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过。”但没有关系,她现在可以说,她低头,俯身凑近他耳边,轻轻说,“柏正,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秋天的夜色温柔。
夜风透过窗帘吹进来,电视里咿咿呀呀声早已听不清。
少女气息温柔,拂在耳边。
这个夜晚,对于柏正来说,比梦境还美好。
柏正心脏都快跳疯了,他没法动,努力压下扬起的唇角:“什么叫好像,什么叫有点?会不会说话啊你。”
对于喻嗔来说,说出这些话,已经是极限,她自然不会再顺着他说。
柏正偏头,她离他很近,烧得他呼吸都烫起来了。
喻嗔第一次看见,他眼中的光那么亮。
仿佛辛苦活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迎接此刻的希望。她的害羞反而浅了,心里有几分泛酸。
柏正觉得现在的氛围很适合做些什么,但是他现在差不多就是半个废人。
他看着少女娇嫩嫩的脸颊,馋得慌,舔舔唇,刚想开口唆使哄骗喻嗔。
身后恐怖氛围的音乐一瞬响起,电视里女主角一声尖叫。
喻嗔愣了好几秒,大着胆子回头看去。
恐怖片里,医院阴森长廊,一个女鬼的脸死死贴着电视机,没有眼瞳只有眼白,看着她的方向,仿佛下一刻就要爬出来。
喻嗔从未给人说过,她怕鬼。
小时候在小镇上,父母经常不在身边,墙上晃动的影子就像婆娑鬼影。
尖叫声被她压在喉咙里,她转过头看着柏正,强作镇定,小脸却白了白。
柏正扬眉,问她 :“怕鬼?”
喻嗔:“不、不怕。”
柏正心中好笑,扬声道:“徐学民,进来把电视关了!”
门被推开,徐学民进来,把电视机关闭。老徐也不看他们两个一眼,又迅速出去了。
听不见阴森恐怖的声音,喻嗔总算放松了许多。
“既然你没事,我要回家了。”
这个医院离喻嗔家不远,她跟着走读生蒙混出来,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陪我一晚上好不好,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柏正想了她一天,结果不好容易把人盼来,这才多久,她又要走?天知道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喻嗔摇摇头:“不行。”
没得商量?
柏正看她一眼,语调缓慢:“听说坐电梯下去,医院的灯一灭,电梯静止不动,四周漆黑,如果你抬起头,就会看到,电梯上面,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你。好,你走吧。”
喻嗔:“……”
她恼得想打这个混账,但她性格没那么容易屈服。喻嗔开门,礼貌地向徐学民请求道:“徐叔,您可以让一个人和我一起下楼吗?我有一点儿害怕。”
徐学民朝里面看一眼。
柏正似笑非笑。
徐学民秒懂,面瘫脸:“抱歉喻小姐,恐怕暂时空不出人手,他们现在都有事。”
“那您能陪我下去一趟吗?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
“我老了,最近腿脚不便,小姐就别为难老徐了。”
喻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回头看一眼柏正,柏正直勾勾看着她。
喻嗔咬牙,一个人走了出去。
柏正挑眉,还真有胆子自己走?门口到电梯的距离,恰好有一条长廊,vip病房本就闲置,少有人烟,看上去空寂极了。
他到底不放心,不忍吓她,刚想让徐学民去送送她。
结果下一刻,门猛然被人推开。
少女跑回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她小声呜咽道:“柏正,走廊太可怕了。”
柏正靠在床头,看着怀里的小脑袋,心疼又好笑。
“不怕,我在这里。真有什么,让它们先吃掉我。”
猝不及防看了鬼片,又脑补了柏正讲话内容,喻嗔如今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一个人走回去。
柏正放软语气哄她:“你看看我现在,手都动不了,真没法对你做什么。你同意的话,我让老徐再搬张床进来。我只是太久没有和你待在一起,你乖一点,多陪我一会儿,就当看护病人,好不好?”
喻嗔吓坏了,出去一趟,刚刚的勇气荡然无存。她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点点头。
徐学民没一会儿就让人搬了张床进来。
柏正叮嘱被子必须用新的,徐学民办事效率没得说,很快换好。他欲言又止,看一眼柏正,神情奇怪了一秒,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折腾这么一通,天幕已经暗下去。
喻嗔不好意思抱着他,只能用被子裹住自己,变成小小一团。
她近在咫尺,柏正心柔软下来。
“我小时候也怕鬼。”他说道,“那时候忘了是五岁还是六岁,老是被关在阁楼上,阁楼很暗,灯只能从外面控制开关。佣人有时候会记得开灯,有时候会忘。我疯狂尖叫,砸门,希望他们放我出去。”
被子动了动,少女露出一颗小脑袋,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柏正弯起唇。
“他们嫌我吵,没有给我开灯。阁楼里有光影照进来,我以为是鬼影子,拿起棍棒打它们。后来我看什么都觉得恐怖,老柏知道了,就告诉我一句话。”
“他说,遇鬼,则与之斗,斗不过,顶多与它一样。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但我确实镇定下来,那天以后,再也没有怕过鬼。”
喻嗔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看着柏正眼里的笑意,不忍去想他童年到底是怎么度过的,轻声问:“你很崇敬柏总吗?”
柏正没否认。
他只问她:“现在还怕不怕了?”
喻嗔摇摇头:“不怕。”其实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必害怕。
柏正确实很规矩,什么都没做。
但他眼神让喻嗔受不了,她说:“你能不能转过去,别看我。”
柏正说:“你连喜欢我都说了,我看看你怎么了,我知道你心里高兴,不用说反话。”
“柏正!”
“我在。”
喻嗔好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说那话了,谁心里高兴了?一个活人带着几分痴恋病态的目光在旁边,喻嗔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半夜下雨之前,她已经香香睡着了。
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柏正在她心里,早已经意味着安全感。
柏正一分钟都不想睡,就这样看着她。
然而不睡,就会面临一个问题。
他脸色沉了沉,忍住想上厕所的欲望。
憋了许久,他清楚不可能真憋一夜,柏正想想门外的老徐,再看看少女嫩生生的脸蛋儿。
柏正下了决定:“喻嗔,醒醒。”
喻嗔迷迷糊糊,被人叫醒,眼神朦胧地对上少年的黑瞳。
他说:“我想去卫生间,动不了,你扶我一下。”
“哦,好的。”她下意识应了一声,去扶柏正。
少年沉甸甸的,她轻轻闷哼一声,努力支撑起他的体重。
这种重压,让喻嗔瞌睡醒了大半,她反应过来:“我去叫徐叔。”
“不要他,就你。”
喻嗔说:“不要那你就忍着。”
柏正低眸,看着她的脸颊,很平静地说:“忍着就忍着。”
喻嗔觉得他疯了。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柏正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动不了,为什么像个瘫子,连上厕所都要人扶,都是因为有个小没良心的,去救伪君子。”
“好吧。”喻嗔妥协,“你别说了。”
两个人来到卫生间,柏正压抑住语气里的兴奋,催促她:“给我脱裤子。”
“?”喻嗔瞪大眼睛看着他。
柏正回看她:“你别看就是了。”
喻嗔实在忍不住:“你还要脸吗?”
她高声喊:“徐叔!”
门外打瞌睡的徐学民听见了,眼观鼻,鼻观心。
徐学民这个人,绝对是历代主人最忠诚最合格的下属。
哪怕主人说,徐学民,放火。徐学民也只会利索拿出打火机。
他如果会阻止主人,就不会有柏正错误的出生。
因此只要柏正不喊他,他绝对不吭声。
第70章 捍卫
喻嗔喊了好几声, 门外依旧没有反应。半夜下起小雨, 从半开的窗户中只能听见风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柏正靠着浴室墙壁,淡定地看着她。
喻嗔没法把徐学民喊过来,她戳戳少年的手臂:“柏正, 把徐叔喊进来。”
“我都说过了,不要他。”他看喻嗔一眼,也让她记忆深刻点,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去救。
两个人又僵持了好一会儿,柏正脸色难看了几分, 但他这个人十分能忍, 他沉默着不说话, 非要与她僵持出一个所以然。
他目的性很强, 真是疯起来连自己都可以害。
喻嗔咬牙,摸索着帮他解皮带。
柏正垂眸看她动作。
喻嗔哆嗦着,把皮带解开,她动作不熟练,折腾了小半天。在帮他拉拉链之前,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起了反应。
“你……你竟然……”
柏正压下心中几分尴尬, 他也没想到会这样:“你太慢了, 手还乱摸。”
这回不需要喻嗔提醒, 他高声道:“徐学民!进来。”
喻嗔怎么喊都喊不应的徐学民, 片刻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柏正对喻嗔笑道:“你还打算留在这里?”
喻嗔面红耳赤, 让徐学民扶着她, 自己跑回去了, 她用被子裹住自己,努力忘掉刚刚那一幕。
她跑了,留下柏正和徐学民。
柏正眼里的笑不见,他咬牙切齿,低声警告徐学民道:“管好你眼睛。”
徐学民好笑地想,瞧瞧,小主子这双标。刚刚脸皮不是厚得很吗?
厕所里响起哗哗水声,没一会儿徐学民扶着柏正走了出来。
喻嗔床铺上,小小一团蜷缩在被窝里面。
徐学民出去,柏正躺下,忍住逗她讲话的欲望。
他自己手不能动,身体却兴奋着,她惹的火,他却没法灭。
柏正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就这么直挺挺躺着。
喻嗔躲在被窝中,捂住通红的脸,忘了后半夜是怎么睡过去的。
清晨,柏正叫醒她:“喻嗔,该去上学了。”
喻嗔惊醒,她害怕迟到,连忙跳下床用清水洗漱。
柏正靠床头,看着她忙忙碌碌。
“你别急,一会儿把早饭吃了,我让老徐送你,离上课时间还早,一定来得及。也不用担心怎么进校门,老徐会处理的。”
喻嗔点点头,她头发乱糟糟,还有一挫翘起来的呆毛。怎么看怎么可爱,柏正盯着她看,一直弯着唇。
喻嗔没有理他,匆忙把头发绑成马尾。
她出门前,回头问他:“你感觉好点了吗?”
“手指能动了,没事。”
喻嗔便高兴地笑了笑。
她笑容十分暖,沐浴在清晨第一丝光中,是柏正最怀念的样子。
他眼神止不住柔和下来:“去上学吧。”
喻嗔在车子里吃了早餐。
她本来还愁自己没有通行证怎么进入学校,没想到徐学民对门卫说了几句话,直接把车子开进去了。
老徐心思缜密,这时候是上学的时间点,校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学生,被他们看到喻嗔从豪车上下去,难免会说三道四。
学生时代最纯真,却又最容易受伤害。
老徐把车开到隐蔽的地方,这才恭敬地请喻嗔下车。
喻嗔向他道了谢,冲他挥挥手:“徐叔再见。”
徐学民突然问:“喻小姐,您是真的喜欢柏少吗?”
喻嗔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诚实地道:“或许不深,但足够真。”
心里的南墙都被那个少年撞塌了,她又不是木头做的心脏。
徐学民神情不意外,他说:“那么,麻烦您陪他这几年。”
哪怕短短一段时间,将来也够柏少回味一辈子了。
“什么几年?”
徐学民心中难得有几分散不去的忧虑,没再答话,将车开走了。
喻嗔回到教室,还没开始上早自习。
余巧坐在角落,见她进来,连忙上前道:“喻嗔,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昨天晚上生活老师检查出了问题吗?”
“不是,生活老师那里没有大问题。是学校有流言,说你在和一个衡越的男生谈恋爱。”余巧一大早听到流言都懵了,连忙把这件事给柏少先说了一遍。
喻嗔愣住。
她环视一圈,果然班上的同学们都隐晦地偷看她。一副八卦的样子。
三中有不许早恋的规定,当初丁梓妍当众宣布她和牧原的事,牧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摆平负面影响,还被记了过,写了保证。只不过这些没有被宣扬。
如今喻嗔这个可严重多了,毕竟三中的,没几个人看得起衡越。
加上喻嗔在学校名气可不小,这件事长了翅膀一样,一个晚上,几乎全年级都知道了。
“喻嗔,你没事吧?别害怕,他们这些人嘴碎,都是乱说的。”
喻嗔抿了抿唇:“谢谢你,我不害怕。”
她坐回座位,隔了几排的朱弈叶回头,笑容得意,她用口型道:活该。
喻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中确实有几分乱,喻嗔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偏偏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和柏正的关系。
她不觉得丢人,也不觉得柏正糟糕,但是校规像一颗沉甸甸的石头压下来。想起这件事闹大以后,喻中岩他们的愤怒,喻嗔心中仓皇茫然,唯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