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女神——藤萝为枝
时间:2020-01-12 10:48:11

  柏正没回头,他反手拿起她垂落在身边的衣袖,往自己腰上一捆。
  少女撞上他脊背,吓了一跳:“柏正!”
  柏正弯了弯唇:“听得见,没聋。”他顺手打了个死结,确保她不会掉下去。
  喻嗔被他绑着,快急死了。
  早知道他这么混,他搬出救命之恩她也不该配合。
  柏正已经启动了车子。
  他控制油门的手顿了顿,开得并不快。
  他第一回 ,以这样慢的车速看这个城市的夜景。腰上带来的浅浅压迫感,让他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可惜少女穿的那非主流外套太厚了,他与喻嗔靠的并不近。
  喻嗔心惊胆战坐了好一会儿,发现没有生命危险,终于松了口气。
  她抬眼看他。
  少年没了外套,就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柏正为人嚣张,穿的衣服也是这样的风格,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在夜里泛着点点荧光。
  喻嗔看见了他的脖子。
  她以前不敢靠近他,也不敢看,今天被他绑着,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刺青,比衣服上还要张狂可怕的刺青,像个什么动物,却又不像。
  透过昏黄的光,她看见刺青遮盖之下,他脖子有条浅浅的疤。
  喻嗔眨了眨眼睛。
  柏正压根儿就不是静得下来的人,他半晌没见身后女孩子有动静,只能带着几分燥意催促她:“说话啊你,吓傻了?”
  别又哭了吧?
  在他暴躁催促下,身后少女轻声问他:“你脖子上的刺青,是什么?”
  柏正忍不住笑,逗她:“凶兽穷奇,吃人那种,怕不怕?”
  他这刺青着实算不上好看,看上去还十分骇人,半个脖子都被穷奇的身体蜿蜒,丁梓妍每次看见要么闪闪躲躲,要么目露厌恶之色。
  事实上,柏正也习惯了。
  毕竟谁看到刺青这种东西,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他等着身后少女说怕,然后他再吓唬她,让她下次听话点。
  她轻轻哦了一声,然后问他:“那伤口呢?是不是很痛?”
  柏正身体僵硬了一瞬。
  从来没人问过这个问题,伤口是不是很痛。就像那晚,她小心翼翼捧着他脸颊,给他擦药水,眼里怜惜又崇敬。
  柏正没对人说过,这是他母亲想杀了他没成功造成的伤口。
  柏正从来不许人问,不许人碰,后来一只穷奇盘踞在他脖子上,像他不羁又凶狠的反击。
  所有人看到他的伤疤,都会觉得他这种惹是生非的败类活该,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是不是很痛?
  柏正骨子里那些恶劣,那些原本拿来对付她的凶,一下显得可笑起来。
  取而代之,是另一种陌生的情愫,狠狠撞上心脏,让他手背青筋鼓了鼓。
  心脏带上几分难以想象的痛,却又因此而起舞。
  柏正弯唇:“不痛,都好了。”
  她便轻轻放心应一声,像只奶猫一样。
  恩人没事就好。
  对极致的伤痛释怀的人,再次说起那些过往,才能笑得出口。
  但喻嗔并不知道,他的释怀,是从上一刻开始的。纵然她不太喜欢他的品行和性格,可是他救过自己,她希望他过得好。
  柏正轻轻压下眉眼间的笑,他意识到,即便是骗来的这片刻欢愉和温暖,依旧让人上瘾。
  他喜欢这一切,甚至是贪恋。
  以至于,他这辈子都不敢让她知道。
  到了“庆功宴”门口,喻嗔说:“我不进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鞋尖,柏正曾经说,要进去的人得脱衣服。
  柏正低咒一声,最后说:“成,那就不进去。”
  他几步走到大门口,经理认得他,连忙迎上来:“柏少大驾光临,里面请。”
  柏正讨厌他这幅谄媚的嘴脸,不耐烦地说:“请个锤子请,把丁梓妍,那什么崔婷婷,给老子喊出来。”
  经理知道,今晚整个庆功宴都被丁梓妍包下来了,里面空前热闹,但是那女生花的可是柏家的钱,眼前这位爷才是真正的金主。
  经理笑道:“好的,您稍等。”他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人进去喊人。
  *
  丁梓妍万万没想到,柏正、乔辉他们,一个人都没来自己生日宴会。
  偏偏还有人没眼色,问她:“丁梓妍,你生日柏正不来的啊?”
  都知道柏家大少追她,放话罩着她,这么会连她生日都不来?
  丁梓妍牙都快咬碎,却笑道:“可能是因为牧原今晚会来吧。”
  众人了然,情敌见面分外脸红。
  体校那大恶霸估计也因求而不得,才不来今晚这宴会。
  丁梓妍看看手表:“牧原应该快到了。”牧原重诺,他说好九点来,不会不守信。
  听到周围说她男朋友疼她的恭维话,还有猜牧原送她什么礼物,丁梓妍心情这才好点。
  这时候服务生进来,礼貌地说:“丁梓妍小姐,崔婷婷小姐,外面有人找。”
  丁梓妍问:“谁啊?”
  服务生说:“柏少。”
  周围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柏正不是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为了梓妍吧。”
  “可是他找崔婷婷做什么?”
  最后一句话,让众人面面相觑。对啊,柏正找崔婷婷做什么?
  崔婷婷本就有几分心慌,看向丁梓妍。
  丁梓妍咬牙,对服务生道:“你去说,如果柏正是来给我过生日的,他可以进来。”她也有些不安,因此着重强调自己生日。
  柏正性格狂妄,但是他总得顾及今天自己生日吧!
  丁梓妍也怕柏正,连忙在服务生转身的时候,补充喊到:“你告诉他,那个被子。”
  “梓妍,什么被子啊?”
  丁梓妍勉强笑道:“没什么。”
  柏正那么在乎那床被子,不管他今晚要干什么,总得顾及几分吧?以往她每次提到这个事,柏正都会妥协一两分。
  今晚她请了这么多人,要是发生什么,脸都得丢完。
  丁梓妍也有些后悔,看一眼崔婷婷。没用的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还指望分自己一半礼物。
  服务生出去传达了丁梓妍的话。
  柏正险些给气笑了。
  被子?
  还真以为救了他命?他命贱好养活得很,被人割了脖子都好好活下来了,那晚即便没那床被子,他也冷不死。
  他喜欢丁梓妍时,说起来好笑,只因那股香。
  然而柏正这辈子,最讨厌人威胁他。他嗤笑一声,无所顾忌:“喊不出来,给老子拖出来!”
  经理看他含着几分煞气的眉眼,知道这并非玩笑。
  服务生再次进去,这次不是进去一个,而是一群。
  不到三分钟,丁梓妍和崔婷婷尖叫着被拖了出来。
  丁梓妍简直快疯了,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直接被拖着走。
  “柏正,你疯了吗?你做什么?”
  崔婷婷也吓坏了,抖得像筛子。
  柏正动了动手腕,漫不经心问崔婷婷:“喻嗔衣服你拿的?”
  崔婷婷说:“不、不是。”
  柏正笑了一声:“给你一次机会,东西还回来,别逼老子动手。”
  他背着光,半边脸在阴影下看不清,活生生肆意妄为的语调。
  丁梓妍连忙说:“你说什么,什么衣服!”她是在提醒崔婷婷别认,不要犯蠢。
  崔婷婷快吓哭了,柏正多狠她知道,张坤都敢打,更别说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都扔了。不……还剩一件。”
  她想起自己留下的那件带着香气的里衣。
  那衣服带着几分古镇韵味,面料很软,小小一件。本来她打算找一找那上面究竟是什么香水,一时没舍得扔。
  丁梓妍咬牙,又气又怕。
  柏正回头看一眼喻嗔。
  小姑娘远远站在街道树下阴影里,也在看他们。然而她心态称得上平和,完全没有上来打崔婷婷和丁梓妍一顿的打算。
  他想起她那句诚恳又好笑的“告诉老师”,就忍不住弯了弯唇。
  他说:“那件拿来。”
  崔婷婷连忙说:“在里面,我放在一个蓝色袋子里,我马上给你。”
 
 
第20章 真的香
  柏正示意服务生放开崔婷婷, 崔婷婷连忙往会所里面跑。
  丁梓妍看着崔婷婷的背影, 懊悔又惊怕。崔婷婷不靠谱就算了, 还被柏正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
  柏正点了根烟, 似笑非笑看着丁梓妍:“我上回说了什么?你当老子的话耳边风吗?”
  丁梓妍虽然心慌, 却依旧抱着希望,她勉强笑笑:“你说什么呢阿正, 不是崔婷婷拿的吗?我听不懂。”
  “听不懂。”柏正咬字极慢,“那要不要帮你回忆一下。”
  丁梓妍总算怕了,她连忙道:“你当初说过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 你都因为那床被子的事保护我。”
  这一点丁梓妍起初也怀疑,然而那次柏正从灾区回来, 看她的眼神极其复杂。
  她之前刻意撩拨柏正, 却反被他讥讽得无地自容。可是那天以后, 柏正竟然说,她要做他女朋友都可以。
  并且,今后他尽量护着她。
  丁梓妍当时十分震惊, 要不是恰巧知道了那个秘密, 她一定欢欢喜喜做了柏正女朋友。
  尽管拒绝了, 但她后来屡次试探柏正底线, 发现他真的说到做到,因为一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被子, 丁梓妍这半年都过得顺风顺水。
  学校里无人敢正面招惹她, 而且柏正出手也和柏天寇一样大方, 丁梓妍惊喜之下,乐不思蜀。
  包括喻嗔的事,柏正也因为过那床被子,让喻嗔给她道歉。
  丁梓妍想到这里,底气又足了些。
  柏正神色却冷了下来。
  他的确因为那股香对丁梓妍心动过,也因此承诺护着她,尽管丁梓妍后来再也没有带给过他那样惊艳的感觉。
  这让他无比烦躁,柏正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喻嗔。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外套脱下来了,挂在他车上,她穿着桑桑的衣服,远远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她眸中宁和安静,似乎笃定,他风风火火要带她讨回公道的事,最后会无疾而终。
  柏正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喻嗔就这么不信任他?
  他回头,刚要说话,崔婷婷已经跑了出来。
  “在这里,这个我没扔。”
  她手上拿了件浅蓝色的柔软布衫,小小的打底里衣,两掌合拢就能遮住。
  崔婷婷很后悔,早知道她不该答应丁梓妍去干这件事。谁知道柏正会插手管啊?
  丁梓妍现在看见崔婷婷就恼火。
  让你丢衣服,你还非得留一件?喻嗔那种穷乡村里出来的少女,能有什么好衣服!
  搞得现在成了证据,百口莫辩,还自己交出去了。
  柏正也没在意,随手接了过来。
  十一月的夜晚伴着秋天的凉意,街道刮着风,城市的行道树在寒风中依旧葱茏。
  他拿着那件仅存的里衣,第一感觉就是女孩子的衣服怎么这么软。
  小小一块布料,能挡什么寒?
  想起喻嗔其他衣服已经被丢了,柏正当场就想发火。然而下一刻,他愣住。
  他竟然再次闻到了那股很浅很浅的香。
  十分独特。
  从三月到十一月,明明已经过了两百多天,他甚至已经记不清当初味道,却记得那种心动的感觉。
  像是嫩枝抽出绿芽,花苞悄悄绽放,让他在最冰冷的夜,第一次感受到心颤的滋味。
  柏正下意识看向丁梓妍。
  然而丁梓妍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以为柏正会因为被子的事偃旗息鼓,所以正一脸恼怒让服务生放开自己。
  不是她。
  柏正意识到。
  他的大脑有一刻运转很慢,最后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浅蓝色里衣。
  怎么会是……
  喻嗔。
  柏正握紧手中的衣服,怕它沾了香烟的味儿,干脆踩灭了烟。他上前两步,冷冷看着丁梓妍。
  “你说那是你送来的被子,那时候你用的香水,我怎么再也没见你用过?”
  丁梓妍呆了一瞬,这个问题柏正以前也貌似不经意问过,她不明白柏正为什么会再次问她这个问题。
  她只好按照原本的说辞又讲一遍:“我忘了那是什么香水。”
  撒谎。
  他如今将这衣服靠丁梓妍这样近,即便忘了,她闻到这样熟悉的香,也该想起来了。
  但她没有。
  柏正收紧掌心中的衣服。
  所以那晚,他盖的是喻嗔的被子。他半年前,就喜欢错了人。
  最可笑的是,他还帮着丁梓妍,欺辱过他真正心动过的人。
  喻嗔她……如今那么讨厌他。
  柏正闭了闭眼。
  心中愤怒、难堪、却也夹杂着一股连他也说不明白的喜悦。他胡乱把里衣塞进自己裤兜里,像在藏什么珍宝,然后居高临下看着丁梓妍。
  妈的,骗老子。
  “你们既然喜欢拿人衣服,让人冷得没衣服穿。”柏正嗤笑道,“今天就给我也试试这滋味儿。”
  “你要做什么?柏正,你说过的,你之前……”丁梓妍不敢置信。
  柏正烦躁地打断她的话,几乎吼道:“老子说过个鬼!”
  现在喻嗔看见他的目光比看见街上的二流子还惊怯,他想也不敢想少女清透的眼睛之下,对他是怎样的厌恶。
  他不是她恩人,她却在两人不相识的时候就让他心动过。
  柏正道:“自己脱了外套在这里吹到凌晨三点钟,还是我找人帮你们?”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