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我后,他们悔不当初——暮寒公子
时间:2020-01-12 10:46:50

  林桓微微侧着头,被车厢里的灯光照得脸色微微地发青。
  他脸色是一片冷色调的青白,嘴唇也带着淡淡的紫,只有两腮因为刚刚剧烈的呛咳激起两团不健康的艳红,看起来简直像只聊斋里刚刚走出的画皮鬼。
  这只画皮鬼微微启唇,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调气若游丝地问云飞镜:“你觉不觉得……你长得太好看了?”
  配合他现在这张脸,和此时的氛围,云飞镜当即打了个寒战。
  林桓的眼睛当即气得瞪大了一圈。
  “云飞镜,”他小声说,“我好心帮你,你就这么……”
  云飞镜比了个“嘘”的手势给他。
  和周海楼相关,和她自己相关,又能让周靖这种爱子心切的人亲自出马……
  “我想来想去,可能只有一件事。”云飞镜低声咬着牙和林桓说,“我周一体检的时候,好像在我们学校里看见过宋秘书。”
  “我当时正在抽血。体检时有血常规项目要求,所以他们抽了我两管血。”
  林桓的脸上缓缓浮出似懂非懂的神情。
  云飞镜干脆直接给他解释:“盛华入校的时候会有体检,那时候盛华也抽过我的血——我猜,是他儿子命犯太岁,肾衰竭白血病骨癌……反正,他现在可能需要我的骨髓配型。”
  如果再往比较冷酷的方面去想……那甚至可能需要云飞镜捐肝捐肾。
  林桓这回是真的睁大了眼睛!
  “你……”
  一个三四十岁、事业有成的男人,有什么理由放下偌大的家业公司,亲自来一个高中生的学校门口堵她?
  林桓这人下限比较低,所以才会往龌龊的关系上想。
  但云飞镜和周靖见过一面,她大概能感觉到周靖是个什么人。
  对方在外面有头有脸,长得还不错,要什么样漂亮小姑娘肯定都有,不至于做出什么色令智昏的事。
  ……何况上次云飞镜和他见面时,周靖一点那个意思也没有。
  但他既然亲自过来见云飞镜,必然是云飞镜身上有什么地方让他有所求。
  云飞镜最大的秘密其实是图书馆,但她不觉得图书馆的事会被别人发现,也不觉得想对她图书馆下手的人会等在学校门口。
  她家楼下那条小巷子,早年甚至发生过凶杀案。
  要有什么不规范的实验室想把她切片研究,带着麻袋在小巷里埋伏,十个她都抓起来了。
  云飞镜一穷二白,更没有能给人图财的地方。
  不图财,不图色,她也没有格外出众的才华,至今还没人发现她的异常之处……
  那反过来想一想,周靖最在乎什么?云飞镜和他有交集的地方又在哪里?
  云飞镜唯一和他有联系的地方,就在于她曾经和这人的儿子周海楼在同一个高中里念过书。
  林桓脸色这回是真的铁青铁青,他虚虚攥住云飞镜手腕,没嘲笑她异想天开,只是问:“你什么血型?”
  “b型。”云飞镜嘴唇微动,“我知道你怀疑什么,可是Rh阴性血还没这么稀有,至少没稀有到能让他亲自上门堵人的地步。”
  救护车闪烁着蓝红交织的灯光,一路畅通地往医院行去。
  ……行个屁,这对于云飞镜来说根本是开往地狱吧?
  怪不得周靖一个大老板居然还厚着脸皮跟上来,一点不悦都没有。
  在医院那种地方,抽云飞镜的血验一验骨髓适配点岂不是容易多了!
  这丫没准心里还在偷着乐呢!
  林桓突然撑着担架床坐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手上的针给拔了。
  “停车。”
  护士行医这些年,见过装病的,见过真病的,见过医闹的,但头一次见到他这个救护车上了一半就要跳车的流派!
  “你……”
  救护车的跟车大夫以前抢救过林桓两三回,认识他:“你干什么,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要命了,快点躺回去!”
  “不停车也行,让这个女的滚下去。”林桓猛地一指云飞镜,“你们看她是人吗,投胎也没这么着急吧。我还没死,她就给我念往生咒?”
  云飞镜:“……”
  医护人员:“……”
  医生提醒他:“这是你的家属……”
  “她根本不是我的家属,她就是一个花痴。”林桓眼也不眨地说,“那男的才是我叔叔……你们看,有她在,我叔叔都不好意思过来照顾我。”
  周靖:“……”
  对于这个突然出出现在自己女儿身边、一肚子阴谋诡计、当街对周靖予以碰瓷的男生,周靖不扎草人咒他就不错了,现在居然还要照顾他?
  何况这些年来想方设法过来攀他亲戚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周靖还是第一回 遇到这么理直气壮管他叫叔叔的人。
  周靖缓缓眯起了眼睛:“小同学,你真要认我是你叔叔?”
  “哦,那敢情您不是我家属。”林桓反问他,“您不是您跟什么车,想捐款网上找水滴筹啊——好了,让这男的下去,我保证消停。”
  周靖:“……”
  医护人员:“……”
  医生是知道林桓有点难搞的,但就算以前和林桓打过交道,他此刻也不免有些崩溃。
  “到底谁是你的家属?特殊情况时得家属签字的!”
  林桓一字一句地说:“那我怎么知道,反正今天他俩得下去一个。最后谁能留下来,谁就给我当家属呗。”
  医护人员:“……”
  真他妈是个别开生面的医闹,接这个病人他们倒了八辈子大霉!
  医生算是看出来了,林桓彻底被抢救过来了,他还有心思作妖呢。
  他冷着脸跟林桓结清了救护车出车费,还有担架费、急救措施费。
  然后救护车靠边停靠,把这三个不知道谁是谁家属、看起来都很健康精神的人统统赶下了车。
  在救护车车门从里面关上之前,医生训斥他们:“没事不要占用医疗资源!”
  周靖已经将近十五年没被人这么当面说过。
  林恒刚刚早就看好了地形,救护车才一停车,他就扯着云飞镜,跳车后就往三百米远的警局里扑。
  周靖:“……”
  一直开车跟着救护车的劳斯莱斯:“……”
  周靖突然察觉到,他和云飞镜之间可能有一个非常大的误会……比他从前误以为云飞镜人际关系复杂还要大,比他误会云飞镜带坏了周海楼还要大……
  “等等!”他连忙追上去,“我有话……”
  云飞镜和林桓根本不听他放屁。
  他们快速地交换着意见。
  “不能让他有给我做高分辨血检的机会。”
  “对,这是逼不得已最后一步。他有多大能量?”
  “不知道,他是盛华校董周靖。”
  “是他?那警局最短拖延半小时,最长可能七小时。你进去后立刻给罗泓打电话。”
  云飞镜稍微一顿:“罗泓?”
  “我就是个平头百姓!”林桓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罗泓好歹有个舅舅!”
  两个人一路飞奔到警察局门口,周靖也恰好在此时紧紧地追了上来。
  他恰到好处地握住了云飞镜的肩膀。
  无论之前他心里对于认亲一事多么的激动,兴奋,感动……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片恍惚和深深的无奈与悲哀了。
  他在云飞镜心里的形象究竟是怎么样的啊,她竟然会这么怕他。
  怕到要在校门口配合同学碰瓷,怕到中途在救护车上跳车,最后甚至怕到要往警察局跑。
  难道……难道她觉得,自己就一定会对她不利吗?
  之前那一次见面,他虽然表现不好,可他也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周靖苦涩地想:可是我威胁了她。这孩子一定以为我说的是真的。
  他悲哀地感觉到:在云飞镜心里,他一定是个非常狰狞、非常卑劣、非常冷酷的人。
  ……直到现在为止,周靖对云飞镜还没做过什么正确的事。
  不过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明确的。
  “别跑了。”周靖语气沉郁地说,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丢脸,顾不上隐私,顾不上外人怎么想。
  只要云飞镜别躲他,他的女儿不要逃避他……
  “镜儿,我是你父亲。”
  周靖终于把这句话连贯地说了出来。
  那一刻他屏住了呼吸,几乎像是等待神谕一样等待着云飞镜的宣判。
  云飞镜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眼里都被分解成无数块,他全神贯注地看着云飞镜的背影,感受着自己手掌下女儿纤弱的肩膀……
  她、她听到这话会做什么反应?
  会惊愕?会怨恨?会愤怒……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悦呢?
  那些负面情绪,他都愿意全盘接受。那是他该得的。但假使云飞镜真的对于父亲这个存在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只要一点点……
  那他该多高兴啊!
  ——周靖想多了,他设想出的那些情绪,云飞镜都没有。
  云飞镜和林桓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反正此刻他们已经站在了警局门槛上,在这个特殊地界,他们俩至少能拖个一小会儿。
  云飞镜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她大大方方地转过身,直视周靖。
  “然后呢?”
  愣住的人反而换成了周靖,他没想到云飞镜会这么冷静。
  “然、然后?”
  然后你是我的女儿,是我遗失的明珠,是我这辈子的小公主,你要跟我回家,让我给你……
  云飞镜冷淡而嘲讽地问他:“然后,是不是要抽血做DNA检测?”
  周靖忙不迭地说:“爸爸已经做过了。当然,你这么聪明机灵,不亲眼看到肯定不放心,咱们去医院现场抽血再做一次,整个过程都让你看着……”
  “哦。”云飞镜仔细品味了一下那句“全程让你看着”,发现自己想错了,“所以不是周海楼,是你?”
  周靖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叫不是周海楼,小楼才跟她同岁,怎么能做她的父亲?
  当然是他啊!肯定是他!
  “这可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牵扯进来的人不是我,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想笑两声呢。”
  云飞镜嘲讽地勾起唇角:“周先生,不知道您究竟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慌到非要抓我一个未成年人顶包。是缺肺缺肝,还是缺肾缺骨髓啊?”
  周靖如遭雷劈一样,定定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难道他在云飞镜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是啊,黄鼠狼给鸡拜年,什么时候安过好心?
  云飞镜用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然你以为呢?
 
 
第52章 正确的认
  此时才刚刚五点出头, 盛夏的五六点钟,天光正亮,阳光明媚,空气甚至还有点发闷。
  然而周靖此时却感觉寒冰冻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每一丝风都是刮骨的刀。
  云飞镜敌视的眼神、防备的站姿、还有怀疑的语句, 让他在盛夏的艳阳下, 从皮肤一直冷到骨子里。
  “镜儿……”周靖不可思议地说, “我怎么可能会对你……你是我的亲女儿啊!”
  在这一刻,周靖深深地怀疑起了自己在云飞镜心中的形象。
  他能理解云飞镜对自己的防备,上一次他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生以牢狱之灾相威胁, 她不可能不怕。
  他也能理解云飞镜对自己的仇恨, 毕竟是他没有调查清楚, 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云飞镜转学的。
  可是云飞镜怀疑他居心不良, 甚至怀疑他是在窥视她的内脏器官, 这就……
  他得是个什么样的禽兽, 才能做到对云飞镜在盛华遇到的一切不管不问, 把她转到一中。然后再把她从一中刨出来, 想吃她的血肉,榨她的骨头?
  他可是一个父亲啊!
  一直以来, 周靖设想过自己给云飞镜带来的阴影。
  但是直到此刻, 他面对面的看着云飞镜, 才第一次证实了自己、盛华和周海楼等人给云飞镜带来的巨大影响。
  盛华是他的学校, 周海楼是他的儿子,而他自己……
  对于云飞镜,他自己本身就已经犯下过难以挽回的错误。
  周靖一时之间感觉内脏都被什么冥冥中的存在一把攥住, 他呆滞的瞳孔里倒映出云飞镜精致而苍白的脸。
  他又想起了华秘书调查的,关于云飞镜的资料。
  她从小一个人长大, 打过工,吃过苦,接过零活,辛辛苦苦地攒了一笔学费和日常的花销。
  云飞镜摆过小摊,摇过奶茶,给人端过盘子也发过传单,形形色色的零工她都打过,各种各样的的苦头她也都吃过。
  然而从小到大,她在外面攒下的全部病历,甚至还没有在盛华开出的病历一半多。
  在他名下的学校里,他的女儿竟然受到如此欺辱!
  无论如何为自己开脱,周靖都难辞其咎。
  而针对云飞镜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哥哥,她亲生哥哥的朋友。
  周海楼又是他周靖的儿子。
  当云飞镜走进那间包间,看到了周靖,看到这个盛华的校董、周海楼的父亲,也是她至今为止吃过无数苦头的始作俑者,她那一刻该多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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