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少女嘿嘿的笑了几声，身子缩回了自己的位置，骄傲地扬起了脸颊。
棕发青年垂了垂眸子。
七濑光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邻居家的小姑娘。
活泼可爱，总是在他面前蹦蹦跳跳的。
不管他说了什么，她看向他的眼神永远是充满了亮晶晶的崇拜。
像个小太阳。
“纲君。”少女的声音轻轻的，因着刻意压着喉咙而显得有些沙哑。
沢田纲吉回过神来。
金发少女的一手拿着枪，一手向他比划着什么。
彭格列的超直感在这时候起了作用。
【请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沢田纲吉回答，金发少女便倒退了几步，消失在大空火焰的光晕外，身形融合进黑暗里。
棕发青年想起了报告单上七濑光微妙擦线而过的暗杀课成绩，他的眉头皱起，不明白七濑光这一行动的意义。
不过，他的困惑也就只维持了几分钟而已。
大厅的灯光重新亮起，备用操作系统被打开。
大门处一道铁墙落下，窗户也被封住。
沢田纲吉看见了不远处和威廉菲雷尔站在一起的七濑光。
后者微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去重启系统了吗。
棕发青年收回了目光，他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却在看见角落二人的动作后滞住。
大多数刚才进行扫射的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已经倒下，应七濑光召唤而来的药研和今剑站在倒下的人群中央，压低了身子，目光紧盯着一处，似是蓄势待发。
“ho~怎么了？”半张脸被绷带缠住的少年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他黑色碎发下的眼底似有什么在流动。少年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他的话里藏着开玩笑的口吻，却抑制不住地透出阴冷与威慑力。
少年向前一步，额头抵住枪口，“不开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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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男人似乎没有料到太宰治会做出这种自杀式的动作，他执枪的手一颤。仅仅是一个空档，本就在一旁蓄势待发的今剑便闪身来到了他面前，刀背击中男人的手腕，在枪坠地之前，今剑抓住男人的手臂，借着着力点翻过了他的头顶。
“抓住你喽。”
银灰色长发的少年的声音稚嫩，脸上还带着孩童般的笑意。他的刀背击中男人的脖子，留下一道红痕。
身体倒地的声音和木屐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完成了任务的今剑和药研将在灯光在泛着光泽的短刀收回刀鞘里。
“太宰大人！”枪落地的同时，黑发少年身后以银发穿着考究的男人为首的黑手党们围上前来。
缠着绷带的少年没有理会他们的声音，他的唇角扬着浅浅的弧度，毫无光彩的目光随着今剑和药研一直而动，最后落在站在角落里的金发少女身上。
只是不过几秒，少女的身形便完全被棕发青年所覆盖。他不偏不倚地挡在了七濑光的面前，没有回头看向太宰治，只是笑容温和地和面前的金发少女说着些什么。
少年发出了一声了然的鼻音，他将目光移回，弯腰拾起男人被打掉的枪支。
随着太宰治的动作，大厅中沸腾的人声静下来。除去少数仍处在恐惧之中的只是来单纯地参加宴会的美丽女性外，大多数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执枪的少年。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皮鞋拍打着地面，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大厅内。
少年的影子覆盖住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身形，脖子和手臂的麻痹感使得男人刚刚回过神来，他翻过身，对上少年掩藏在阴影下的双眸。
男人的表情充满了恐惧，又很快地被决意所取代，只是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少年一脚踹中了男人的脸部。
牙齿伴随着血液落在地板上，在黑发少年身后站成一排的黑手党们心领神会地上前，将男人的下颌关节卸下。
“看来在路上的老鼠还没有清理干净啊。”少年的声音毫无起伏，他的声音不大，微微透着些沙哑。
男人的唇角不住地往外渗着血，太宰治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在他的面前蹲下。
“不惜做到这样也要来杀了我。”
“怎么样，告诉我你们的目的的话，我可以考虑放过你哦。”少年的双手随和地搭在膝盖上，手腕垂下，黑色碎发下的眼睛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倒在地上的男人眼中充斥了绝望，他的手指弯了弯，便再无其他的动作。
“是这样啊。”少年仿佛是在自说自话的样子，他垂了垂眸子，“我忘了，你已经说不出话了呢，松下君。”
男人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地震惊。
“我已经明白了。”少年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太宰治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搭在他肩上的黑色风衣外套晃了晃，“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太宰治扣动了扳机。
枪口冒出小小的火星，子弹穿过男人的头颅，在地板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鲜红的血液蔓延开来，血腥味和硝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在场的黑手党的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眼神却是紧盯着那个伫立在灯光下的少年。
听到声响的七濑光一愣，她企图往挡在自己面前的沢田纲吉身边挪挪。
棕发青年的手搭在了少女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却成功地制止了她的动作。
“不要看，七濑桑。”
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的男人身上被鲜血染红。
七濑光敏锐地观察到站在身侧的威廉·菲雷尔略微皱起的眉头。
她扬起脸，对上沢田纲吉的目光。
少女的唇角扬了扬，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见过的，纲君。”
——她的双手不干净。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站在镜子面前的金发少女曾一遍又一遍地用水冲洗着自己的双手。
可不论是怎样冲洗，那时的七濑光总是能看见自己双手上泛黑的血迹。
皮肉裂开，金发少女已经分不清颤抖的双手上，到底是自己的血，还是死在她随身携带的枪下的血。
虽然她总是避免真正地杀人，她对于所有刀剑的命令都是——只要让敌人丧失作战能力就行。
但是总是会有需要真正击杀敌人的时候。
即使她是不小心的。
她只是被本该在地上昏迷的敌人吓到了而已。
七濑光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她在卫生间里干呕了一个晚上。
没有一个黑手党的手是干净的。
Reborn、山本武、狱寺隼人，甚至是……沢田纲吉。
只是大家都不愿意正面地讨论这个话题而已。
棕发青年的瞳孔微缩，他看着金发少女往自己的身侧迈出一步。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太宰治的影子。
黑发少年一遍又一遍地向倒在地上的尸体开枪，唇角处是癫狂的笑意。
“他和我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金发少女的声音将沢田纲吉从稍稍的震惊中唤醒，这位黑手党教父转过身来，垂首看向身侧的少女。
他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啊、不……是生存训练时碰到的一个人。”
同样的对死亡这种东西好像与生俱来便没有恐惧。
七濑光就是在和他对上的时候，第一次同时召唤出了鹤丸和蜂须贺两把刀。
沢田纲吉的眼神变了变。
枪声停了下来，弹夹内的子弹已经消耗殆尽，黑发少年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他将手中的空枪扔在了一旁。
围观的黑手党们收回了眼神，开始询问受惊的女伴。
一直背着手站在黑发少年身后的广津柳浪将一直恭敬地垂着的头扬起，他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威廉菲雷尔，上前向他走去。而感受到广津的目光的威廉也抬腿从金发少女和沢田纲吉的身边离开。
“非常抱歉在您的继承式上……港口黑手党将会承担……”
“……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七濑光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当然，她对他们的对话也不是很感兴趣。
“七濑桑。”
沢田纲吉的声音传来，被叫到名字的金发少女还没来得及抬头，便被拥进了充斥着熟悉的味道的怀里。
阴影笼罩着二人，人声沸腾的大厅里，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沢田纲吉和七濑光。
“纲、纲君？”
少女睁大了眼睛，对于棕发青年的这一动作有些措手不及。
她正想开口问个究竟，声音却因沢田纲吉的话而抑在喉咙里。
这位年轻的教父，即使被人用枪指着脑袋都仍微笑着处变不惊的彭格列十代目。
此时声音里盛满了颤抖。
他一遍又一遍地固执地重复着“我很抱歉”。
他在恐惧。
他在恐惧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金发少女身形一顿，所有害羞的情绪卸下，她在沢田纲吉的怀抱里扬起脸来。
可是。
他为什么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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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沢田纲吉在害怕什么呢。
这个答案也许他自己也不明白。
【“我见过的，纲君。”】
少女轻轻柔柔的嗓音落下的同时，沢田纲吉的心跳便漏了一拍，翻滚的血液似是停下，缠绕着骨骼的血管内泛出冷意，融进他的神经，慢慢地在他的全身蔓延开来。
沢田纲吉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你还是那么天真啊，蠢纲。”】
沢田纲吉的双手第一次沾上鲜血的时候，那个面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忍不住弯腰干呕了起来，他的双眸睁大，视线模糊一片。
黑色的披风因着少年的动作而拖到了地上，浸在还透着温热的血液里。
橙红色的火炎燃起，他肩上的披风变成了小小的狮子，似乎感受到了主人不安的它咬住了少年的裤管，却怎么也扯不动。
那时的沢田纲吉，甚至没有感受到纳兹的任何动作。
他的满颗心浸在恐惧里，负罪感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站起来。”】
他的家庭教师，就站在他的不远处，目光晦暗不明，稚嫩的童音里充斥着威慑力。
【“你不出手，你的部下就得死。”】
少年的身形一顿，他松开捂着嘴巴的手。
彭格列的人已经撤离完毕，满是残骸的废墟里，只剩下棕发少年和Reborn二人。
浸着冷汗的发丝遮掩住了少年的眼睛，沢田纲吉站直了身子。
即使明白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满身都刻满了罪恶，沢田纲吉也不能将自己心中的罪恶感释怀。
十八岁的沢田纲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明白了黑手党的残酷。
而二十岁的沢田纲吉，失去了笹川京子。
【“抱歉，我果然……”】
少女的声音和记忆里的有稍许的不同，她像是哭过了一样，声音沙哑得就像干涩的海绵。
再也挤不出一滴水来。
【“我果然，还是不能原谅。”】
那一年，笹川了平因情报被泄露而在受了重伤，虽然云雀恭弥及时赶到，那个坚毅的男人仍旧躺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洁白房间里。
二十岁的笹川京子在那一年知道了真相。
【“不是纲君的错，只是我自己……”】
【“我明白了，京子桑。”】
独自一人坐在首领办公室里的沢田纲吉唇边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他的双眸中似有什么在闪动，却又很快被抹去了。
窗外的天空明朗，雨水擦除了太阳和白云的影子，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蓝。
——他在害怕些什么呢？
电话那头的少女沉默了许久，最后低低地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声音从暗了的屏幕中传出，飘荡在空寂的办公室里。
沢田纲吉轻轻阂上了眼。
可就在这时，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震动的手机在桌面上微微移了位置。
棕发青年睁开了眼。
[爱丽丝小姐]：下午好呀，纲君。
[爱丽丝小姐]：听说美好的午后和午睡更配哦。
男人就这么侧着头，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消息。
在短暂的三秒后，沢田纲吉伸手，再一次拿起了手机。
[Sawada]：好。
[爱丽丝小姐]：纲君。
[Sawada]：？
七濑光那头沉默了一会，就在沢田纲吉以为她有什么事情下线了的时候，对话框再一次跳了出来。
[爱丽丝小姐]：……啊，我本来想讲笑话给你听的。
[爱丽丝小姐]：但是我果然还是不适合编笑话。
棕发青年眨了眨眼睛。
窗外的风拂过树梢，吹动了摆在窗台上几盆开得正娇艳的花朵。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过键盘。
[Sawada]：七濑桑为什么要给我讲笑话？
[爱丽丝小姐]：因为刚才有小精灵告诉我，就是要给纲君讲笑话。
少女孩子气的口吻使得沢田纲吉的神色不禁柔和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