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不合时宜地从心里窜出一句吐槽:难怪你们观主那么瘦……
空临继续说:“我以前从观里的典籍看见过西牛贺洲有一种心法教义,开创者曾经用两鱼三饼喂饱了几千个他的追随者,你们有听说过吗?”
江晚好奇道:“两鱼三饼怎么分啊?是鱼和饼可以自动复制,还是鱼和饼特别大啊?”
空临挠挠头:“我看典籍上说就是普通的鱼和饼,可能想表达心法教义博大,教化了他的信徒吧。”
薛怀朔理所当然地说:“其实只需要用鱼和饼喂饱他的第一个信徒,再用第一个信徒喂饱他的第二个信徒,以此类推……就可以了。”
空临:“……哈,这个办法……挺好的。”
江晚:“……”
喂,师兄为什么你总在我遗忘了你的反派Boss人设时自己跑出来提醒我一下呢。
空临干笑两声,大约觉得行走在魔物聚居的山林中,还要讨论吃不吃人的恐怖话题挑战有点太大了,他开始转移话题。
空临:“我们正元道观刚开始做素斋的时候,打不出招牌去。本地人多喜欢吃一种叫觅菜的蔬菜,但这种蔬菜不生长在本地,只有钦河上游有生长。”
“钦河上游是熙城,苋菜新鲜着运过来必须要用船,熙城的富商坐地起价,这种苋菜的价格被炒得很高。好在我有个朋友是熙城本地人,他答应帮我摘一些,用木桶顺河飘下来。”
“我们第一次去接这些顺河飘下来的木桶,用长棍子在河中间拦了张破网,结果不仅拦住了木桶,还拦住了很多上游飘下来的瓜果。”空临笑着说:“因为很多人在河边洗瓜果洗菜,一不小心没拿住就飘走了,那都是好东西呢,且安本地都没有的。”
因为且安发现了金矿,这些年为了挖矿,且安本地的土地基本早已荒芜,而且因为金属含量过重,这些土地并不肥沃,许多作物都无法在这里生长。
江晚笑着说:“我外婆家以前也住在河边,上游是市场,有时候过节她也会这么干。”
空临说:“唉,穷人家也有穷人家的过法,这不也挺好的。”
薛怀朔看了她一眼,本来想问点什么的,比如你原来还记得以前不修道时候的事情吗你怎么没和我讲过,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问,有点别扭地握住她的手腕。
空临是来过这里的,靠近魔物聚居地的时候,他着实预警了一番:“再往前走我们就会遇见怪物了,一定要小心啊,不要轻敌,且安城失踪了好些人,都是这些魔物掳走的,现在一点尸体都找不到,估计全被吃掉了!”
然后空临看见眼前一对兄妹直接往前走了,察觉到他们接近、在白日不太离开聚居地的那些魔物立刻扑了上来,尖锐的獠牙在被树冠遮掩得严密的昏暗空间中异常扎眼。
上次师兄杀了几只尸陀林主,随即被重伤,他们之后就立刻离开了,空临都没发现原来昏暗中有这么多目露凶光的怪物。
再然后怪物通通被砍翻在地。
不仅是那个看起来就很牛逼很厉害的薛姓修道者,就连他那个生病了前来求医看起来很柔弱需要躲在哥哥背后的“妹妹”,都干净利落一刀一个。
“好了走吧。”江晚回头招呼认真预警完就愣在原地的空临:“它们都不会再动了,我们去找夏冰冬青吧。”
新手副本真的好打,给人信心和快乐。
一直到顺利拿走聚居地深处剩下的几株夏冰冬青,空临都没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是来战斗的,结果其实是来春游的。
江晚不太喜欢这种昏暗又弥漫着腐臭气味的地方的,想要早点走,而且刚才师兄都松口说给她睡了,还不快点完成工作回去拆礼物。
她匆匆拉着师兄离开,原本是着急把夏冰冬青带回去的,但是刚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发现前方大路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市集。
空临坐在剑上,问:“我们能去市集看看吗?那是本地乡下常有的午集。从正元道馆下来去买日用品可费劲了,观里煎药用的木炭快没了。”
他们于是降落在那个小小的午集前。
空临从剑上跳下来,跑进午集去买木炭。
他是存着份狐假虎威的心,早就预料到午集里做买卖的各位的反应,见他们都鸦雀无声地看着自己,心里很得意地笑了笑。
江晚很不适应在场所有人都这么盯着自己,不自在地往自己师兄身后藏了藏。
然后……
[选择吧]
[立刻强吻薛师兄,期间把自己的心衣塞到他手里]
[②将刚才杀死的魔物清洗干净,把它们带回正元道观]
江晚:“……”
又来搞我了。
又是这样,两个都很烂的选择,从中选出一个稍微不那么烂的。
江晚想起上次下过决心,再也不被这狗逼选项框祸害,要找机会看看这个选相框到底要干什么。
她在两个选择中稍一犹豫,把手从本来要选的那个选项,挪到了另一个选项上面。
薛怀朔穿着一身白衣,他修为高深,早就不必因为季节天气变化而加减衣服。不过他倒是挺喜欢看自己师妹穿得暖和厚实,最好裹着被子在温暖的榻上玩。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拉了拉,自己的师妹小声地说:“师兄,你有斗篷吗?”
薛怀朔一愣:“你冷?风太大了吗?”
她摇摇头:“不是。”她继续小声地说:“我想要你穿斗篷。”
薛怀朔不明所以,正要再问,忽然见她眉头皱起,像是忍受着剧烈的头痛,牙齿咬着下唇,用力到嘴唇血色尽失。
她眉心明明还点着朱砂,怎么忽然头疼起来?而且前不久他才给她捋过经脉,她经脉并没有问题啊?
薛怀朔完全忘了正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注意力全放在她皱起的眉头上,然后他被拽住胸前的衣服,拉下去吻住了。
第88章 人工智障
江晚是这么想的:她如果正常选择, 一定不会选“当着大家的面强吻师兄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扯掉自己的bra塞在师兄手里”这种过度羞耻的选项,她必定会选择那个虽然莫名其妙但相比之下更好接受的“回去清洗尸陀林主并搬运尸体”。
她刚才忽然想到, 虽然选项框的次数出现的不太多, 但是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
两个都不合理、都很让人意外的选项, 但是一个比另一个更糟、更绝望, 她更不可能选。
就像是, 只给出一个选项“打你一顿”和给出两个选项“打你一顿”“杀了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最后结果都只是被打一顿。
但是给两个选项, 仿佛就仁慈一点,其实不过都是没得选而已。
仿佛在把她赶到一条命定的剧情线上。
于是江晚选了立刻强吻薛师兄,把自己心衣塞进他手里。
心衣, 又叫小衣, 是一种不带任何托举效用只是穿来聊胜于无的内衣。
她选完才后知后觉发现在众人瞩目下这么干实在是过于破廉耻了,于是她张口问薛师兄有斗篷吗,想略微有点遮掩。
可是只是十几秒的对话时间,没有切合选项中的“立刻”指令,江晚立刻感觉到了尖锐的头疼。痛楚是如此剧烈,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过于负面的感受了, 薛师兄把她照顾得很好。
那令人喘不过气的剧烈痛楚令她无法再做任何思考,脑海只有刚才做出的选项,越来越明显,几乎把一切其他念头都挤了出去。
然后江晚迫不及待抓着薛师兄的衣襟吻住了他。
薛怀朔被吻住的瞬间就抛出去一个禁制,将身周所有东西都隔绝开去,把熙攘的市集化成一片空白的虚无。他原本以为自己师妹在众目睽睽下吻住他是因为很想要亲亲, 就像他们第一次尝试过之后,她满眼都是“很喜欢,还想要”。
可是她只是浅浅吻了一会儿,而且似乎心思完全不在亲吻上,脑袋里在想着别的东西。
薛怀朔有点不满,刚要习惯性地去捏她的下巴,忽然见她快速地将手伸进自己的领口,略一用力将什么东西扯出来,然后飞快地塞到了他手里。
随后她就结束了这个草率的吻,拉着他的袖子,说:“师兄我们快点回去吧。”
薛怀朔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块轻薄的丝绸布料,带着几根断开的绳子,一些绳子的末端还系着结扣。丝绸的底色是月白,月白色上面还绣着银红色的不知名花草。
薛怀朔起初根本没认出这是什么,因为他上次见到类似用途的衣物时江晚是穿了件纯白色的裹胸,而且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别说记下形制了,那衣物在他脑海里都没留下多少印象,他只记得一片雪白。
然后联想她取出这块轻薄布料的地方,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攥在手里、犹带着体温的东西是什么。
薛怀朔:“……”
他想收进自己的芥子戒中去,但是又不舍得指尖萦绕的体温在空荡荡被割裂出的狭小空间中逐渐剥离,于是收紧了手,将那块小小的绸布握在手心里,也不敢细细摩挲,只是握住,但依旧觉得心神不定。
江晚把自己的小衣塞到师兄手里就不敢看他了,虽然更亲密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但是这种近似挑逗撩拨的行为,她着实是第一次。
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比较多。
为了躲避随之而来的羞怯,她偏过头去不看他,主动提起正经而安全的话题。
一如当初她为了躲避实实在在的痛苦,只得用所谓的“理想”“目标”甚至是“爱钱”去卖力工作、玩命工作。但她其实只是用辛苦与劳累遮掩真正的痛苦,那像是狰狞的玩笑,但再狰狞也是玩笑,比哭好。玩命工作,不去思考,这是她活下去的一个小技巧。
“我们快点回去吧。”她说:“空法观主还在等我们的药。”
薛怀朔这次倒是没有对她光明正大关心别人提出异议,他很满意地攥着手里轻薄的衣物,像是攥着一个心照不宣的承诺。
更何况江晚其实并没有和那个空法观主说过一句话。
他大约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伤有传染别人的趋势,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们主动接触。
江晚他们一行人回到正元道观时,道观里空无一人,空临去看了一眼,回来说是空法观主重病之下精神难继,已经躺下休息了,现在陆姑娘在照顾他。
江晚好奇问道:“陆姑娘不怕传染吗?”
空临说:“她愿意,她一直想着报恩,平常也是她在照顾,姑娘确实比我这种老爷们要细心多了。是我们观主从尸陀林主那里救她出来的。而且当时我们观主救她出来的时候已经伤得很重了,要传染早传染了。”
江晚“哦”了一声,在稀薄的阳光下拨弄了一下煎药的炉子,然后继续问:“你们观主喝了这个药就会好吗?”
空临摇摇头:“不知道,但是这种药可以大大缓解他的症状……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观主,找了很多医生来都说只是皮肉伤,但他就是不见好。”
江晚:“可能是经脉有暗伤,普通的医师看不出来的。”
薛怀朔忽然插话:“你知道附近有个很厉害的大夫叫乔五儿吗?住在万神山上,有请过她吗?”
他之前一直没说话,手里攥着东西不放手,全程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似乎终于回到这个时空来了。
空临摇摇头:“没听过这个医师,万神山崎岖难行,气候反常,那里也有人居住吗?”
乔五儿……可能是不接诊普通凡人的,甚至不和普通凡人来往的。江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很多上仙都会避免和凡人有过于密切的来往,因为对于上仙漫长的生命来说,一百年实在是过于短暂了,屡屡迎接朋友的死亡于身心无益,还可能因为强烈情绪的刺激导致心猿滋长。
江晚仰头问:“师兄,我们去问问乔大夫吗?这种魔物导致的伤她应该会治。”
薛师兄还没回答,那个熟悉的水色选项框就又跳了出来。
[选择吧]
[将刚才杀死的魔物清洗干净,并把它们带回正元道观]
[②拿起桌上的剪刀,扎进薛师兄的腹部]
江晚:“……”
OK,她之前就有猜测过这个选项框只是个类似人工智能的东西,应该不具有自我意志,但是因为这个选项框并不经常出现,她只是猜测,一直没有验证的机会。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这应该就是个人工智障。
它想让江晚去做某件事,只会给出两个选项,其中一个选项是真的希望她去做的,另一个选项则要么“刺激她的羞耻心让她不敢选”要么“造成严重后果无法收场让她不能选”。
她在之前几次选择中都毫无察觉,乖乖顺着它的话去做了,但只要一朝察觉到它的漏洞,略微狠得下心一点,就可以很轻松地破解它的套路。
云台山修的是傀儡术,在薛师兄插手她的修行之前,她自学的漫长过程主要还是靠云台山的教材课本。所以她其实耳濡目染看得最多的,依旧是傀儡术。
江晚觉得心底漾起些许异样,但是她没能分辨那具体是什么,把手挪到第一个选项上,按了下去。
薛怀朔正点头答应她的前一个问题,江晚犹豫了一下,觉得要无理由说服自己师兄和她一起去做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可能需要撒撒娇说点好话、答应一些许诺,于是牵着师兄的手离开空临出了门。
据空临说,现在正元道观是观主空法设计建造的。空法观主估计很喜欢南方的园林艺术,在这样绝境上建造的道观,到处透露出非凡的审美情趣来。
套室回廊,叠石成山,栽花取势,篱用梅编,墙以藤引,就算最近无人打理,这些疏疏院墙也展现出一种奇特的美。
江晚在一处窄墙前停下来,先是说了几句闲话:“师兄,你知道尸陀林主为什么会叫现在这个名字啊?这个名字怪怪的。”
薛怀朔犹豫了一瞬,决定不给她讲那个不详的故事,只是说:“不知道,魔界取名字就是这样,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