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有人边走边说：“好像发生踩踏事故了，我看到那人跌下去了，然后瞬间被后面的人淹没……我靠不会出人命吧。”
金霖微微张着唇瓣，看着说话的人从眼前溜走，随后又被太多的身影不断从身前晃过逼得受不了，心口揪得难受。
就僵僵地也找地方跑开了。
席杭从满载的楼梯中艰难下到三楼，却没找到金霖，发信息也没回，然后看了眼楼下，乱糟糟的，已经有保安进来在疏通人群，但是一时间那么多人根本疏通不了，所以声音很吵闹，尤其刺耳。
他收回目光打电话，拧着眉边打边找。
电梯全部人满为患，根本进不去，金霖也不敢坐电梯，然后那条楼梯太远她也去不了。
席杭找了五分钟，差点报警了，才在一条安全通道里找到蹲坐在台阶上的金霖，她把脸埋在膝盖里，像只把自己蜷缩起来的小刺猬。
他顿了顿，看到人的那一刻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本他是想走安全通道上楼去找的，没想过她还那么聪明，自己能找到这么角落的一个通道。
席杭马上走近，屈膝下去，“金霖。”
金霖一动不动，席杭试着摸摸她的头，她抖了抖。他手一僵，随后脱下身上今天穿出来的夹克衫，扬开披在她身上，然后又揉了揉，凑近她：“金霖，没事了啊，没事，席杭哥哥在了。”
席杭不断揉着她的脑袋，手摸摸她的小臂，跟她说话安抚她，“金霖，精灵，小精灵，抬头。”
“精灵。”
她终于动了动，席杭再次松口气，对着那双从手臂上悄悄掀起的眼睛，一笑，“没事啊，席杭哥哥在呢，不怕，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没人会伤害金霖。”
金霖盯着眼前一双桃花眼，里面平平静静，微带笑意，好像真是什么都不在话下一样。
她蓦的就放松下来，回了回神抬起头。
席杭在边上坐下，从她手中拿来被她紧拽住的手机，上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刚刚他打的，不知道她是不是人产生这种害怕情绪后没注意到。
席杭关了手机，侧眸，摸摸她的头虚揽着她在怀，“你怎么过来了，找原淮？他去机场送你舅妈了。”
“唔。”她轻点下头。
席杭看她好像知道，随即想了想，又说：“然后你就……找我也行是吧？”
金霖没说话。席杭一笑。
金霖有点不自在，她确实是想着哥哥不在，他在就行了。
席杭给她拉拉身上的衣服，起身，把她带起来往外走去，但两步后她就站停，不走，可怜兮兮喃喃说不想出去。
席杭回头，挑眉：“那不然在这过夜吗？我还没吃饱。”
“……”
席杭浅笑走来，低头和她对视：“没事的，我在，不怕，跟着我去餐厅里，这层就是四楼了，出去就是我们吃饭的地方，包间里面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
金霖被少年澄澈干净的声音吸引，诱哄，最终缓缓挪动脚步，跟了出去。
但她还是用飞的速度溜进了餐厅，席杭在后面牵牵嘴角，无奈了下，随后进去了把人带进包间里，成功过渡。
金霖看着桌上的菜，确实他们还没吃多少。
席杭叫了服务员再拿副碗筷，金霖在边上说：“我吃好了，你吃就行。”
席杭坐下，抬头悠悠道：“你干坐着我不好意思吃。”
金霖：“……”她在桌子下轻踹他一下。
席杭正准备放一点菜进汤里，一动就掉了，里面是香气四溢的红油辣椒之类，东西一啪嗒下去，溅起来一滴在金霖身上。
她嗷的一声，席杭失笑，“让你踹我，长本事了啊。”初识的时候是原淮替她踹，现在都自己动手了。
金霖忙抽纸巾去擦，但她穿的卫衣，棉料的，一沾染就浸入进去了，擦不掉，她个洁癖瞬间呆住不动，接受不了。
席杭默默放下筷子，在她过来杀人之前把他刚刚给她披上的外套拉了拉，将那个污点遮盖住。
金霖：“……”
席杭顺着趁机转移话题，“你们那么快吃好了吗？下次来找我们，要先说，然后我们下去带你，嗯？特别是这种商城，人流多的地方。”
金霖知道，一次就长教训了，而且她早前上来的时候其实也很谨慎，那会儿人虽然多，但是也没乱，只是因为电梯没法顺畅地直达四楼，出来后遇上人多过不去，加上楼下刚好出事，一连串的原因才导致，不过归根究底一开始不要大意上去就好了。
所以她朝席杭点了好几个头，表示听到了。
席杭看她那个超级超级听话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也疼了一下。
生病的人总是辛苦的，无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饱受各种各样的折磨。
金霖小小声地问：“那他们是在干嘛？是有艺人在出活动吗？”
席杭回神：“哦，不是，是楼下商城在搞一个国庆抽奖活动，这种地方一向过节就有各种各样的节目，不奇怪，以前也出过问题。”话落，他怕吓到她，接了句刚刚从外面听来的，“这次没太严重，就是有人摔倒被踩到，受伤了。”
金霖：“……哦。”
席杭随意地刷刷菜，回味了几秒她这句哦，随后把菜放入她碗里，瞄了眼她，“金霖。”
“嗯？”她抬眼。
他缓缓开口：“你早上才看过心理医生，还那么怕吗？”
金霖静默住，没说话。
席杭见此，缓缓呼气，故意调侃她一句，“那你以后结婚怎么办？没法去人多的场合。”
“……”金霖又静默三秒。
席杭以为她会甩他一句，还早，想那么远干嘛，但是她却悠悠咬了一口肉丸子，喃喃：“我不会结婚。”
席杭正喝饮料，闻言被小小呛到，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怎么了？这个社会不结婚有什么奇怪的吗？”她满脸好奇地看他。
席杭没说话。
金霖目光犹疑：“你还活在清朝吗？”
“不是不是……”席杭低笑，还嘲起他来了，而且她一个国外长大的人，居然能甩出这么一句。
他放下筷子，看她，“我只是觉得，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不喜欢陌生人。”她低头吃东西。
席杭：“是我想多了，到时候你都好了。”他重新拿起筷子，给她从汤底里捞菜吃。
这话没随口说，仔细一想，席杭确确实实不觉得她这病到几年后还没好，怎么会呢。
不过近期应该是好不了的，所以他边吃边和她说：“这个商城你已经知道了，危险，这是北市最大的一个，然后北市还有不少类似的人很多的商城。害怕自己就不要去，跟着人才能去。”
“哦。”
“还有，缝这种国庆的节假日什么的，不止商城，还有很多地方人很多，连超市都最好不要去，你会害怕；还有电影院……”话落席杭顿了顿，估计她是这辈子都不会去电影院了，就略过了，说，“还有教堂，喷泉广场，都不要随便自己去玩，也不要跟同学去玩，后面跟班里的人熟悉了也不许去。”
他说了好几个地方的危险性，这些地方最容易引起骚乱和踩踏，说到最后，看她在对面拿着筷子也没有在吃，在云里雾里地努力记住名字。
他默了下，停下来，“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的，记不住。反正以后出门跟着原淮和我就没错，自己不要乱跑。”
金霖抬眸，嘟嘴：“我可以啊。”
席杭：“你不可以，我刚刚说的喷泉广场在哪儿？记住了？”
金霖想了想，没说话。
他蓦的一笑，吃了口菜：“老老实实跟着我就没错，我不会带你去这些地方。”
金霖小小嘟囔：“笑什么？！”
“不是你说能记住，结果不能的吗？”他揶揄。
“那我记不住不是也正常吗？”她抿着小嘴巴委屈，“我也不熟悉国内，你不许笑。”
席杭笑得更欢了，金霖见此，一股脑吃了碗里所有的菜，然后放下筷子，起身出去。
席杭马上抬头：“要去哪儿？给我回来，金霖！”
“洗衣服。”
“……”
席杭也吃了几分饱了，就悠悠出去了在洗手间门外等她。
金霖拿水擦了擦衣服，还是没擦掉，然后洗了手出来了就继续不理他，见他不吃了，人就直接从他面前晃过去，会飘的精灵一样。
只是转眼出了商城，白云飘在漆黑的夜空中，长街路灯和着车灯蔓延下去，无边无际。
金霖沉默了，爸爸妈妈已经回去，哥哥也不在，她要怎么回去啊，她甚至连这个地方是哪里都不知道，城南的范围还是城北，或者东西？
席杭站在身后，单手抄在口袋，闲情惬意，任由晚风撩动他散落额前的几缕碎发，也没开口。
等了三分钟，前面的小人终于扭头，和他对视。
席杭隐晦地笑起来：“怎么了？要跟我走？回北凌街？”
金霖甜甜的说：“你不冷吗？这都十月份了，再站下去你不会着凉吗？”
席杭点点头，随后缓缓伸手去拿走她身上的夹克衫，自己扬开穿上。
金霖：“？？？”妈妈这里有个强盗。她懵懵低语，“我上衣被你弄脏了，还给我。”
“遮着头发别人看不到的，不要浪费资源了。”席杭浅笑，语气温柔。
金霖哭泣了，扭过脸往前要去找车回去。席杭在后面站着，没动，“给我回来。”
她继续往前。
席杭：“我数三秒，不回来我就走了，一、二……”
三还没落下，金霖却听不到声音了，本来就在等着他给台阶下的人整个凝滞了、怀疑人生，人不由扭头。
席杭身前站了个女孩子，金霖仔细辨认，是她同桌，那个班长。
班长奚雨旸绑着高马尾，穿着身马甲A字裙，人仰头和席杭笑容明媚地招呼：“你……那个，怎么在这啊？”
席杭：“不可以？”
“可以啊。”她打着哈哈，笑，“就是好奇，你自己吗？没和原淮吗？”
晚风有些大，加上汽车各种鸣笛声，金霖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得到夜幕下，班长笑容似乎很甜，然后还看他的手，似乎在关心他之前骨折的事。
这么久了还在关心啊，他果然和这个女孩子，关系不一般。
金霖瑟瑟发抖地站在风口，长发飘扬得像个小疯子，终于班长走了，席杭朝她走来，拿下衣服盖上她。
“结冰了吧？怎么不走了？”他不疾不徐地问。
金霖：“看热情似火的大型偶像剧呢。”
席杭：“？？”
金霖睨了眼班长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仰头看眼前的人，笑眯眯的，“我终于知道你刚刚为什么听到我不结婚那么惊讶了。”
席杭：“嗯？”
金霖：“你这个人，人生肯定就是顺风顺水地按照正常程序进行，毕业后谈着恋爱，忙两年事业，不忙也饿不死，继承家业，然后结婚。不会有什么差池，所以才会觉得我不结婚很惊讶。”
席杭噎了噎，似笑非笑，“是吗？听你这安排，挺不错的。”
金霖点头，“嗯，所以估计你毕业后孩子都上小学了，我还是单身的。”
“……”
席杭也没想到，他的人生蓦然让她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关键是，除了这句“他孩子都上小学了她还单身着”，听起来左右觉得有些不对味，其他的还挺好的。
人生嘛，这样顺风顺水也就足够了。
送人回了城南后，他和从机场回来的原淮在北凌街碰了面。
闲来无事，加上都没吃饱，两人叫了宵夜在家里客厅喝起了啤酒。
电视里播放刚刚商场发生的踩踏事件，两人顺着就说起金霖，后面席杭一喝多，就多说了几句，把金霖给他安排的人生大事说了出来。
原淮听完，在沙发里笑到快瘫了，“可以啊，哈哈哈哈哈，我总觉得你以后会单一辈子，金霖居然觉得你会顺风顺水的工作结婚生子。”
单身一辈子？？
席杭斜睨他：“你才单身一辈子。”
原淮笑得更乐了，“不是吗？就你这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脾气，上哪儿找女朋友哈哈哈哈哈。”
席杭悠悠扫着他，轻呵一声，闲闲喝了口啤酒，道：“金霖说……她不结婚。”
“嗯？”原淮成功定住，笑容也停下来，斜睨过去，“你说什么？”
席杭难得那么好脾气，还又温柔地重复了一遍：“金霖说她不结婚。”
“……”原淮噎了噎，瞬间愁死了，“因为她的病吗？可她病不可能到那时候还不好吧。”
席杭对这方面没研究，咬了口烧烤，只摇摇头道：“没那么容易吧，她今晚就吓得够呛，我哄了好一会儿她才愿意抬头。”
原淮长叹口气，倒在沙发里，瞬间没了取笑席杭的力气了。
席杭觑了他一眼，揶揄：“她暂时有这想法不也挺好的吗？不然你还得担心她早恋。”
原淮：“……”
席杭：“等过几年病好了，没有不想结婚的想法了，开始谈恋爱，不完美吗？”
原淮活过来了，“有道理有道理，我家小精灵这么可爱怎么能便宜哪个混小子给早恋呢，绝对不行的，被我发现得卸一条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