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女神——藤萝为枝
时间:2020-01-12 10:48:11

  柏正眼皮子都没抬,手指点着屏幕放技能,讥笑道:“你脑子没病吧,找那傻逼啊。”
  丁梓妍已经习惯了他说话方式,然而听到这句话,她依旧有几分难堪。
  她不是没找过牧原,但当时牧原皱了皱眉,说没多的票。
  丁梓妍知道牧原温和脾气好,干不出抢别人票的事,她只能来找柏正。
  丁梓妍咬牙:“他说没票。”
  “他没有,老子就有?”
  “我相信你有办法。”丁梓妍笃定道。
  “没有,”柏正毫不客气,“我又不比赛,关我什么事。”
  “柏正。”丁梓妍看着他,突然说,“我真的很想去,你就当念在我半年前去灾区看你的份上,帮我一次吧。”
  柏正打游戏的手指顿住,好半晌,他笑了下:“成啊。”
  他想想半年前最冷最落魄的那个春夜,收到的唯一一条被子,丁梓妍也是唯一那个不远千里追随他来看他的人。
  丁梓妍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句话依旧有用。她虽然有几分心虚,但是见目的达到,一时间也只顾得上高兴。
  柏正突然觉得很烦躁:“周一给你。”
  丁梓妍欢欢喜喜走了。
  喻嗔隐隐约约听到“灾区”,但是偷听别人讲话不礼貌,尽管十分好奇,但她只看了一眼,就自己去公交站了。
  柏正打完一局游戏才离开,路过公交站,他一眼就看见了喻嗔。
  少女背着布书包,站在十月秋色里。
  因为放假回家,她马尾散下来了,细软的发披在肩头,末端微卷,少了几分稚气,多了点钟灵毓秀的美。
  柏正突然想起不知道小学哪一年学的一句诗——“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他成绩渣得要命,来来回回不过只记得几句诗,这句就是其中之一,人生第一次让他感觉到意境美的诗,他至今记得那种震撼感,没想到竟在此刻与她重合起来。
  对上他眼神,少女下意识错开目光,一副怕了他的模样。随即又想起什么,硬生生逼自己看着他。
  柏正也说不出为什么,就突然很想笑。
  “喂,过来。”
  喻嗔其实看见他就头皮发麻,但还是让自己心怀敬仰,哒哒哒走过去了。
  柏正说:“看见我高兴不?”
  柏正看见她脸颊微不可察鼓了鼓,十分少女气的动作,转瞬她忙不迭点头,脆生生应:“高兴的。”
  “但我看见你不高兴。”
  喻嗔觉得他好无理取闹,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轻轻说:“噢。”她告诉他,“一会儿公交车来了,我就回家。”你就不用看见我了。
  喻嗔想起什么,嘴角甜甜上弯:“柏正,你想去体育馆参加比赛吗?我看过你打排球,真的很厉害,我觉得你可以。”
  秋风拂过她细碎的额发,她说“你可以”三个字时很认真,眼里带着光彩。
  柏正猝不及防对上这样的眼神,尾椎骨都麻了。
  他心里骂娘,干脆懒懒靠车上,若无其事笑了下:“没听过外面对我们这些垃圾的评价吗?要不要我复述一遍?”
  说白了,他们连参赛资格都没有,一群社会败类。
  喻嗔摇摇头,告诉他:“不要听他们说什么,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什么样的人。”
  柏正嗤了一声:“给老子灌鸡汤啊,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23路公交姗姗来迟。
  喻嗔顾不上再给他讲,她会努力帮他们拿到参赛资格。她笑着冲他挥挥手:“柏正再见,我回家啦。”
  柏正看着她背影,想起她提到了体育馆,漫不经心问了句:“想去体育馆看总决赛?”
  喻嗔惊讶地眨眨眼:“啊?”
  他烦躁道:“啊什么啊,给你张票要不要?”
  喻嗔不信他会这么好心,八成又是耍自己玩的,她学聪明了:“我不要。”
  柏正沉了脸:“要也不给,给你不如给丁梓妍。”
  喻嗔松了口气,还好她说不要,不然多尴尬啊。
 
 
第10章 捧脸杀
  喻嗔回到家,恰好喻燃开门出来。
  沉默寡言的少年背了一个很大的包,从她身边走过去。
  “哥哥,你去哪里?”
  喻燃步子走得不疾不徐,比机器人还要冷淡。租的房子在二楼,也没有电梯,他没回头,仿佛没听见喻嗔的话,兀自下楼了。
  喻中岩追出来,喊道:“喻燃,去哪儿呢?”
  然而连少年的影子都看不见,喻燃已经走远了。
  喻中岩看见女儿,连忙问她:“你哥有说去哪里吗?”
  喻嗔摇头。
  她换了鞋进屋,看见带着几分不安的万姝茗,问道:“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哥哥怎么突然出去了。”还背着包,一副要离开很远的模样。
  万姝茗十分焦虑:“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一回来就收拾东西要走。我问他他又不说,我着急就拉了他一下……”
  家里人都知道,自闭症的喻燃不喜欢别人碰自己。
  当时喻燃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万姝茗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敢再拉他,看着他走远。她到底不是喻燃亲妈,关系十分紧张。而在室内补觉的喻中岩,连忙穿了衣服赶出来,没想到喻燃已经走了。
  喻中岩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喻燃心里有数,知道你为他好,委屈你了。”
  喻嗔没想到家里谁也不知道哥哥外出的理由,她连忙往楼下跑:“我去找哥。”
  喻中岩叹气,拦住喻嗔:“算了,喻燃有自己的想法。”
  自闭症患者的世界,总有一定执念,除非关住他,不然喊他都没用。而且喻燃虽然情商不到位,智商却是超标的,喻中岩虽然担忧,可是也没办法。
  到了周末,喻燃依旧没回来,喻嗔却不得不去学校念书了。
  一家人都挂念喻燃,万姝茗甚至偷偷红了眼。
  尽管她并不是喻燃亲生母亲,也是也算看着这个孩子慢慢长大,怎么说也有感情。喻中岩十分生气,他本来就是老师,十分注重孩子的教育,他说:“喻燃真是不懂事,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也不懂事。”
  万姝茗道:“你别这样说孩子,喻燃听见了不好。对学生你倒是有耐心,换成喻燃,你就不能多点耐心?”
  喻中岩拍拍桌子:“他倒是先回来再说!”
  喻嗔要去上晚自习,出了门,在站上等公交。
  正好是黄昏时分,她坐在公共椅子上,害怕地想,哥哥会不会不回来了?
  万姝茗经常说,看不透这孩子的感情。
  即便她是后妈,可是养了这么多年,也比亲妈尽责了吧,可是不见这孩子对家庭和家人有半分留恋。会不会长大后,有一天悄无声息离开家?
  喻嗔真不希望妈妈一语成谶,她捏紧了掌心,有些出神。
  难道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她的努力完全没有作用吗?哥哥的自闭症不会好?
  夕阳斜斜照在她身上,显得有几分落寞。
  一个影子停在她身边,喻嗔抬头,就看见了夕阳下的喻燃。
  少年脸庞清秀精致,皱眉看着她,似乎不能理解她坐这里要做什么,23路公交车开过了她都没发现。
  喻嗔立即站起来,惊喜道:“哥哥,你回来啦!”
  少年看她一眼,随手丢给她一摞纸,背着自己的包往家的方向走。
  喻嗔慌忙接住那个纸包,上面只写了个字——“香”。她拆开外包装的纸,发现里面厚厚一摞人民币,少说好几千块。
  喻嗔怔住,哥哥去挣钱,给她买调香工具了?
  地震以后,她的生活用品都没了,调香工具自然也没了。她跟着镇上师傅学了好几年,其实很喜欢这个。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一摞钱很久,嘴角上扬,笑起来,冲喻燃的背影喊:“哥!哥哥!谢谢你!”
  喻燃顿了顿,皱眉,背着泛白的包,上楼去了。
  *
  上晚自习的时候,喻嗔依旧高兴。
  她写习题嘴角都带着笑,桑桑见了也忍不住跟着她笑:“你也知道了啊,柏正他们打架的事。”
  喻嗔画的线一歪,看向桑桑:“打架?”
  桑桑惊讶她竟然不知道,开口道:“就刚才发生不久的事,听说为了一张决赛的票,柏正的人要抢桦光中学人的票,人家也不是个善茬,当场就把柏正的人给打了。柏正刚知道,带着人就出去找场子了。”
  票?
  喻嗔想起了,上周五回家的时候,的确听到过柏正说要给丁梓妍决赛的票。因为体育馆人数受限,而且体育联赛每三年才能举办一次,十分隆重,所以能拿到票的人很少。
  桑桑悄悄给喻嗔说:“那些桦光中学的,也不是什么好人,特别是那个张坤,恶名几所学校都知道,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起来不要命,学校都不敢开除。柏正那么冲,也不知道对上张坤会怎么样。”
  桑桑想起柏正上次让喻嗔道歉的事就生气。
  “柏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丁梓妍男朋友要去比赛,他多半是要给丁梓妍搞票。”桑桑幸灾乐祸,意有所指地看一眼前排看书复习、事不关己的丁梓妍,“她还真是,有事找柏正,出了事就装鸵鸟。”
  喻嗔站起来往外走。
  “哎哎哎,嗔嗔你去哪里?”
  喻嗔说:“我去看看。”
  桑桑:“……”卧槽,她同桌竟然这么有勇气的。
  喻嗔想想,又问桑桑:“我可以借一下你手机吗?”
  “好啊。”桑桑虽然不懂喻嗔要手机做什么,依旧爽快地递给喻嗔,“你要录像啊,好啊好啊,到时候也给我看看。”
  “谢谢。”喻嗔等不及和她解释,立刻往外跑。
  桦光中学喻嗔是知道的,毕竟T市两大垃圾学校,就是衡越和桦光。桦光中学并不算远,穿行过小吃街就能看见学校的巷道。
  秋天夜风有些凉,喻嗔裹紧外套,脚步在巷道前停下,她听见了少年们张狂的嗓音。
  她捏紧了手机,紧张得心脏砰砰跳,手指随时打算点下110和120。
  喻嗔怕自己来晚,恩人已经出了事,尽管怕这样的场面,她还是鼓起勇气悄悄看了一眼。
  闹腾的巷道里,七八个少年说说笑笑走过来。
  乔辉说:“正哥牛逼啊,刚看到那群人拿着家伙时我有点虚,结果最后全被正哥干翻了。你们是没看见张坤那龟孙儿最开始多嚣张,还不是被打怕了。”柏正打架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张坤估计第一次见比自己还狠的人,犹疑之下那点气魄全没了。
  少年们走在邻校昏黄的灯光下,柏正脱了外套,脖子上的刺青额外醒目。
  庞书荣拍了拍伊庆肩膀:“没事吧你。”
  “没事,谢谢书荣哥。”伊庆红着眼眶,又转向柏正,郑重地说,“谢谢正哥。”
  柏正眉眼不羁:“谢什么谢,下次再这么娘们儿唧唧丢老子的脸,不用张坤动手,老子先动手。票呢?”
  伊庆这才想起这件事:“这儿呢,给,正哥。”
  柏正看也没看,随手揣兜里。
  走到小巷口,乔辉看见灯光下的喻嗔吓了一跳,随即有种女神看见自己这种混混打架的尴尬。
  他挠挠头:“喻嗔,你怎么在这里啊?”
  柏正闻言,抬起了头。
  喻嗔对上他目光,这才看见他嘴角青紫,隐隐泛着血迹,脸颊上也青了一块。
  这群少年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也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们刚刚还狂,现在看见温温和和、穿着单薄秋衫的少女,竟都有几分自惭形秽。这感觉也是非常卧槽,明明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
  柏正反应了一会儿,抿了抿受伤的唇角,眼神不善地看着她:“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喻嗔问:“你没事吧?”
  柏正扬起唇:“老子能有事?”他说这话时特别傲,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把他打倒。
  喻嗔从未见过这样自信的狂妄意气,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也跟着笑了。
  少女带着点儿盲目尊崇的傻气。
  柏正见不得她笑,他唇角立即垮下来,看了眼周围的兄弟,庞书荣咳了咳,立刻拉着其他人走了。
  人走完,小巷里就剩他们两个。
  柏正有些不自在,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盒烟,在她清亮的目光下,半晌找不到那个打火机。
  他烦得很,干脆用唇叼了一根,也不抽,就这么恶狠狠咬着,企图用气势压住这种不自在的感觉。
  喻嗔有些心疼恩人,那些伤看起来骇人,就跟她刚从废墟里被刨出来的模样差不多。
  约莫是少年硬气,所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喻嗔想想小吃街上的药店,提议道:“柏正,我给你上点药吧?”
  柏正靠墙边,看着她笑,那笑有点儿坏:“你翘课,就是为了关心我?”他还记得这姑娘为了蛋糕争分夺秒跑三十分钟也不愿意迟到那件事。
  喻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
  你那么喜欢我啊?他想问。
  但是这话在嘴巴里转转,怎么也说不出口。妈的,万一她真说是,他可得嫌弃死。
  柏正说:“去吧,跑快点。”
  喻嗔点点头,去药店买药。
  柏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怎么都不得劲儿,干脆也走过去,站这里等她特别傻逼,他才不等她。
  喻嗔拿了药出来:“我们去那里坐。”她指了指远处夜宵搭的棚子,那下面有椅子,还有暖黄的微光。
  柏正坐下来,打算她一碰他,他就开口说操他妈痛死了,反正没事干,吓她特别好玩。
  他说什么她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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