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碗乖巧地依偎在她身侧,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暮色渐深,天边只剩下一条金橘色光带。
这些天到国外出差的霍斯文一下飞机就听说木鹤被全网黑的消息,半点工夫都没耽搁,直奔郊区的私人山庄。
当初四叔把人交给他,就一个要求,只要她玩得开心。
依照现在的情形,估计都哭得梨花带雨了吧?
等来到包厢,看到霍斯衡眉目平静,面前还摆着一杯清香袅袅的茶水时,霍斯文心里就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硬着头皮问道:“四叔,木小姐她……现在还好吧?”
霍斯衡微眯起眼:“她怎么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四叔竟然还不知道?
霍斯文错愕片刻,没有半分隐瞒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也无需辩解,四叔那儿自会有他的衡量。
霍斯衡没说什么,白皙长指似乎漫不经心地轻抚茶杯边缘,指尖沾了淡淡茶香,霍斯文习惯揣测他的行为他的表情,但还是摸不透他此刻的心中所想。
时间一秒又一秒地安静流逝。
直到霍斯衡在杯沿敲出了一声清脆的“叮”,霍斯文才回过神,知道最后的结果即将来了,不由得严阵以待,不料,四叔只是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霍斯文出门后,犹如置身迷雾森林,自头顶倾泻而下的橘色灯光将他的身影印在地毯上,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之前在酒会上听说东兴企业破产倒闭的消息,如果没记错的话,东兴那位郑总,就是当初潜规则木鹤不成,恼羞成怒打压她的人……
这种并不陌生的行事风格,很显然……是出自四叔。
难道这次,他也要亲自出手?
霍斯文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衡量一下,那位木小姐在四叔心里的分量了。
包厢内。
霍斯衡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搭在茶桌上,正低头查看手机,金月湾住所的客厅安装有隐形监控设备,系统会自动推出有人像的视频,很快,屏幕上出现一道纤细身影。
乌黑长发铺在后背,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
他看得心口莫名一紧,眉心紧蹙,眸色晦暗不明。
片刻后,霍斯衡退出视频,直接拨通她的手机。
铃声响起时,木鹤还沉浸在犀音的悲伤情绪中,不能自拔,她摸到手机,朦胧的视野中跳动着“郗衡”两个字,微愣后,连忙抬手擦掉眼里的残泪,还心虚地瞥了眼胸前。
做好心理工作后,她才接通电话,尽管已经尽力克制,但发出的声音还是带着哽咽,软软地喊道:“郗衡。”
“啊,一起吃饭?”
木鹤偏头看向窗外,之前太沉迷了,不知不觉天色已全黑,玻璃上映着她的影子,形单影只,她面上依然笑意嫣然,手却悄悄握紧了手机:“嗯嗯,那我等你。”
他们去的是金月湾附近的一家私人菜馆,环境清幽,隐秘性好,进入包间后,木鹤才摘掉帽子和口罩,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网上对她口诛笔伐的都是年轻人,战火暂时还没在三次元蔓延开,就比如负责接待他们的中年女人,哪怕看见她的全脸,也没什么异样反应。
霍斯衡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锁着对面,女孩子歪着头,清亮黑眸微微弯起,看似心情愉悦,可眼角那怎么都遮掩不了的通红,还是泄露了哭过的事实。
他面色沉静,桌下,手背上青筋却隐隐浮现。
见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木鹤纠结着是先解释手误的“胸罩”,还是哭红的眼睛,比较了一下,还是后者不那么尴尬:“我以前最怕的是拍哭戏,因为怎么都进入不了状态,只能靠滴眼药水蒙混过关。”
后来她才学会怎么去和角色真正地合二为一,同悲欢,共喜乐。
木鹤看他眉锋微敛,表情存疑的样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做到瞬间进入哭戏?”
反正包间里只有两人,她当场就给他来了段即兴表演,干净澄澈的眸子浮现隐约水光,聚集成泪,要掉不掉,眼角的微红渐渐晕开,看起来楚楚可怜,哭腔和气音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青离,我恨你,要是从来没遇见你就好了。”
珠帘外,端着茶水的服务生阿姨脚步猛地顿住,伸长耳朵,听到里面的女人悲痛欲绝又隐忍地哭着,支零破碎的字眼传出来:“禁锢人身自由,切断与外界的联系……”
“求求你,放我离开,好不好……”
阿姨转身匆匆离去,两分钟后折返,掀开珠帘进去。
木鹤刚好完成了即兴表演,见服务生来送茶水,怕她误会,赶紧抽了两张纸巾擦眼泪,还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
阿姨的脸色越发凝重,眼风扫了扫男人,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
她放好茶水,侧身时装作不小心碰落纸巾,边道歉边弯腰去捡。
就在这时,木鹤发现手里被她塞了一张小纸条,不明所以地打开一看——
“姑娘,需要帮忙报警的话,你就眨三下眼。”
木鹤:“???”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提示:您的护妻狂魔衡少已上线~
衡少:总是被老婆甩锅怎么办?
钟点工阿姨和服务生阿姨正激烈角逐年度最佳脑补奖,谁将C位出道?
感谢西爷和丁丁丁丁丁呀i的地雷(づ ̄3 ̄)づ╭?~
第12章 喜我归有期(12)
报警?!
报什么警?
为什么要报警?
木鹤在懵圈三连后,终于反应过来,这位服务生阿姨是听到了她刚刚念的台词而产生了误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阿姨,您误会了。”
她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阿姨明显一个字都不信,甚至认为她是在男人的胁迫下才不得不这样说,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非法禁锢,失去人身自由,还口口声声为对方辩解,连演戏念台词这种荒唐的理由都找得出来,背地里不知道遭受了什么可怕的折磨,才会导致心理这般扭曲。
阿姨心中同情更甚,母鸡护雏似的把木鹤挡在身后:“姑娘,你别怕。”
木鹤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求助地看向霍斯衡,哪怕在阿姨凶狠狠的目光瞪视下,霍斯衡依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收到她眼神中的信号,便想起上次,钟点工因为看到床单上的大团血迹就联想到房事的事……
他唇角微挑,回以意味深长的一眼后,继续垂眸整理袖口,大有隔岸观火,谁惹的事谁解决的架势。
木鹤只能冒着曝光的危险,从手机里翻出剧照和小视频,向热心的阿姨证明她确实是演员。
阿姨这才明白自己闹了一场乌龙,她弯腰鞠躬为刚刚唐突的行为道歉:“对不起,先生。”
“没关系的,阿姨。”木鹤温柔地笑着,语气满是真诚,“非常谢谢您愿意为一个陌生女孩子挺身而出。”
阿姨反而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做母亲的,最担心的无非就是孩子在外面受到伤害而孤立无援,将心比心,如果她选择漠视的话,良心会不安的。
她想到家里追星的女儿:“对了,你是演员,也是明星咯,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木鹤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她热情的视线:“……当然可以。”
木鹤这个名字正在被全网疯狂黑,她只好在那张写着“姑娘,需要帮忙报警的话,你就眨三下眼”的纸条上签下:木央央。
阿姨双手接过来,道谢后就出去了。
木鹤松一口气,要是阿姨在误会后真报了警,他们现在就不会还坐在这里,而是在区派出所了。
霍斯衡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她前面,想到他刚才的袖手旁观,木鹤忍不住在桌下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脚,在他看过来时,她无辜地眨眨眼:“哦,不小心碰到的。”
他将她暗藏的小心思摸了个门儿清,却没点破,连自己都没察觉地……纵容着。
一会儿后,服务生把四菜一汤端上来,木鹤已是饥肠辘辘,舀了两碗汤,大方地分他一碗,然后低头喝了起来,温热的液体流入喉咙,一路抵达胃部,有种妥帖而踏实的温暖。
果然,美食才是最治愈的。
她像只贪吃的小松鼠,唔,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好吃,吃得双颊微鼓,眸底也被笑意点亮,仿佛万千繁星从暗夜里齐齐涌现。
霍斯衡却没怎么动筷子,一直都在看着她吃,压在心底深处的担忧顷刻间消失无踪,来的路上谋定的计划也一并推翻,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任由事态继续愈演愈烈。
就算她真的不能解决,不是还有他吗?
木鹤难得在晚上吃了个七分饱,吃得心满意足,眼睛都笑弯了。
又坐了十分钟,他们就打算离开了。
还好回去路上没有堵车,路宽且直,各式各样的车子缓缓流动,汇聚成一条灯河,在尽头处和天上银河交接。
木鹤坐在副驾,看旁边的霍斯衡有条不紊地打着方向盘,车窗外的灯光扑闪着从他线条挺拔的侧脸掠过,印下柔和的光影,忽而又沉入黑暗中,忽明忽暗,像在看一场慢节奏的黑白电影。
他是唯一的男主角,也是她眼中的唯一。
“郗衡。”
霍斯衡目视前方,一边超车,一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应她。
木鹤等车子顺利变道后,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啊?”
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复,她以为他没听见,正打算再问一遍,听到他低低地笑了声:“帮人打杂。”
如果是霍老爷子听到这句话,估计又得被气得吐血了,偌大一个霍家,富春城赫赫有名的百年大家族,在他眼中居然形同三流小作坊?!
木鹤也感觉挺不可思议,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怎么看都不像是打杂的,而且,就他那清傲的性子,会给别人打杂?她还想再追问,可看到他眼角隐约染上笑意,注意力就被分散了,眼睛一眨不眨,他长得真好看啊。
她的颜值就很高,按理说早该对美色免疫了,可他身上有一种独特气质,是超越漂亮皮囊的存在,明知道很危险,但还是会控制不住地陷进去。
这样的男人,不知道会被什么样的女人收心?
“郗衡,”木鹤轻声问,“你有女朋友吗?”
刚好是红灯,霍斯衡稳稳地停下车子后,偏转视线,以格外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片刻后,他才勾了勾薄唇,弯起食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一下。
意思很明显——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木鹤感到眉心一疼,故作生气地瞪向他,红唇微嘟:“坏死了。”
不说就不说,怎么总是欺负她。
霍斯衡笑意更深,搭在方向盘上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起来,眼梢也呈现出愉悦的弧度。
对向的路上,有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赵亦可坐在后座,她刚和小姐妹聚完会,做了spa,喝了点酒,醉意略微上头,她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木鹤微博页面,看到铺天盖地都是骂声,她的心情真是有说不出的畅快。
赵亦可本来没打算亲自动手搞木鹤的,然而可可粉在谢导微博下简直将她的脸面都丢尽,被人看了笑话不说,得罪谢导基本就意味着和主流电视剧圈无缘了。
所以,她急需能惊爆人眼球的大新闻,将这波热度压下去。
很显然,她成功了。
哪怕是在上升期的演员,只要出现半个黑点,就能轻易将大好星途断送。何况只是区区一个木鹤,光是虐待流浪猫这条,就足以把她锤死,永世不得翻身了。
不得不说,网友们真是太给力了,赵亦可有一种他们在替自己冲锋陷阵的感觉,而她要做的,就是坐在后面,安安静静地看木鹤是怎么被他们黑得体无完肤,狼狈不堪,声名狼藉。
木鹤被骂得越惨,她就越开心。
这下名声全臭了,谢导肯定不可能再用她了,费尽心思不择手段得到了角色又怎么样?得不到总比得到又失去,还被全网声讨、抵制好吧?
这都是她自找的,活该。
赵亦可缓缓露出微笑,在光影的交织中,面容略显狰狞。
绿灯了。
前面一辆辆车子的刹车灯暗下去,霍斯衡也松开脚刹,黑色车子缓缓前行,二十分钟后,开过跨江大桥,金月湾就近在眼前了。
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木鹤心里涌现一丝不舍,可再怎么不舍,也不可能把他留下的。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夜色中离开,直到彻底消失。
木鹤在电梯里时才想起来,关于左跳财右跳灾的问题,依照现在被全网黑的情况,她才是对的,当然,她不可能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了。
因为,只要一提起,必定就要惊动“胸罩”,她才没那么傻。
木鹤回到家,趴在门边等她的碗碗听到动静,立刻跑过来,绕着她喵喵喵打转。
她弯腰抱起它,蹭了蹭它鼻尖:“碗碗,待会可能要辛苦你出一下镜啦。”
碗碗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欢快地喵一声,尾巴摇来摇去。
木鹤拍好视频后,分别发了一份给叶汐和谭绵,正要放下手机,谭绵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由于情绪激动,她声音发颤:“木老师!你刚刚给我发的视频……”
“天啊天啊天啊我看得头皮都在发麻,快!要!炸!裂!了!今晚可能都睡不着了!!”
叶汐也在拨打木鹤电话,可惜被谭绵抢先一步,电话占线了,她只好打给公关部:“之前的通稿不能用了,我这里有一份新的内容……好的,辛苦你们加班了。”
从娱乐圈那些事儿爆出木鹤黑料的那一刻起,叶汐就跟陀螺似的忙得连喝水时间都没有,尽管和各大平台打了招呼,也设置了屏蔽词,但明显有人买水军带节奏,关于木鹤的负`面评论还是层出不穷,她都快心力交瘁了。
还好木鹤给她发了那个视频,今晚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在睡前,叶汐给木鹤打了电话,沟通好各个细节,直到手机发烫才结束通话。
木鹤也准备睡了,躺在床上,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一个没忍住,点开了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