。
还有她自己,也是自掘坟墓,刚才如果接了傅亦琛的电话,也不会遇到这种困境了。
盛思夏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没注意到小姨又喊了两声,正在朝楼上走。
“夏夏,灯亮着怎么不答应?穿好衣服,小姨要开门咯……”紧接着,响起两下敲门声。
眼看小姨就要进来,盛思夏上前一步将门反锁,也不管外面的人听见会作何感想。
她着急地冲傅亦琛打手势,指着衣柜,用气声说,“你进去躲着!”
傅亦琛不可思议地说,“你觉得我站得进去?”
盛思夏怕小姨听见,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做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看一眼房间里的衣柜,的确有些小了,要傅亦琛躲进去,实在强人所难。
只能在心中抱怨,没事长那么高干嘛,想钻个衣柜都受限制。
小姨又重重地敲了几下,换了副语气,“盛思夏?你在干嘛?”
慌乱之中,盛思夏像没头苍蝇一样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自己那张床上。
待会儿她开门,只要找个借口不让小姨进来,把她稳在门口,以那个视角,是看不见那张床的。
她当机立断,指着床,对傅亦琛说,“你到我床上去,躲进被窝里,我不叫你不要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傅亦琛:???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所以我要躲进去吗?
第23章
想也不用想, 傅亦琛肯定拒绝,他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盛思夏。
她不是没做过比这更跌破眼球的事,比如大下午的不睡觉, 跑到他门口偷花吃,为了摆脱身边愣头愣脑的男孩子, 假称他是监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他家中。
每一次, 她总能刷新他的认知。
盛思夏有些着急, 恨不得动手推他到床上,“你怎么还愣着?”
傅亦琛哭笑不得,他将盛思夏拉到身边, 轻声对她说, “跟你小姨说已经睡了。”
“她不会相信!”刚才她锁门的动作那么大, 太刻意了, 何况现在才九点, 连小孩都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言。
门口又响起小姨的声音,“在里面偷偷摸摸搞什么?盛思夏,手信还想不想要了?”
“我已经睡了!”盛思夏只好硬着头皮这样讲,企图蒙混过关。
“开什么玩笑?这才几点?”
盛思夏暗叹口气, 恰好窗帘被风吹动,她看见那扇打开的窗户,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凑近傅亦琛,悄悄说,“我听说, 你以前玩过攀岩?”
多亏了刚才那段采访录音,盛思夏才了解到,当她和傅亦琛分开的这段时间,他如何排除阻碍接管了父亲的公司,如何扩大市场份额,稳固欧洲市场,还买下了一支意大利俱乐部;因为喜爱户外运动,甚至自创了一个户外品牌……
“是,怎么?”他有些警觉。
盛思夏低头拨弄手指,小小声说,“我觉得,二楼跳下去,生还几率应该很大吧?”
傅亦琛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再弹一次她的脑门。
真想知道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指指脚上那双拖鞋,“你见过有人穿拖鞋跳楼吗?”
“那穿什么跳比较好?”她发自内心地问。
傅亦琛:“……”彻底被她的脑回路打败。
她忽然想到什么,幽幽地问,“你穿着拖鞋,那你自己的鞋呢?”
“鞋柜里。”
盛思夏欲哭无泪,那岂不是小姨打开鞋柜,就会发现问题所在?
本以为,会迎来小姨更多的质问,没想到门外没了声音,只听见脚步声朝楼下走去。
盛思夏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今晚小姨会去男朋友那里。
这样,她就不会特意换鞋,也不会打开鞋柜,等她走了,就能让傅亦琛离开。
想到这儿,盛思夏忍不住瞪了傅亦琛一眼。
真是的,都未经同意擅闯民宅了,还那么讲究,换双拖鞋干什么?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煎熬。
小姨下楼后,盛思夏很久都没听到声音,她只好将傅亦琛打发到椅子上,她则坐回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心神不宁地听着楼下的动静。
那天给她整理好的几本书籍,还原模原样地摞在一旁,那本漫画书,被压在最下面,可见她没动过。
傅亦琛将漫画书抽出来,调整姿势,让自己尽量舒适地坐在椅子上,摊开漫画,闻到一阵沉闷的气味,看来这书有些年头了。
房间里,只听见纸张翻动时的细微声响,还有盛思夏敲击屏幕时发出的哒哒声,有些影响阅读体验,傅亦琛却不觉得烦,反而分心好奇,她在和谁聊天?
盛思夏没有跟任何人聊天。
她在网上搜索安全逃生办法,如果今晚小姨不去男友家,她总不可能和傅亦琛整晚都共处一室。
正在考虑用床单结成绳子,让傅亦琛拽着跳下去的可行性有多大,无奈她太容易三心二意,发散性思维超乎常人,搜着搜着,又担心自家床单不够结实,那么去购物网站看看床上四件套吧……
来都来了,再顺便逛一下衣服,最近好像又有打折活动,她随随便便买了几件,正好她关注的穿搭up主又更新了vlog……
等盛思夏津津有味地看完,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等等!
她最开始到底是要干嘛来着?
迷茫地抬起头,恰好看见陷入一片暖色灯光中的傅亦琛,他侧着脸,从鼻尖到下颌,弧线流畅,修长手指轻轻翻动书页,原本很专注,却因为盛思夏的注视,而抬眼看她。
“怎么了?”
“没事,”盛思夏摇摇头,问他,“漫画好看吗?”
“一般般,没有前因后果,有些地方不太理解。”他合上漫画,看样子,是打算专心跟她聊天。
盛思夏说,“我这里有全套,不过……”
她及时打住。
不过,那些都在床底下的储物箱里,现在当着他的面打开,一定会被他看到其中的秘密。
“不过,”傅亦琛接住话题,“是借给那位秦先生了吗?”
盛思夏一愣,随即错开眼神,“不是。”
她的声音有些沉闷,刚才一瞬而过的眼神里藏着心事,傅亦琛向前倾身,面朝着她,问,“出什么事了吗?”
刚开始,盛思夏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的盯着地板。
傅亦琛知道她有难言之隐,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她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讲,也许我还没有谈恋爱的准备,”她长长地叹一口气,不想把责任归在秦锐身上,更不好提起今晚发生的照片事件,只能说是她自己的问题,“还是一个人比较自在。”
盛思夏手捧着脸,显得那张脸如巴掌大一般,睫毛低垂,满腹心事。
她没注意到,傅亦琛微微怔忪的神情。
他迟疑着说,“你还没有试过,就这样评价,是不是偏见太重?”
“和谁试?秦锐?”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等傅亦琛说话,她就摇头,“还是算了吧,他很优秀,而且风趣,会主动安排约会,调节气氛,永远不会冷场,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状态。”
说起来,也许显得很自私。
可盛思夏一直认为,两个人在一起,舒服最重要,想聊天的时候,可以有说不完的话,如果不想说话,也可以各玩各的,不必刻意粘在一起。
比如刚才,傅亦琛在一旁看漫画,她躺床上玩手机,互不干扰,一句话不说,也不会尴尬,或者担心冷落对方。
今天秦锐约她,她原本不想出来,因他一再要求,出于礼节,才勉强答应。
送她回家那会儿,盛思夏觉得好累,只想秦锐开得再快一点,她不想再费力维持笑脸。
说到底,是她缺乏经验,还不懂得如何维持一段亲密关系。
“你想要什么状态?”傅亦琛问得很认真。
她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恰好在此时,听到楼下响动,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盛思夏跳下床,迅速将台灯关上,戴上桌上的眼镜,撩起窗帘一角,朝下观望。
小姨手里拎着一只小号便携包,司机接过去,放在后座里,然后打开副驾驶,手撑在车顶,直到小姨坐进去。
还来不及去想,小姨为何会坐在副驾驶上,紧接着,就看见令她更为不解的一幕。
路灯下,她看见小姨面上的笑容,幸福的,带着娇柔的情意,那是自前姨夫提出离婚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
车缓缓离开她的视线,在朦胧夜色中,像是要开去不可预知的远方。
这个司机叫什么名字,她早就忘了,但对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印象十分深刻。
盛思夏面色一沉,松手,撂下窗帘。
傅亦琛用眼神询问,她只是摇头。
这不是能说给他听的事。
时候不早,虽然盛思夏自小姨离开后,就表现得心事重重,傅亦琛还是点了一份外卖,砂锅粥,让她至少喝一点。
饭桌上,盛思夏有些沉默,但还是乖乖地喝完一碗。
剩下的,傅亦琛也解决不了,正好可以充当明天的早餐。
送他到门口,盛思夏没有忘记,把那张门禁卡还给他。
傅亦琛推回来,他说,“那间公寓,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什么?”盛思夏愣住。
“那年你跟我说,很想从家里搬出来,谁知道后来你又说想要皇冠,”傅亦琛笑着说,“我说过,一次生日只送一件礼物。”
对。
就是小姨婚姻出现问题的那一年。
盛思夏同情小姨的遭遇,也心疼她的痛苦,但以她那时的年纪,不能体会婚姻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