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体贴地没有出声打断他此刻酝酿中的感情,彼此分享着这份怀抱不知许久,才等到他闷闷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小霜叶,我不会再离开了。”
当事人闻言安慰性质地拍了拍他的背,随后缓缓将手指探入了他的发海里,微仰着头,低声应下了他的这份承诺。
“嗯,我知道。”
她也早在之前就已经下过决定,就算他再想要逃跑,她也不会再放手同意。
好似感应到了霜叶的想法,黑发少年不由将她揽得更紧,直将自己失而复得的欣喜通过肢体传递到了她的内心深处。
……
确认身体与精神没有什么大碍以后,霜叶再度投身到了港黑后续的清扫工作当中。
她实际上也很想偷懒多摸鱼几天,但她作为这次事件里唯一亲身经历过与Q的交战并且成功将之控制下来的人,首领还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汇报。
不得不面对再次回来加班这种残酷境地的霜叶,顺便就带着粘在自己身边那只太宰去了顶层的办公室。
门口侍立的手下见状立马主动轻敲示意,得到命令后才推开了大门,两人刚一进去,就看见他们的首领正坐在办公室的里头,还在为着组织最新报备上来的财务损失汇总而头疼。
留意到门口产生的动静,森鸥外不由暂且放下手里的文件,抬起头看向了两人。
那副威严端正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太宰身上稍微停顿了一秒,他又转而定格在少女那张无碍肤色却有些苍白的脸庞。
“荻原,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森鸥外笑眯眯地将十指交叉,若无其事地询问着她的身体情况,看起来半点没有之前将她推入火海的愧疚与心虚。
在他的眼里,关键时刻物尽其用才是硬道理。
至于霜叶本身的想法……她自己是如何想的其实并不重要,个人意志在大敌当前的紧急状况里微乎其微,她不可能每当遇到危险就在紧要关头前却步,只要确定最终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多谢关心,毕竟我还要撑着一口气回来找森先生你领工资啊。”
霜叶并没有因此而心存什么芥蒂,短暂寒暄后就直接进入正题,为他逐一禀报Q所拥有的异能整体以及发动的契机。
“据Q自己提供的信息,他的异能是叫做【脑髓地狱】的精神操控型能力,能用操控幻境来侵害目标的精神,使之对周围的人展开无差别的攻击。被选取为操控目标的条件是所有判定为伤害过他的人,只要破坏随身携带的人偶,就可以当场发动异能诅咒。”
霜叶极尽详细地汇报了自己所知晓的情报,而这份情报显然令首领感到颇为满意,只要得知这些,他命令属下在现场回收的Q,无疑又提高了几层循环利用的价值。
偏偏这时却有人不识情趣地照他脸上泼了一盆冷水:“但他的危险性也是毋庸置疑的,一旦控制不好,就会反过来被刀的刃面割伤自己——就像如今港黑里尸横遍野的场景一样呢。”
森鸥外不由将视线偏移至发出声音的那位少年,而对方却也似笑非笑地以目光回敬了他。
同样拥有着一头黑发的人,他们的心脏似乎也同样是相似的漆黑如墨。
氛围不知为何开始展开了一场无形中的争锋相对,好似只要他们互相待在那里,来自他们身体内喷薄出的冷锐就能将外人的皮肤割伤。
森鸥外在此刻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演绎得淋漓尽致,即便听闻太宰仿若讽刺的提醒,他也依然好整以暇地放松了身体,端着优雅的风度往椅背靠去。
“我明白太宰君你的担心,但就算是一把双刃剑,只要应用得当,也能在合适的时机发挥出出其不意的重要作用,这一点你应该同样很明白才是……还是说,太宰君你有更好的建议?”
太宰眼神漠然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对使用Q没有什么意见,任意妄为害死了组织那么多部下无辜性命,他只配成为被港黑压榨与利用的工具这一用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几秒后才眸色渐暗,沉声开口:“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把他交、给、我、处、理。”
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的少年,周围的气场好似瞬间坍塌形成了一圈深邃的黑洞,任由谁往他的方向看去一眼,内心恐怕都要油然升起一股被那气场吸纳在其中、丧失自我的深深恐惧感。
霜叶似乎有些诧异于他的发言,只是,因己身充分的信任而在此刻保持了沉默,然而,她不作表示却并不代表其他人同样不作表示。
在太宰的发言以后,唯独端坐在办公桌后的首领眼神波澜不惊,他重新单手托起了下巴沉思,戴着白手套的指节有一下无一下地敲击着桌沿。
“在我回复这个要求之前,我需要先问一下,这是你深思熟虑后才说出的结果,还是代表了你私人情绪的要求?”
森鸥外将目光直挺挺地对准了前方的太宰。
即便Q的异能确实是为人所忌惮的危险能力,但在当权者的眼里,却是一道好用的杀手锏,正如当年肆虐横滨却没有被问罪的涩泽龍彦一样,只要仍有利用价值,上头的人就断然不会轻易将这个工具葬送在垃圾桶里。
如果是在事情发生之前,森鸥外的确会认为太宰的异能无效化是唯一能够遏制Q异能失控的开关,但现在有了同样可以控制Q的备选方案,他的意见却并不是非要接受的了。
可既然太宰自动请缨,森倒是也给出几分薄面听听他什么想法,却未曾想听见森鸥外这话的太宰,却仿佛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玩笑话一样,忽而轻轻笑了出来。
直过了好半晌那位黑发少年才止住了笑意,待到唇角嘲讽的弧度完全从脸上消敛,他才面无表情地再次看向了眼前的男人,避而不答,只相当冷漠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首领,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伤害了我恋人的家伙’吧?”
当他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语刚消缓在空中,周围的温度便仿佛有寒霜过境般霎时降了好几度,某些表面上伪装的平静变得有如半山腰上即将散架的木质建筑,被山风吹得岌岌可危。
外界透过通电玻璃落入室内的光线完全无法映入太宰的眼帘,同样无法映入逆光端坐的首领眼内,只力有不逮地在他们西装裤边堪堪停驻。
故意说出那句话的太宰并不介意听者会有什么感受,他只不过是在如实表述自己。
心里有鬼的人,无论看谁都像是恶鬼,若是对方进行自我代入,太宰也感到无所谓。
他那句话究竟指代了谁,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房间内整个僵持的场面似乎维续了很久,久到两人的眼瞳里都逐渐覆盖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薄的寒霜,但两人却默契地借着脸上的虚伪笑容而掩饰了下去。
“你这么说,可让我有些难办啊。”森鸥外故意装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他挠了挠脸颊,在这时将视线转移向了霜叶,“不如让当事人来决定如何?”
没想到锅最终会抛到自己的头上,霜叶不由从神游天外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她看了眼腹黑得仿佛狐狸般狡猾的黑心老板,片刻后,还是觉得扭头过去看自己旁边立马变脸乖巧的绷带精比较顺眼。
“既然太宰难得这么自觉揽过工作,让给他做也无妨吧……况且他的确是能够稳定控制住Q的首选。”
在太宰身边一向认为放弃思考最好的霜叶无所谓地答道,说完,她便话题拐了个十万八千里,将自己刚刚一直在思考以及关注的问题猝不及防地痛快甩了首领一脸。
“比起这个,森先生,我这次任务有奖金补贴或者额外加班费吗?精神损失能不能算在工伤里面?”
霜叶说着还煞有其事地认真琢磨起了工伤补偿的具体金额,这副模样顿时将原本旁边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破坏得一干二净,偏偏始作俑者完全没有察觉到。
于是负责发工资的黑发首领只好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转瞬整个人放松身躯靠在椅背上,好似为此做出了妥协。
在放松的同时,他仿佛不经意对上太宰那分明在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的眼神,随后两人都若无其事地错开了视线。
待到他继续专注到霜叶的身上时,眼瞳染上了淡淡的无奈。
“那就这么办吧。”
森鸥外摸了摸下嘴唇的边缘,颇有些模棱两可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在回应着先前的哪个问题,抑或两者都是。
从首领办公室里出来后,霜叶紧接着跟太宰去向了总部地下室关押着Q的场所。
行走在不断往下深入的阶梯途中,她才后知后觉地无意问出了自己方才在办公室里感到违和的事实。
“怎么感觉,你每次跟森先生之间谈话的气氛好像都怪怪的?”
只有两人前行的地下通道里,朦胧的白色烟雾缭绕,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在映照着壁灯而发黄的墙壁间反弹,太宰自然不会冷落来自于霜叶的问题,很快,他少年般清澈的声音也跟着懒洋洋地回荡。
“只能说是相性不合吧,发展到意见相争那一天应该都是迟早的了。”
熟料霜叶闻言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们的性格似乎挺像的?”
话音刚落,身后的脚步声当即就停了下来,脚步的主人好似因她这句点评而感到了浑身不适。
“一点都不像!”太宰孩子气地做出了一脸嫌恶搓手臂的动作,然后便不容分说地上前一步,抱住了同样停下脚步的霜叶。
昏黄的壁灯将他们两人相拥的身影拖拽得长长的,相叠着投照在阶梯上。
“从理念上来说就一点都不像!”
太宰不满地重复作出反驳,右手掌心覆盖在了霜叶抵到自己胸膛上的后脑勺,在这个温柔的动作里,他渐渐闭上了双目,使嘴唇轻吻在她的发顶,好似要用极尽的温柔去解释自己那颗不容许被玷污的真心。
“森先生作为首领,想要守护的永远是组织,乃至整个横滨。”
“而我想要守护的,就只有你而已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爆字数,嘤嘤嘤
看吧,这就是我真正的实力,即使是过渡我也能塞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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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摒弃犹豫与挣扎
那就是太宰与森先生最大的差别, 有的人心大到包容整个城市, 而有的却小到只能容许单独一人站在他的心尖。
猝不及防收到这份表白的霜叶要说没有动容是假的,反而灵魂中的情感愈发热烈,不住地往外扩散出波纹。
像是在说,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心中那株花朵就永远不会枯萎。
待在对方的怀里, 霜叶少见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于他粘在自己身上不放的嫌弃,只安安静静地与他共同享受着当下片刻的温存。
直到发觉时间在这里消耗太久,她才抬手拍了拍太宰的背部, 示意他将自己松开。
“好了, 接下来还有正经事要办吧?”
太宰这才依依不舍地将脑袋挪了出来, 露在绷带外的那只眼睛淬满了壁灯上的光亮,闪烁不定的模样足像是在控诉着她居然一点都不留恋自己的罪状。
霜叶见状只好无奈地给他顺了一遍毛, 将手盖到他蓬松的黑发上轻轻揉动,回应了他之前的告白。
“其实我也是……想要守护的对象, 只有你就足够了。”
彼此只有十几厘米近距离下, 她面对面凝视着太宰那张略显怔忪的脸庞,忽而浮现了无奈的神色,指尖下移, 双指扯住了太宰的脸颊,轻声对他倾诉道:
“我可是比你想象的要更喜欢你得多了……真是的, 别用这么傻的表情看着我啊。”
黑发少年那双鸢色眼睛犹如空中摇晃的吊灯,良久才得到停摆,随后就见他飞快地再次收紧了手臂, 好似钻进了洞窟的土拨鼠般再也不愿出来,惹得霜叶不禁开始反思自己这样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作茧自缚’。
“呜呜呜小霜叶——你居然第一次当面说喜欢我!好感动!”太宰说着,极其粘人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好在这种状况维持的时间不长久,没过一会,因为她的话语而打起精神来的太宰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在气氛正好的时候抬起了脑袋,眨动着通透的眼睛朝她的脸庞凑近。
“小霜叶,趁着这里没人,我想——”
——这个家伙果然又要飘了!
“不,你什么都不想……”老司机霜叶的眼神立马就警惕了起来,义正言辞地想要打断他,然而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接下来凑近的那张俊脸给吞没了所有语言。
“唔……”
昏黄狭窄的地下通道里随着亲密的接触逐渐渲染开了危险的味道,情难自遏的微微喘|息顺着空气飘到阶梯前后的暗色里,逐渐与无人得知的神秘融为一片。
……
果然犹豫就会败北,面对这种厚脸皮且不要脸的人物,给一点心软就会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般溃不成军。
事后霜叶面无表情地整理好凌乱的衬衫衣襟,将外头的风衣领子给竖了起来,率先独自一人抛下身后的狼藉,匆匆朝通道的尽头走去,背影品味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而被抛在后头的太宰浑身都飘出了恍惚的花,半点也没有介意霜叶的冷落,跟只追主人尾巴的粘人犬似的挂上傻兮兮的笑容,长腿一迈追上她的脚步。
究竟如何处置Q的问题最终还是被交给了太宰来处理,为了给这次事件里牺牲的组织成员一个交代,对Q的处置自然不能轻描淡写地揭过。
——至少,要做到真真正正的封印,让他在好似永恒的囚笼里为之忏悔才行。
关押Q的禁闭室与港黑用来榨取俘虏情报的拷问室规模大同小异,里面安置着一根深植在土地里的粗壮木桩,Q双手戴上的镣铐所延伸的细长锁链,就连接在了那根木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