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季聿怀看了一眼，那是一份经济学相关课程的报名文件，而不是就业指南和求职招聘岗位表。
张旭笑了下，露出一口白牙，“这所财经大学有办课程，我一看就非常适合你，你可以选择再进修。我知道，让你去做一些服务行业，销售行业实际上是埋没你，更不想羞辱你。”
“但是现在这个年代大学生遍地都是，学历很重要。现在你弟弟们的未来大概都有着落了，是时候你也该考虑下你自己了。”
季聿怀眼里有惊讶，他以为张旭和他联系，不过是为了涨涨面子，他在学生时代很风光，可到了社会上，光芒早就没有了，他不介意为他人的满足感添砖加瓦。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难不成你真想找份清闲稳定的工作？”张旭假装惊讶。
“谢谢，我会考虑下的。”季聿怀神色缓和。
聚餐的氛围很好，张旭十分健谈，餐桌上就没有冷场，吃到后面，他开口说道：“当初你和葛念芹吵架，我无意当中听到过，你本来可以出国念书，现在肯定就是精英了，就是那种我可望不可及的投行精英。”
季聿怀没什么表情，垂下眼眸。
张旭见状，笑了笑，“都过去了，我说这些也没意思，总之作为高中同学和朋友，我希望能看到你去进修，希望你越过越好，而不是继续蹉跎下去。”
季聿怀回家后，翻看了宣传资料，这个课程很有针对性，针对的就是金融从业者，可他荒废了将近5年的时间，别人在大学里学了那么多知识，他能跟得上吗？
葛念芹都从英国念完硕士回来了，他呢，他什么都没学。
他将脸埋在掌心中，痛哭出声，为自己逝去的时间难受，为自己落下别人太多而难过，为过去的自己而痛苦，心脏痛得几乎抽搐。
可当想到郁棠的话，年轻小女生用天真活泼的语气告诉他，他做到的事情不是用年薪数字来衡量的，那一瞬间，他极其震惊。
有时候，放弃和堕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一次他拿起了宣传资料，根据宣传册上的报名流程，在报名的网站填写了报名资料。
很快收到了回复的信息，他报名成功了，该校还有一个课程前的宣讲会。
到了那天，季聿怀前往该所大学，站在大学门口，他心情复杂，按照指示来到了学校礼堂，他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多久，周围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嘈杂声渐渐大了起来，礼堂前有人在准备课件，调试电脑和麦克风。
“听说主讲人是从剑桥出来的，从大一开始就在高盛这些地方参加实习，太牛了吧。”
“对啊，好厉害！快看，她出来了，哇，人长得也很漂亮！”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出色的女生。”
几个人谈话的音量不小，季聿怀想不听见都不行，原本在低头看资料，抬起头来望了眼讲台，他眼眸微动。
是葛念芹。
当年那个跟在他后面，碰到数学难题会和他据理力争的小女生如今正在讲台上，指导别人。
宣讲会很快开始了，葛念芹从生活中的经济学开始讲起，侃侃而谈，引人入胜，不少人都沉迷在她的话之中。
她看着台下，突然之间，目光只能聚焦在一个人身上，说话突然卡了下。
全场静默。
还是台下的工作人员提醒，葛念芹才反应过来，她赶紧救场。
宣讲会继续下去，在这期间，坐在前排的季景行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了季聿怀，唇角不由露出笑意。
季聿怀也注意到他，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季聿怀移开视线。
宣讲会结束后，季聿怀跟着人潮向外走，在走到林荫道时，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季聿怀！”葛念芹不顾那些提问的同学，跑了出来。
季聿怀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神色冷淡。
“你是来看……”葛念芹的心里抱着一丝期待，他是来听她的宣讲会的吧，这是不是代表他对她还有感情。
“不，我是来参加这个课程的。”季聿怀没有给她丝毫暧昧的讯息。
是这样啊。葛念芹的神色怔愣，她看到他手里的资料，“这些只是初级的金融知识，很多经济学的学生大一就学过了，你现在才来学。”
季聿怀抿了下薄唇，不发一言。
葛念芹不知道为什么急躁起来，“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明明你可以站在最高的地方，让众人仰望，现在却只能在台下听着。我真的为你很难过！”
“你难过的，真的是这些吗。”季聿怀淡淡地笑了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你在考虑，你却不领情，从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你还是这样。”葛念芹无奈地笑着。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妈妈生病住院了，没多久就去世了，我要违背她的承诺，和你出国，然后抛下我两个年幼的弟弟吗？”季聿怀神色冷了下来。
“你可以把他们送到亲生爸爸那边啊，我们当时讨论过的，你死活不同意。”
“那是不可能的，我不会让他们回去的。”季聿怀眉间有动怒的痕迹，“我去求过他，求他救我妈，但是呢，到最后，他都没有来！这样自私懦弱的男人，我怎么能让弟弟们回去，再说他的第二任老婆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会把我弟弟们折磨死的。”
“你让我抛下他们，就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获得金钱地位名誉？”季聿怀摇摇头，“我做不到。”
葛念芹眼眸闪烁，她不理解他的决定。
“这就是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所以我们走不到一起，走不到最后。”季聿怀嗓音低沉。
他们对视了一眼，他呼吸平稳了些，看向一侧，“你男朋友在等你。”
葛念芹慌了下，转头一看，季景行离他们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她回头的瞬间，季聿怀已经走远了。
“没出什么事吧？”季景行温声问道。
“没有，说了两三句话。”葛念芹解释道。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景行的表情，“对不起。”
“恩？怎么又说对不起。”
“我以为你不高兴了。”
季景行眸色深了些，他唇角带着笑意，“我说过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男人，没关系的，况且你又不负责之后的课程，只是受邀来演讲。”
见男友确实没生气，葛念芹放下心来。
中秋节当天，郁棠从早上起床就开始紧张起来，她久违地回到了季宅，客厅内摆放着不少礼物，都是其他客人送来的。
“奶奶，你最近好吗？”郁棠放下背包，跑到了季老太太身旁。
季老太太有着一头银发卷发，身上穿着唐装，佩戴着玉饰，雍容华贵，她板着一张脸，没有回应郁棠。
郁棠勾着季老太太的手臂，撒娇道：“哎呀，才一个月不见，奶奶就不认识我了，我好难过啊。”
“你也知道你一个月没来看过我了。”季老太太转过头，冷声道。
“对不起，对不起，谁叫我开学就高三了，功课忙得不行。”郁棠双手合十，诚心道歉着。
“你不在，这个家里都少了点生气，以后要常回来知道吗？”季老太太绷了一会，还是绷不住，笑了起来。
“知道了！我会常回来的，然后烦到你不想再看到我。”郁棠开玩笑道。
“怎么会呢。”季老太太笑了起来，“来，吃块月饼，这是哪家糕点店做的？”
“是X记，非常有名的，流心奶黄超好吃。”
他们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聊天，周围的大人也附和着笑笑，没过一会，家里的佣人过来通知，季景行带他的女朋友来了。
“景行有女朋友了？”季老太太放下月饼，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季景行和葛念芹走了进来，他笑着说道：“奶奶，你越来越年轻了。”
“你也真是的，就知道哄我，上次见我都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季老太太装模作样生气一番，她的欢喜旁人都看在眼里，“这位是……还不介绍下。”
“这是我女朋友，葛念芹，我们大学是一个学校，在学校里认识的。”
“哦……”季老太太眼里闪过欣赏，她握着葛念芹的手，“好，好，是个优秀的女孩子。”
“季奶奶，您好，我是葛念芹。”她大方地打着招呼。
“景行有女朋友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客厅内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季老太太瞪了一眼季明德，神色不悦，“哪里有你交女朋友的速度快。”
季明德脸上顿时讪讪的。
“这是景行他大伯，旁边这位是他伯母。”季老太太拉着葛念芹的手。
葛念芹一一打招呼，压下心里那份好奇，她和另一个年轻女生对上视线，眼里闪过惊讶，她不就是那天和季聿怀在街上的女生吗？
“这是景行的妹妹，郁棠，今年念高三，过来打招呼。”
郁棠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终于直面女主角了，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伸出手，“你好，我是郁棠。”
“你好。”葛念芹尽量摆出亲切的态度来，但她心神不宁。
一家人坐下聊天，季景行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发笑，貌合神离的伯父和伯母，为了小三在打离婚官司，他这位伯母估计是要大伯父□□成的股份，狮子大开口。
另外就是郁棠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季聿怀他们在一起。
聊了一会，季明德接到个电话，起身离开，季老太太不满地看着他的背影。
没过一会，阮玲也站起来。
正巧佣人通知他们开饭了，季老太太说道：“长郡呢，他怎么还没回来？景行，你打电话给你爸，让他快点回来，他不回来我们就不开饭。”
“知道了。”季景行离开位置。
郁棠借故去洗手间，她在家里转了圈，很快就找到季明德和她妈妈，他们在书房里吵架。
“那个叫宋妍的小三打来的，请你去她家吃饭？”阮玲讥讽地笑道。“哟，这是把你当她家里人了，哈哈哈。”
“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我还没问你，你上次摔下楼梯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律师找证据好要我的股份吗？”季明德怒斥道。“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股份我不会给你的，你拿了钱就离婚吧。”
阮玲嘲笑出声，“我们到时候法庭见，看法官会判我多少，我说要股份就要股份，别想拿钱打发我。我跟了你这么久，前后为你流掉两个孩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把那些留给你那三个儿子！”
“我留给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用得着你多管！”季明德的心思被说中了，他气息不稳。
“你抛弃他们十几年，现在倒是想起他们了？”阮玲眼里明晃晃的讽刺。
两人为财产分割的事情争执不休，郁棠听了一会，心里难受，她转身离开，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季景行抓着她的手腕，强迫她来到僻静的角落，将她禁锢在怀里，低头笑道：“没想到我们单纯无害的小妹妹如今也有了鬼主意。”
他眼神冰冷，“说，你接近季聿怀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打鬼主意。”郁棠瞪着他，“倒是你，你为什么会和葛念芹交往，你明知道她是谁。”
“她是谁？”季景行笑了笑，“我交什么样的女朋友都是我的自由。”
“是这样，但她是……”郁棠着急了下，她不清楚季景行是否知道季聿怀他们的事情，没有贸贸然地说出来。
季景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郁棠，“我以为你单纯无害，没想到你和你妈一个德行，你是在帮你妈夺走季家的股份吧。”
“什么股份？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郁棠生气道。
季景行嗤笑了声，他正要开口，两人身后传来葛念芹的声音，她惊讶地说道：“景行，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和我的妹妹开玩笑呢。”季景行摆出笑脸，摸了摸郁棠的头。
和被季延摸着头，完全是两种感觉，郁棠觉得季景行是想扭下她的脖子来。
“你别碰我！”
季景行装作无奈，“她发火了。”
葛念芹压下心里不自然的感觉，她笑道：“季奶奶让我来叫你们吃饭。”
“我爸回来了？”
两人聊着天走远了，葛念芹回头看了一眼郁棠，女孩子眼里有委屈，有气愤，好像要告诉她什么。
这家人真的很奇怪。
到了餐厅，佣人将菜一一端出来，因为是阖家团圆的节日，特地请了大厨过来烹饪，菜色相当丰富。
葛念芹见到了季长郡，季景行的爸爸，相当冷酷的一个人，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年轻，他朝她淡淡地点了下头，充满了上位者的气场。
郁棠老老实实地打了招呼，“二叔好。”
季长郡看了一眼，点了下头，然后拄着拐杖入座。
葛念芹注意到他的一条腿残疾了，对这个人来说，就像是断臂的维纳斯，完美之中带着一点缺憾。
用餐时，季老太太谈及葛念芹的学历，“念芹，你念的是商科，回国后找到工作没？要是没找到不如来我们公司帮忙。”
“希望我能胜任，我有投递简历。”葛念芹大方地回道。
“当然能胜任了，阿玲，不如你带带她，好好培养她。”季老太太转头看向大儿媳妇。
阮玲眼里闪过一丝光，这是要卸磨杀驴了，她和季明德的婚姻即将结束，她这个外人要被赶出季氏公司了。
她微笑道：“好啊，她这样的高材生能来帮忙是最好的。”
郁棠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她明白她妈妈为什么要针对女主角了，面对一个即将取代自己职位的人，谁都不会轻易罢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