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我后,他们悔不当初——暮寒公子
时间:2020-01-12 10:46:50

  而周靖则黯然地、理智地停止了这种行为。他甚至给云婉立了一块衣冠冢。
  ——可见亲生的妹妹,和娶回来的妻子,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尽管周靖表现得如斯深情,尽管在云婉失踪后,周靖整整十七年都没有再娶,也没有过暧昧的传闻,
  这件事把云笙云笛两兄弟恶心得死去活来,特别是在周靖假惺惺地劝阻他们,让这两位大舅哥“冷静一点、正视现实”的时候。
  那一次别说云笛没忍住,甚至连云笙都和他动了手。
  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没动静,云笙云笛这两个哥哥就要一直找下去的。
  周靖这个做丈夫的先给人盖坟算是怎么回事?他和云家说了吗?
  他是没想过,万一云婉活着,还是已经心里觉得,云婉就这么死去算了?
  ——他这是咒谁呢?
  最后衣冠冢被云笛亲自到场盯着,硬生生给拆了。云家兄弟和周靖又一次不欢而散,虽然同样都在a市,但几乎从不交集。
  这两家联姻不成,最终反目成仇的结局,也惹来了不少旁人的唏嘘。
  只是双方虽然彼此之间关系不好,但对于此事,都整齐划一地闭口不言。其他人决计没办法从他们这里得知任何消息,只能私下里传些零碎的闲话,从此也就算了。
  现在云飞镜被人回云家,云婉作为云家的幼女,也该叶落归根。
  云笙对此事重视异常。
  最开始,因为云飞镜刚刚回到云家,为了稳定她的情绪,云笙并没有上来就提这个事。
  按理来说,他是长辈,又是云婉的亲生哥哥,现在更是云飞镜的监护人,对这件事有着完全的决策权。
  但为了云飞镜心里更好过,他和云笛都愿意等久一些。
  直到感觉云飞镜已经习惯了云家的环境,对她的亲人也没有排斥,云笙才把这件事和她说了说。
  对云笙而言,云飞镜不仅仅是小妹的女儿。
  他自己没有孩子,碍于妻子的体质,也大概率不会再有亲生儿女。
  让云笙看来,云飞镜虽然叫他“舅舅”,但在云笙心里,实在是和他的亲生女儿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所以他虽然早就请人看好了几个良辰吉日,却等到觉得云飞镜能接受了,才挑选了一个最近的日期。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他也给了云飞镜选择。
  ——于是现在,是云飞镜经过思考,自己拨打出了那个电话。
  云婉的骨灰改到云家安葬的事,可以不告诉周靖,却不能不通知周海楼。
  那毕竟是她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
  云笙尊重她的意见,告诉云飞镜这件事他可以代为告知。但经过考虑,云飞镜还是觉得,在这件事上,她要亲自告诉周海楼。
  至少在母亲在天之灵的面前,她和周海楼之间不要有争吵,也不要有僵持。
  电话响了两三声才被接通,周海楼的声音听起来恹恹的:“喂?”
  “是我。”云飞镜淡淡地说。
  电话对面的周海楼当即就是一个激灵:“云飞……妹妹?”
  云飞镜被这个称呼叫得胳膊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从前也被人叫过“小妹妹”,但周海楼把这个称呼和宋娇娇联系得太紧密的,云飞镜听到后,条件反射性地就有点泛恶心。
  但这一回,云飞镜没有否认:“有件事要告诉你。”
  周海楼当即紧张而殷勤地跟上:“什么事?有什么是我能帮你做的吗?你尽管说。”
  云飞镜想了想,格外破例问了一句:“你的手好了吗?石膏拆了吗?”
  周海楼闻言,当即露出了一脸受宠若惊的神色。他声音甚至都有点结巴,听起来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好了,都好了,石膏早就拆了……”
  “拆了就好,我不想她看了难过。”云飞镜淡淡地说。
  “周六是个合适的日子,我会和大舅二舅一起,把妈妈的骨灰盒迁到云家的祖坟。”云飞镜平静地问周海楼,“你要来吗?”
  “……”
  周海楼呼吸一窒,手机另一头传来一声低低的痛呼,听起来像是惊慌之下咬了舌头。
  果不其然,他再开口时,声音听起来就有些含糊。
  “……妈妈的骨灰盒?”
  云飞镜有点诧异:“周先生没有告诉你吗?妈妈已经离开四年了。”
  “有的,他,他和我提过。”周海楼慌乱地应了一声,“我会去的,我一定会到,绝不会缺席……你……”
  像是想到了什么期冀已久的事情,周海楼的语气一下轻了很多:“你打电话过来,是原谅我了吗?”
  “坦白地说,并没有。所以还是希望以后能像陌生人。”
  云飞镜冷淡地给出了回复:“但在周六那天,在妈妈面前,我们还是和睦一点。”
  周海楼满口答应。
  消息既然通知到了,云飞镜就像挂断电话。没想到周海楼好像早有预感,匆匆叫停了云飞镜。
  “等等!”他提高了声音,随即又感觉自己这一次音调太大,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虚,连语气都弱了下去。
  “那个……妈妈的事,你要我告诉爸爸吗?”
  云飞镜淡淡地说:“我不会通知周先生的,你是否选择告知他,是你自己的事。”
  但云家墓园恐怕不会欢迎周靖,甚至可能都不会允许他上山。
  云笙大舅在和云飞镜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透露出了不想让周靖到场的意思。
  周靖要是到场也可以,公共墓地人人能去,他能赶上云婉的骨灰盒从坟里迁出来。
  但是等云婉的骨灰迁往云家墓园的时候,周靖就别想上去一步。
  云婉今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她不幸把终身许给了周靖。
  如果不是周靖,她或许如今还是个温柔天真的少妇,亦或者婚姻不顺利,离婚以后单身一人,做全球旅行,但总该是快快乐乐的。
  ——至少她不会受周靖的牵连,至少她还可以活着。
  如今即使一切归于尘土,云笙也决不允许周靖和他的妹妹再有半分纠缠。
  周海楼在手机另一头支吾了半天,游移不定,难拿主意。
  从那个行为矫正学校出来后,他干脆就没有再回周家,而是在外面找了房子住。
  周靖曾经上门来看过他一次,只是被他赶跑了。后来华秘书又过来一趟,还给他请了靠谱的钟点工。
  他现在心里梗着一根刺,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父亲了。但是迁坟这件事又事关重大,他实在拿不准要不要和周靖说。
  云飞镜不耐烦听他发出无意义的词汇,率先把电话挂断了。
  听着手机另一头传来的无意义忙音,周海楼张了张嘴,神色里终于染上了深深的黯然。
  ——————————
  周六那天,云飞镜起了个大早。
  迁移骨灰盒的事不能在中午办,都是要趁着早晨或者下午。有个说法就是午时的日头最毒,会把人的魂灵给晒散。
  她早早就准备好,和外婆、两个舅舅舅母,以及周海楼一起出发。
  周海楼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讨嫌,没有提前一天晚上过来,而是选择早晨来云家和他们会合。
  他是自己订了车来的,没让华秘书给他派车。
  照这么看来,云婉迁坟的事,他也没告诉周靖知道。
  一行人沉默地坐上了前后几辆黑色轿车。云外婆和两个舅妈乘一辆车,云笙云笛两兄弟则成乘一辆。
  云飞镜正要钻进大舅二舅的车里,把最后一辆车留给周海楼,却被周海楼轻轻叫了一声。
  周海楼硬着头皮说:“我们一起坐最后一辆车吧。”
  察觉到云飞镜张开眼睛,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周海楼不由得露出了恳求的神色。
  “你说过的,至少今天,我们和睦一点,都不让妈妈难过。”
  “……”
  云飞镜把头往相反的方向转开,默不作声地坐进了最后一辆轿车的后排。
  周海楼松了一口气,赶紧也紧跟着坐上后排。
  他上下看了看云飞镜,强笑着找了个话题:“你今天戴的这个玉……真特别。”
  云飞镜今天穿了一身黑裙子,那块裹了金箍,颜色黯淡的玉佩,虽然换了一条黑色的棉绳,但依然和她今天的打扮非常不搭调。
  自从知道这是周靖给云婉的定情信物后,云飞镜就已经很久不带这块玉了。
  只是今天要去见妈妈,所以又把它找了出来。
  如今听到周海楼这么说,她无声地看着周海楼,目光冷淡漠然,看得周海楼后背一阵发毛。
  “怎、怎么了?”他勉强问道。
  既然他问起来了,那云飞镜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这是被宋娇娇打碎的那块玉。”云飞镜冷冷地说。
  周海楼咽了口唾沫,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说:“对不起啊……”
  “也是妈妈留给我的最后遗物。”
  说完这句话,云飞镜就闭上眼睛,再也不看周海楼一眼了。
  只留下他呆呆地僵在原处,脸色苍白,回想起了那一天疯狂上去踢打自己的云飞镜。
  她那时表情扭曲,状若疯狂,像是刚刚被人剥夺了最珍贵的东西。
  ……不,对那时的云飞镜来说,那就应该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我都……我都做了什么啊……
  我容忍宋娇娇做了什么啊……
  周海楼痛苦地闭上眼睛,泄气一般地靠在轿车皮质的椅背上。这一路他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像,再也没有试图和云飞镜搭话。
  他实在是没有这个脸了。
 
 
第81章 周海楼的
  这还是周海楼有记忆以来, 第一次如此靠近自己的母亲。
  周靖没有因为云婉逝去,因此封存她的所有照片。云家关于云婉的照片也有不少,周海楼小的时候,每次哭闹着想看妈妈, 都会有人取出照片来哄他。
  周海楼对自己母亲少女时的模样, 以及新婚时的样子是熟悉的。
  但是透过墓碑上的黑白遗照,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自己妈妈岁月逝去的模样。
  ……还是一样的美丽, 是阴阳两隔也阻绝不了的温柔。
  岁月固然让云婉的眼角蜿蜒出细细的纹路,曾经被洗练过的记忆却也让她平添几分与世隔绝的天真。
  肃立墓碑上黑白照片里印着的女人头像,像是少女, 像是少妇, 也像是一个母亲。
  按照迁坟的规矩, 第一铲土应该是逝者的儿子亲手铲下去。
  然而周海楼双手握着铲子, 怔怔地看着墓碑上笑容灿烂的女人, 竟然手掌发颤到几乎握不紧铲子柄。
  他从小到大, 始终是想有个妈妈的。
  一直以来, 他也知道自己有个素未谋面的妹妹。
  然而当云飞镜的真实身份水落石出, 周海楼想起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心中第一时间升起的不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反而是惶恐不能自胜的惊慌。
  那时候, 周海楼的第一个念头是:假如云飞镜不是我的妹妹就好了。
  当初会蹦出那个卑劣的想法, 一部分是因为不能直视自己的作为, 一部分是把云飞镜经历的一切和自己的亲生妹妹画上等号让他难以接受,一部分也是出于对宋娇娇的习惯性回护。
  然而此时此刻,站到云婉的墓前, 那个曾经隐藏于周海楼潜意识里的想法,也是当时让他想要逃避, 自暴自弃地不想承认的深深念头,才在如今破出水面,骤然浮现。
  周海楼想:我竟没能保护她,我竟然做了那把加害的刀。
  我今生……已经再无颜面对我的母亲和妹妹。
  尽管刚刚已经在云婉的墓前拜了三拜,然而此时此刻,周海楼仍然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那把铲子实在是落不下去。
  对着云婉的墓碑,周海楼深深地低下了头。
  “让开一点。”周海楼听见身后的云飞镜平平地对自己说话,“铲子给我,我来。”
  这个做法其实于礼不合,但一听云飞镜这么说,周海楼立刻递出了手里的铲子,温顺地像是没有主意。
  他默默无声地朝一边让开,把位置让给云飞镜,由她在云婉墓前一样拜了三拜。
  “当初是我亲手把妈妈下葬。”云飞镜低声说,“这一次,也该让我亲自带她出来……妈妈,我找到你的家了,叶落归根,我们一起回家。”
  “……”
  周海楼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红了一片。他直直地看着云飞镜,目光再也无法承受住复杂的分量,难以自抑地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缓缓地别过脸去,背影几乎蜷缩成一个小团。
  当云飞镜从墓坑中捧出那方骨灰盒时,周海楼颤巍巍地向着它伸出手,声音沙哑地说:“我……让我来接吧……妹妹?”
  云飞镜没有反驳他的提议,也没有打断他的称呼。她只是严肃地,郑重地,把那方暗色的木盒递到周海楼手里。
  那一刻,周海楼感觉到自己手上满载着托付、信任和亲情的重量。
  ——却只有一个瞬间。
  下一刻,云飞镜哗啦撑起一把偌大的黑伞,给云婉的骨灰遮阳。而云笙则上前一步,把匣子郑重其事地捧在手里。
  周海楼手心猛地一轻,才意识到,刚刚仿佛兄妹连心的一幕,确实只是他的错觉。
  他已经……失去那个资格了。
  ——————————
  这一次,云婉的安眠之处终于迁到了云家的墓园。
  她的墓碑上再也不是那个唤为“云白”的假名。她的女儿回到了她的家,而她自己也回归了她的身份,找回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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