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念羞恼道:“你还是快些追上叶寻吧。”
薛少河抱着一个少女,虽然轻功足以甩开万松山庄和洗剑阁的弟子们,却始终追不上叶寻。待二人赶到方家大门外,薛少河放下顾唯念时,叶寻已经不见了踪影。方孝贤竟也不在场。
丁三娘看到他来了,忙道:“叶阁主往院子那个方向去了,方孝贤比他还早一步去那里。”她手指向一处幸存的院落。
所幸那处院落距离院墙并不算远,薛少河便与顾唯念一同赶了过去。
叶寻已经站在院子里,手中寒霜剑指向方孝贤:“你若再不老实交待,我就将你全身上下的骨头,一根一根剔出来。你可以试试看。”
方孝贤虽然很愤怒,但也很害怕,他全身都在发抖,牙齿都有些格格作响:“叶阁主息怒,这当中一定有误会。叶阁主手里的是寒霜剑,杀了小人,难免玷污宝剑!”
他口中的话,叶寻半句也不信,道:“我数三声,你若再不老实交代禹王鼎和紫璃的下落,就等着受我的极刑。”
薛少河叹口气,道:“这么心慈手软,跟个娘们儿似的,还给他数三声的时间,要我说,半声也不用数。”话毕,出手如电,扣住方孝贤脉门。
方孝贤眼看着薛少河向他出手,偏偏躲不过。他右手腕被这年轻人轻易扣住后,面上不由冷汗涔涔。
薛少河忽然一用力,只听一声骨头断裂的响声,方孝贤的右手腕便折断了。
顾唯念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手腕,就这样活生生断了,眼看着方孝贤的手腕垂成了正常人不可能垂成的角度,吓得惊呼出声。
薛少河立刻松了手,道:“对不住。”
他不是对方孝贤说的,是对顾唯念说的,只听他又道:“吓着你了吧?”
一旁的方孝贤,已经捧着自己右腕,面色惨白蹲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顾唯念对薛少河微微一笑,摇头道:“我没事。这种强抢民女的恶徒,早该好好教训他。”
薛少河又对叶寻道:“听到没有?早该好好教训他了。”他俯身拉起方孝贤,又捏住了方孝贤的另一只手腕。
方孝贤立刻嗷嗷叫起来:“饶命,饶命,我什么都说。”他已经感觉到,他的手腕还有得救,但他若再不老实,看这年轻人下手又快又狠的样子,只怕真要将他的骨头捏碎,那他就真的要断手了。
方孝贤只得道:“禹王鼎就在方才那棵树下的秘室里。想必叶阁主原来在这个院子里见过禹王鼎,所以又来这里寻禹王鼎。可我……我其实早就发现禹王鼎很可能被人发现了,便将禹王鼎”
薛少河道:“那里我进去过,并没看到什么禹王鼎。”
方孝贤道:“那只因你并没有走到密室的最后一层。那里机关套机关,纵然你见识过人,胆识非凡,也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
薛少河道:“你现在就带我去。敢耍花招的话,你这双脚也就废了。”
方孝贤忙答应道:“好,小的这就带路。”
叶寻长剑一抖,重新架在方孝贤颈侧:“等等。先告诉我,紫璃被你弄到哪去了?”
看起来,禹王鼎在他眼里,绝没有紫璃重要。
方孝贤苦着脸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叶阁主,我知道你是看上那丫头了。你看上的人,我哪里敢动她一根汗毛!”
叶寻大怒,手中长剑贴着方孝贤面颊轻轻一划。方孝贤只觉得耳根一凉,接着就是一阵剧痛。他的一片耳朵已经被削掉了。
若不是之前已经见多了死人,顾唯念猛的看到这血淋淋的耳朵落在地上,非吐出来不可。
方孝贤疼得跌坐地上,哇哇哭叫。听起来,倒有些惨不忍闻。
薛少河啧啧叹道:“不错,够心狠手辣。以后别忘了用这招对付左童成!”
叶寻不理会他,只管又去看方孝贤:“你可以继续撒谎,我不介意再削去你一只耳朵。”
方孝贤一边吱哇乱叫,一边道:“我真的冤枉。真的……”
“叶大哥。”背后有人轻轻叫了一声。是紫璃的声音。
叶寻猛的回头瞧去,却看见几名洗剑阁弟子,拥着紫璃往这边来了。洗剑阁弟子身后,都是万松山庄的人。叶寻手中长剑垂下,几步上前,拉过紫璃:“你没事吧?”
紫璃轻轻摇头,鬓边几缕散乱碎发,更显得她楚楚可怜。不过才消失一会儿,她却好像又虚弱憔悴了两分。
一个洗剑阁弟子道:“回禀阁主,我们到了方家大门外,便看到紫璃姑娘独自回来了。”
叶寻道:“方才是谁将你掳走了?你怎么逃回来的?”
紫璃仍是轻轻摇头道:“这些话,过会儿再说,好不好?”
叶寻便真的不问了。冯中亭瞧着这情形,不由鼻孔里冷哼一声。冯青青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不满。
方孝贤觉得自己很冤枉,苦着脸道:“紫璃姑娘,你为何不早些回来?”
薛少河冷着脸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老老实实带路。”
方孝贤只能乖乖带路。紫璃已经离开叶寻,和冯青青走到一处去了。冯青青携着紫璃的手,走在后面,口中还不住轻言细语的安慰她。冯中亭看的直翻白眼。这个妹妹太傻了!
很快到了那株榕树下。这棵树命大,没有被烧毁,只是机关秘道却再也藏不住了,就这么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叶寻对为首的弟子道:“戴临,你带几个人守在外面防范。”
叫做戴临的年轻人躬身道:“是,阁主。”随机点了几个人名,守在榕树外围。
冯中亭也命几个万松山庄的弟子守在外面。一行人相继进入密道。
顾唯念自然也是要下去的。薛少河先前进去过,知道这下面很安全,便也放心顾唯念同他一起下去。冯青青和紫璃也一起跟了下去。叶寻见薛少河并不阻拦顾唯念,便也没阻止二女下去。
密道下面并不黑,因为地上隐秘的位置,开了不少气孔,有光线打下来,虽然说昏暗了些,却足以让人辨清方向和环境。
众人的脚步都很轻。唯有紫璃,方孝贤和顾唯念的脚步声凌乱些。方孝贤已经不再用左手捂着那只耳朵了。鲜血滴滴答答落下。整条密道里,唯有女人的脚步声,和偶尔可闻的鲜血落地声。所幸人多势众,众人心里有未觉有什么诡异可怖。
方孝贤带着众人一路走到密道尽头处。这尽头处,被一块巨石封住。也不知是这底下本就有块巨石,还是方孝贤特地让人搬来的巨石。不过这么大一块石头,只怕很难弄进来。所以,薛少河推测,这密道尽头有一块天然的巨石。因为挖不动了,而这密道也已经够长,所以方孝贤才停止了。这石头前摆着几个藏钱柜,柜锁已经被人破坏,里面的金银珠宝璀璨夺目。
方孝贤却道:“石屋到了。”
“石屋?”薛少河一怔。
方孝贤道:“公子不妨再仔细瞧瞧这里。”
若这真是一间屋子,一看便知建造的很结实。一眼望去,不见门窗,仿佛一整块圆滑的巨石打磨而成。只有细细分辨,才能看见一处似门形的缝隙。不知道的,只怕以为这里就是密道的尽头了。
顾唯念道:“这么仔细一瞧,我也瞧出了不对。为何薛大哥方才没有发现?”
薛少河觉得自己很冤枉,他的眼力哪有这么差?当下叹口气,说出实话:“因为我记挂外面的人啊。我就这么下来,有些人还在上面等着,我怕她着急呀。”
周遭人等不禁笑出声来。连紫璃和冯青青都笑了。除了方孝贤,现在就是把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讲给他听,把最好笑的戏演给他看,他都是笑不出的。
顾唯念不由脸又红了。
叶寻笑过了,又冷声对方孝贤道:“开门!”
方孝贤果然乖乖来到一边的墙壁上,转动墙上一个常年熄火的灯台。石门缓缓开启,里面果然是一间很高,且不算小的石屋。
原来这一整间屋子都是巨石掏空,打磨而成。因为开不了气孔,墙壁上镶嵌着足有八颗绣球般大小的夜明珠照明。屋里边被照得亮如白昼。每一颗夜明珠,都价值连城。这方孝贤,比众人早先以为的更富有。
外面的藏钱柜跟这里面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或许是因为觉得这里绝对安全可靠,屋子里并没有所谓的藏钱柜。除了夜明珠,这里的地上滚着数十个硕大的银球,另有数十个更加值钱的金球。每一个球约有有三五十斤。墙壁上挂着数幅历代名人字画。每一幅都价值不菲。靠墙的兵器架上,放有十数把历代名剑。
另有一面纯银打造的落地镜子,两旁有抽屉。众人不必来开抽屉也知道,里面必然藏有珠宝。
然而,众人的目光却被屋子正中一个宽高各一丈,古朴陈旧大鼎所吸引。鼎上所刻篆字——禹王鼎,穿越千万年的时光,依旧在向众人昭示着一种巨大的魔力。
禹王鼎一出,世间必然动荡。
然,得禹王鼎者得天下!
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预测,但没有人敢随意怀疑。上一个乱世,虽然不见禹王鼎踪迹。但在那之前的每一个乱世,都有和禹王鼎有关的传说留下。
“你的禹王鼎是从哪里得来的?”叶寻盯着这禹王鼎看了几眼后,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方孝贤道:“从一个狄族将军的墓地里弄出来的。”
“果然又是个盗墓的。”薛少河讥笑一声。
叶寻道:“你只拿了禹王鼎?”
方孝贤道:“那里的金银珠宝不多。只有上面一层是真的,底下都是假的。我若猜测不假,那个狄族将军的儿子应当是活得相当不争气,只好动了父亲的墓穴。说起来,我能顺利盗墓,还是因为潜入墓穴待了几日,隐藏在暗处,看那将军的儿子如何避开各处机关顺利进入墓穴深处的各处密室内,命人搬走那些珠宝。或许是那儿子也心有愧疚,便将许多假的珠宝留在了墓穴内。还说什么,很多人也是享用的纸糊的金银珠宝,比这还不如。还望父亲恕罪。一个月内,那个狄族将军的儿子居然下墓三回。不过,这禹王鼎另外安置在一处封闭的石屋内。那个将军的儿子,只有第三次开启了机关,瞧过一眼禹王鼎。”
叶寻道:“所以,这一次后,你便偷走了禹王鼎?”
方孝贤不得不点头承认:“但我害怕那个不孝子会再次下墓穴搬走最后的那一点珠宝,所以并不敢动里面的金银珠宝。禹王鼎被盗这件事,当然越晚被发现越好。”
叶寻道:“你的运气很好,那个不孝子并没有动最后的珠宝,我和师父时隔多年,都曾下墓查看过,还以为里面的珠宝都是真的。”
冯中亭讥笑一声:“看来你们洗剑阁两代阁主,眼力都不怎么样。”
冯青青不由翻个白眼,禹王鼎都找到了,大哥还要跟人家过不去,还说出这种自找打脸的话,真是自讨没趣。
顾唯念看不过叶寻被人笑话,反唇相讥道:“那只因我叶大哥师徒二人志不在珠宝,原本他们也不想偷盗财宝,所以并未细看而已。何况,令尊也曾随同老阁主一起下墓,令尊不是同样没发现?也不过是因为令尊也不稀罕那些珠宝罢了。”
冯中亭道:“你……”
冯青青忙打断他,道:“大哥,我倒是觉得,顾姑娘说的有道理。”
冯中亭这才不做声了。倘若真跟一个少女拌起嘴来,他也没面子。
叶寻又问方孝贤:“你怎么知道禹王鼎在哪里?”
方孝贤道:“为那个狄族将军修墓的人,最后都被困在墓地里殉葬了。可是他们还有家人。有个修墓人的妻子,后来成了我的相好。她跟我说的,禹王鼎极有可能在墓地。这消息本来很秘密,修墓的人在修墓期间是不允许见到家人的。可是,她曾经为了见自己丈夫一面,半夜想法子疏通关系,偷偷溜到墓园附近,见了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后来,她又告诉了我。”
叶寻冷笑:“既然那个女人这么爱他的丈夫,又怎么会成了你的相好?”
方孝贤道:“一个寡妇,难免寂寞。她为了排遣寂寞,就跟了我,为了讨好我,便说出了这个秘密。这并不奇怪。”
原来禹王鼎从将军墓到方孝贤手里的过程,并不曲折,事实也不过如此。
只听薛少河冷笑道:“方孝贤,只怕你除了盗墓,还是个采花贼吧?人家好好一个良家妇女,不愿从你,便说出了这秘密讨好你,希望你放过她吧?”
方孝贤听了这话,也不得不垂头默认了。
冯青青讥笑道:“方孝贤,你也不用维护自己的那点形象了,早没了。在这里的人,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方孝贤被人如此讥笑,却不敢发火,只敢赔笑:“冯姑娘……叶夫人说的都对,小人牢记于心,日后必定改正。”
他居然还以为自己有日后!顾唯念道:“你这是在变相哀求我叶大哥放过你么?”
方孝贤苦着脸道:“诸位大爷,几位姑奶奶,小的好歹也为叶阁主的婚事操心一场的份上,还望饶小人一命。这禹王鼎,诸位想要,只管拿去。”
冯青青一改平日温婉,仍旧讥笑道:“只怕你得了这鼎后,本也觉得烫手。怕消息走漏后,自己不但没本事保住这鼎,反倒惹来杀人之祸吧?别说的好像,你要将鼎送我们似的。”
方孝贤只得再次垂头默认。
叶寻问他道:“这禹王鼎看起来十分沉重,又这么大,你是如何搬运回来的?”
方孝贤只得又抬起头来,回道:“就凭那个。”他手指向那面落地大镜子。
叶寻瞧不出这镜子有什么古怪,只得道:“什么意思?这东西能帮你带回来禹王鼎?”
方孝贤道:“若叶阁主不信,小人便解释给阁主听。”
叶寻若要弄死方孝贤,便跟碾死一只蚂蚁般无二,所以并不将这个折了一只手,瞎了一只眼,又被削去了一只耳朵的人放在眼里,便道:“你细细说来。”
方孝贤便走向了那个纯银打造的衣镜前,打开镜子两旁的小抽屉:“其实这镜子也有机关,只要拉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