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公主搞事日常——烟云一盏
时间:2020-01-18 09:18:24

  吴道子大大敏感地把握住了一个原则——正面人物脸上不会出现阴影!
  或者说,不会出现冷色调的阴影……
  于是乎,李馥就看见,吴道子拿来的练习稿上,所有正面突出的主角,都是红光满面,精神昂扬,完全不考虑光源和阴影是不是这个颜色,都全部使用浅淡不一的朱砂处理……让她仿佛看到了某个特殊年代留下来的招贴画和海报……
  身为公主,对这么有觉悟的吴道子同志,李馥已经无话可说了,只好让吴道子大大再接再厉,勉励他保持这个劲头多多练习!
  不管心里有多么一言难尽,回过头来,李馥还是得尽心尽力地为他介绍练手的机会……
  李馥深深地庆幸,现在的雕版印刷技术还没想到多色套印,否则就以老吴那一手年画娃娃一样的上色手艺,可怎么好意思拿去宣传蝴蝶装的颜值高啊……
  李馥回到珠镜殿,就看见高力士正在那里等着她。
  “高阿翁好,阿耶找我有事?”
  高力士笑着点了点头,“是好事,七娘可以先想想要什么赏了。”
  又来?李馥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将作监的事发,啊不,是样车做出来了。
  “如果七娘没有猜错的话,那件事七娘和阿耶已经有过约定了。”李馥笑得见牙不见眼。
  告别杨贵嫔和八妹,李馥再次来到清思殿陪她爹吃晚饭,这个待遇在兄弟姊妹们之中也是头一份了。
  李馥陪她爹吃饭的过程一如既往地热闹,绝对不存在食不言的规矩,李隆基刚刚见到轨道的便利,虽然心知这件事等到收效还有不短的时间,这时候也免不了有些心潮澎湃。
  李馥本来还想给她爹泼泼冷水,不过后来听出来,将作大匠和宰相都建议先修码头以及漕运的疑难路段,在积累经验之后再行后续扩建,就觉得重臣里果然还是性子谨慎的多,而且她爹现在也十分听得进合理的意见,实在没必要由她这个小学生操心。
  “……阿耶现在相信七娘了吧?”吃饱喝足,李馥斜眼看她爹。
  李隆基至今还觉得难以置信,但他决定今后把那本《见闻录》和故事书都放在手边时时翻看,说不定还能得到些别的启发。
  李隆基威严地瞪了李馥一眼,却没有正面回答信还是不信,只是说:“……君无戏言,七娘今后有什么想法,只要先和朕说过,朕都允你。”
  哇,李馥没想到她爹真的这么大方,一时之间各种搞事的念头层出不穷。
  她赶紧先盘算了一番之前搞过的事:马球联赛还不知道薛王叔父办到哪一步了,要是能够出宫看比赛就好了;将作监的有轨马车已经弄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四轮马车做得怎么样了,她还等着找人在长安城里开个店卖呢;今日才刚和玉真姑姑说过文会的事,玉真姑姑说现在国子监那边已经用上了一批蝴蝶装的新书,说这种新书方便的很多,还没听说有人诋毁……
  热闹都在宫外啊……要是能出宫就好了……
  “七娘想出宫,阿耶可能允呢?”李馥故作乖巧。
  李隆基秒答:“猜到了,以你的性子,现在才提出宫,阿耶都有点意外了。”
  什么?原来真的可以的?我还以为出宫很难?李馥警惕地盯着她爹,生怕这只是个陷阱。
  李隆基失笑摇头:“五弟和我说过几次了,不过我一直没应他,就在看你们能憋到什么时候。”
  咦咦咦?这么说来,薛王叔父的马球比赛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薛王叔父?是马球比赛的事么?”李馥热情地问。
  李隆基点了点头,“对啊,他说这点子还是你们给出的,再过几日第一场比赛就要开始了,他邀你们也去看。他还让朕也派一队金吾卫参加,不过朕可没他那么不要脸。”李隆基笑骂。
  李馥挺高兴,她对她爹的自矜相当不以为然:“阿耶可是小觑天下英雄了?说不定,金吾卫们参加了也是一轮游呢?”
  李隆基正要反驳,这时原本在殿外的内侍急急领着一个人进来。
  两人在槅扇前停住,高力士询问后将外来的那位引到李隆基面前,来人同样是名内侍,李隆基一看清他的长相,就不由瞪大了眼睛。
  “牛贵儿,可是你家主子要生了?”他赶在来人之前开口。
  来人扑倒在地,叩头请皇帝移驾绛华殿。
  李馥就见她爹霍地起身,不等武惠妃殿中那位内侍起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里。
  “摆驾绛华殿!将军送七娘回去!”
  玉真公主这次文会邀请的人并不算多。
  在她以往往来的所有文人之中,有些人未必能体会这次文会的用意,而有些人体会了也未必会遵从她的意思。与其到时闹得不好看,不如最初就不要邀请他们。
  于是,在玉真公主的谨慎小心之下,文会召开得分外顺利。
  就连前来帮忙为此次盛景绘影留念的吴道子,吴国手,都没有摆出他以往高傲疏狂的臭脾气,这也许和到场的文人里,也有他求教过书法的太常博士贺知章有关吧。
  玉真公主为本次文会准备的主题,是一批最常见不过的速成识字启蒙书籍《急就章》——当然,是将曾经的刻版重印,换上了蝴蝶装的版本。
  这本书当然被印刷得极为精致,而来此的诸位才子高人都名不虚传,几乎在看见这本蒙书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公主的用意。再迟钝点的,当听见公主宣布的诗题之后,也什么都明白了。
  公主让他们咏这本书,不限韵、不限体。
  剩下的话也不必公主直接说出口了,才子们挥毫泼墨,文思喷涌,咏的都不是这本书的内容,而几乎都是在赞美这本书独一无二的装帧形式。
  最常规就是表扬翻页书册优于卷轴的地方,表扬封面保护书,表扬书脊特别好,这些都是常规操作,其中一位大致是这么写的:从前想将几卷书对照着读,先是要找到一大堆卷轴,之后就会发现书案永远不够大,只好将书都摊开放在陋室的草席上,自己撅着腚趴在地面上左看右看,活似一只在地里埋头耕耘的老牛。但这也都是为了学习,都是读书人,谁又好意思笑话谁呢?但是今日之后,老夫自己用着蝴蝶装,想翻到哪页就翻到哪页,想怎么翻来翻去就怎么翻来翻去,老夫俨然已经由牛变人,而其余老友同僚,还在被毛戴角,翌日道左相逢,岂非可以尽情同情(读作嘲笑)他们了?
 
 
第126章 出嫁、出嫁
  在大姐出嫁之前, 李馥干了两件事。
  第一件,她在太初宫里到处乱窜, 找机会把太初宫的地形图画下来了。
  洛阳的太初宫十分特别,它是个水网密布的宫殿群。以九洲池为首的一个个湖泊点缀在后宫的殿阁和园林之间,从宫外流入的谷水给这些宫中的湖泊带来源源不断的活水,又从九洲池西面流出宫墙,继续向宫外的广济渠流去——那里正是连通大唐南北漕运的起始点。
  对于李馥来说, 这种水网密布的结构,不仅意味着这宫里的风景不错,更适合刺客藏身了;同时也意味着,这些水网也可能变成出宫入宫的另一条通道。
  李馥在太初宫四处走动, 就和她那年在骊山温泉宫四处乱逛时一样, 她将太初宫的图纸画了下来,尤其在其中标明水网的分布和各自的流向, 她在这方面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画个大概还是没问题。
  斜斜穿过宫城的谷水,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分岔,李馥追溯着水流的来去, 发现一些支流流出宫城的出口处,虽然还有从前留下的铁栏,但明显大部分都被荒草埋没,年久失修,现在的宫里人,已经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了。
  李馥将这些地点一一记下, 并且在整幅地图画好之后,也将画好的地图和私下拿到的洛阳城的地图对照,将这些小水沟出口对应的地点标出来,让宫外的黑水去帮她检查这些地点的情况,先做好记录,以后说不定会用上。
  她也不是想干嘛,就是看到了搞事的机会,她就忍不住要先把准备做好。大明宫里人多眼杂,她也没找到类似的机会,否则她也早把类似的事给干了。
  每天都在暗戳戳计划出宫jg
  除了这件事之外,另一件,就是她上次破坏武惠妃阴谋的后续了。
  说起来,只要武惠妃没能干掉王皇后,让宫里的局势出现动荡,李馥是不会特意去对付她的,也不会想着在她身边安插什么人。但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奇妙,在李馥不想继续和武惠妃纠缠的时候,她的一系列举动,却亲自将自己的人,拱手送到了李馥手上。
  这件事要从头说起。
  元月宫宴的时候,她借着赵丽妃的手破坏了武惠妃的阴谋,事情的发展大致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赵丽妃的发挥比她想象得还好,皇后的后续处理也十分默契。
  宫宴之后,别人不一定知道,但是李馥在太初宫耳目灵通,她很快就了解到,赵丽妃只是受到了禁足、罚俸以及削减一段时间待遇的惩罚。不得不说,她身上漂亮蠢货的保护色十分牢靠,而且她还是太子生母,皇帝若是不想将事情彻底闹大,就该考虑不能给她明确定罪的问题。
  只不过,赵丽妃这么一闹,她在皇帝面前是彻底没了情分,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皇帝面前,以免为太子减分。李馥早就警告过丽妃这一点,不过她仿佛对此并不在意,否则,她就不会在宫宴上,做得比李馥建议得还要过分了。
  至于其他人,皇后果断处置了几个在宫里乱传消息的人,罪名就是传播流言、以至于误导了赵丽妃出头告状。
  这些人是否有罪李馥不太清楚,不过她还是相信皇后的节操、以及宫女互助会传来的声音,因为互助会那边风平浪静,那么李馥就知道皇后没有拿清白无辜的人,来顶了这个缸。
  之后,就剩下在这件事里受了天大的冤枉的武惠妃,她当然没有沾上李馥诬告她的罪名。
  以她爹一向的偏心,李馥在告状之前,就知道武惠妃不会有事。
  只不过,令李馥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在这件事之后,武惠妃那边着实乱了一段时间。
  这次虽然是来东都长住,但是跟着他们来的人,依然只是一部分贴身侍奉的人,他们在这里使用的,还是原本就在太初宫的宫人。所以一开始,当武惠妃的流杯殿传来有人小偷小摸或是服侍不合心意所以被武惠妃责罚了的消息的时候,李馥并没有多么重视。
  直到类似的消息越来越多,李馥才察觉不对。她关注了之后才发现,被武惠妃惩罚的,不仅不是东都的宫人,反而几乎都是她从大明宫带来的人,且越是跟着她久的人,受到的责骂越多。
  李馥略想了想才想明白,这是武惠妃在找各种借口,清查自己身边的内鬼呢。
  嘿,这也算是疑心生暗鬼了。
  这一点也不难理解,武惠妃绝不会相信,自己计划泄露,是始于自己在路上的一句含糊的耳语。她既然笃定有一个告密的人,那么她肯定要将这个人找出来,否则她每日都如坐针毡。
  只可惜,武惠妃虽然想清查内鬼,但是她又不能大张旗鼓。
  而不能大张旗鼓的原因也很明显:一来,她现在是受害人,心气不顺发泄一下没问题,但若是突然说自己宫里有人乱嚼舌头,她要彻查一番,那就不免令人怀疑——这嚼舌头,是嚼的什么舌头?先前的诬告,莫非不是诬告,而是确有其事不成?
  她总不能说,自己本来在策划一个阴谋,但是被自己人泄密了吧?
  除了这个显而易见的原因之外,另一点,也是因为现在的宫廷以往的宫廷了。先前李馥就想过,因为宫女互助会没有反应,就说明皇后处理的那几个的就是,在现在新宫规和互助会的双重保证之下,想要随意处罚宫女,即便是皇后来做,也是件很容易被闹大的事。
  虽然身为宠妃,事情很可能依然会被平息下去,但武惠妃要一一排除的人多了,她想必也不想闹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动静。
  所以说,她最终选了这个借机发作,或者说明着给委屈的法子。
  这么说吧,只要是武惠妃的怀疑对象,她都用各种手段“考验”了他们一番,再根据他们受委屈之后的反应,决定要不要继续信任他们。
  李馥会对流杯殿发生的事情这么清楚,就要多亏了武惠妃这一系列“深谋远虑”的“考验”手段。
  李馥得到了一个武惠妃身边的内线。
  那名内线叫做牛贵儿,正是武惠妃曾经最为倚重的内侍,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不仅仅知晓武惠妃的许多隐秘,还已经有了一副被武惠妃养大的胃口。
  武惠妃当然也“考验”了他。
  可惜,牛贵儿是个心胸狭窄的势利小人,他已经从底层爬起来了,就不愿意再受任何委屈。而且经此一事,他也有些不那么看好武惠妃,于是他便偷偷找到万安观中人,准备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没有找皇后或是其他几位娘娘,也没有找年长的皇子们,李馥真要感谢对方的“慧眼识珠”。
  武惠妃的查内奸活动还没有结束,但是据牛贵儿说,他自己已经完全摆脱了嫌疑,正在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合力陷害一位和他们有矛盾的大宫女,好让这件事彻底过去。
  对于这位投诚人士以及他带来的消息,李馥真是心情复杂。不过,她还是让牛贵儿不要将事情做绝,那位被他们陷害的大宫女,就让武惠妃将人退回给皇后好了,他们一定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的。
  于是乎,在大姐出嫁之前,随着王皇后重新给一位大宫女安排完工作,整件赵丽妃诬告事件总算彻底落下了帷幕。
  开元十年四月,在经过将近一年的筹备之后,天子长女的婚礼终于在一片欢歌笑语中开始了。
  这一天的忙乱恨不得从半夜开始,李馥天不亮就来到大姐这里,但却看见她的妆容和礼服都已经基本穿好了。
  看着身披青色翟衣、腰系大带组绶、头上插满了珠宝金花和九枝花树的大姐,李馥忍不住赞叹道:“大姐今日可太好看了!”
  大姐微微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李馥知道大姐今日要做的事很多,她也不在旁捣乱。她还奇怪现在都在这不动是在等着做什么,大姐寝殿的门外,一声又一声的催妆诗就响起来了。
  李馥静静听了片刻,今日为大姐出嫁准备的,都是特意挑选过的内侍,他们的声音互相应和,吟咏的是诗里的花颜云鬓,催促的却是水晶帐里的公主速速梳妆,莫要误了良辰。
  大姐身边,柳婕妤亲手为大姐点上了眉间的花钿。
  “好了,该出发了。”柳婕妤揉了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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