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我想吃肉
时间:2020-01-19 10:17:47

  白芷仰脸看着他:“嗯。”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不赞同。
  “我知道你不忍心。我还是那句话,让他们得势,我们的下场绝不会比他们更好。这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容不得半分犹豫心软。章玉阳心疼阿琳不假,可顾家于他有杀父之仇、灭门之恨,我们是不敢放心的。在他父亲忘恩负义动手的时候,他们俩就没有将来了。他本是不错的孩子,只是造化弄人。”
  “那你杀他就是了,何必……”
  “知道吗?章玉阳的父亲是个孤儿,是爷爷收留了他,几十年的教养,授武功、教文字、给他娶妻成家,给他们连天城的权柄。什么都做到了,唯独低估了他们的贪婪。看看我父亲的样子,他就是这样回报收养他们的恩人、师父的。阿韶拿来药之前我爹每日发作三次,痛不欲生。我知道我有多恨吗?”
  “不用这样我也能治好伯父。”
  “我不能让自己的父亲冒险,有更安全的可能为什么不先试一试?这对我们都没有损失,”顾守仁一脸的沉痛与不忍,“别看这城里繁花似锦,实则危机四伏。你问五叔,他也会告诉你贼子们依旧贼心不死,爷爷把黑面都给了你也因为危险仍在。哪怕只是让父亲早一天康复,我都愿意去试。”
  “这样做对你不好,做多了会影响你的心性的。”
  顾守仁的身子缩得更矮了一点,他单膝点地蹲在白芷的面前,拉着妹妹的手目光满是真诚地说:“事情是我做下的,与你无关。我的父亲在受煎熬,我只希望他能康复,为此我愿意承担一切的罪孽。我请求你,把你的仁慈、你的不忍之心留给家人,好吗?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做,你的手是干干净净的,所有的罪孽我们来背。嗯?”
  白芷垂下眼睛看到了他眼中的真情流露,喃喃地说:“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顾守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了下来。白芷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顾守仁睁开眼睛:“傻丫头哭什么呀?”白芷哽咽道:“我心里难受。”顾守仁缓缓起身,摸摸白芷的头顶:“那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白芷吸吸鼻子,一边擦眼泪一边站起来:“不哭了,哭了会打嗝。我,心里还是有点乱,牢里那个人,我接手了。这几天不行,我心里乱,我想想我要说什么。哦,对了,我先去把他的脉封了,过了寿诞心情好点了我再去看他。我,我要说什么来着?”
  顾守仁温柔地说:“他的脉我来封,这个我还是能做得到的。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也够累的了,大夫也要休息呀。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芷道:“对了,那个人我刚才告诉琳姐姐了。”
  顾守仁道:“阿琳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她闹不起来的,不要担心。”
  “琳姐姐心里不好受,她已经知道那个人很惨了,”白芷望着顾守仁,“守仁哥,不管治得怎么样,都让那个人早点了断吧。我们找个感觉不到痛苦的法子,让琳姐姐的难过轻一点。那个人已经废了,小黑屋关四年他现在应该话都说不利索了,慢慢移到一个通风有阳光的地方,不然我怕他熬不到治好。”
  顾守仁微笑着说:“好,我答应你。好好休息,嗯?”
  “心里还是有点乱,我去配点药。”
  “心乱还配药?不怕配错了?”
  “忙起来的时候就没功夫想别的事了,心就安静了。”
  “那也不要太累。”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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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自把顾守仁送出朱鸟阁,兄友妹恭一场大戏落幕白芷真的去药庐配药去了。顾郁洲七十大寿怎么也得有点亲手制的东西,商陆还提过要照明弹之类的,白芷干脆把各种要用的都一起做了。
  朱鸟阁再次封门,白芷在里面读书练功搓药丸子,离寿诞还有两天的时候才重新提起药箱踏出大门。几天功夫,连天城已经下了雪,厚厚的积在房顶上,连天城格外注意清理道路上的积雪。
  城里处处张灯结彩,人们脚步匆忙脸上喜气洋洋,白雪积在红灯笼上格外好看。外面来的贺寿者也陆续到进来了,惊鸿阁的外面都能听到各地的口音。
  守卫看到她提着药箱又都笑了,打这位小姐过来,惊鸿阁的药就是天下最好的。领头的小队长笑道:“小姐出关了?五爷去上面了,陆大爷和白二爷在里面,小的这就去通报。”
  “我自己进去就行啦。”
  白芷蹓跶进去扔给白微一包照明弹:“这东西你攒了不少了吧?”
  “我有用,哎,要是疾风部跟你求药……”
  “我知道了,会给的。”
  陆英拿着一只盒子进来,笑着放到白芷手边的桌子上:“给你的,拿去玩吧。”
  白芷边打开打问:“什么呀?咦?九连环?”
  白微道:“听说笨蛋是解不开的,你努力啊。”白芷送了他一枚白眼。陆英道:“都不要淘气,寿礼已经给你送好了,这是礼单,你看一眼别到时候自己送的不知道。”白芷道:“这么多?我就准备了一样。”
  商陆忍到现在再也憋不住了,问:“是什么?是什么?”
  “不告诉你。”
  白微与陆英都笑了:“你又惹她!什么时候在她手下讨过便宜?”商陆愤怒地挠墙皮。白微却歪头看白芷:“你有点变了,变稳重了。”商陆怒回头:“她?”陆英道:“不要总是闭关,这几天外面热闹,错过了就只好等过年了。出门多穿一点,商陆自己就马虎指望他照顾你还是算了吧。”白芷笑道:“好,我会照顾漏勺的,他那筛子眼儿也补得差不多了。”
  陆英且笑且摇头,递给她几张纸:“这是到今天为止来贺寿的名单,至少把人名过一遍眼。”
  “哎。”白芷就在白微的书房里坐着慢慢翻看,雪后晴阳透过窗户照进来,陆英递了一盏茶放在她手边,屋外是匆忙的脚步屋内一室静好。名单很长,白芷只用心记了前两页的名字,后面真的只是眼睛扫了一遍。
  白微叹气道:“心情不好就不要总闷在自己房里,忙过这两天给你喂招。出出汗心情也会好。”白芷一口答应:“过两天来找你。哎,外面是不是有人等你们办事?那我自己出去转了。”白微道:“这两天不要往下面去,下面乱人多,过年的时候倒几乎都是城里自己人,热闹也不减,那时候再陪你去玩。”
  “行。”白芷提起药箱,推门出去果然外面已站了几个人等关回话,想是刚才她在里面不便去打扰。看到她都打招呼,白芷也微微点头。商陆小碎步跟在后面嘀咕:“你盯着他们看什么?”白芷道:“看来最近挺太平,这些人没有受伤的样子。”商陆“哈”了一声,不说话了。
  转出惊鸿阁白芷往旁边顾翊徵家去看顾琳,白芷闭关制药顾琳则是被禁足。顾翊徵不在家,留了一个儿子在家看门,白芷叫一声:“哥。”顾炯语气有些沉重:“蓉妹妹,来看阿琳?”
  “嗯。”
  “这几天把道理翻来覆去给她讲,也不知道能听进去多少。你能劝就劝两句,劝不动也别太在意了。”
  “哎。”
  顾琳见到白芷便扑了上来:“蓉蓉,你又见到他了吗?”白芷将她扶到榻上坐好:“我这几天也没有出门,你怎么样了?”顾琳道:“你帮帮我,帮我救救他吧。”
  白芷低声道:“他被关的地方我以前从没去过,现在只会看管得更严。”
  “爹告诉我玉阳哥哥受了很多苦,他怎么受得了呢?”
  “我跟守仁哥谈过,我会尽快治好他,然后让他没有痛苦的……走。”
  顾琳已被顾婉劝过几回,又被父兄掰开了道理讲了几天,心里知道章玉阳是必死只是依旧抱着一线希望。此时听白芷这么讲嚎啕大哭:“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白芷心说,就你俩办的那个事我是真的不敢把计划告诉你。眼眶也湿润了:“我现在只能尽力做到这个,其他的事情答应你是骗你。擦擦眼泪,老爷子寿诞快到了,你这个时候哭是给章玉阳再添一项不是。”
  顾琳抽抽答答地说:“我的命好苦。”
  “你可不能倒下。”
  “我才不会倒下呢,爹说,我要是倒下了玉阳哥哥怕是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了。我……我……呜呜……”
  白芷摸出一个小盒子来:“我自己配的安息香,比他们的那个好,你试试。睡饱了才能精神好。”顾琳怏怏地接过盒子:“这几年我装作很开心,以为大家都忘了那件事我就可以从中转圜了。没想到、没想到还是不行。放心吧,我至少要等到一个结果。”
  白芷拍拍她的手,到底一句话也没透给她。见过顾琳之后已经没有心情逛街了,白芷还是坚持在城里转了半个时辰,给顾虞商也送了点安息香,去永延阁给顾熙宫把了一回脉。大伯母还问:“阿琳怎么样了?”白芷道:“心情不是很好。”大伯母感叹一声:“冤孽。早放开了早解脱,年轻姑娘们总不明白,喜欢是喜欢、结局是结局,两回事儿。”
  白芷咀嚼着这句话,只觉得颇有深意。大伯母道:“好啦,你自己就够累的了少操点心,后天就是好日子了选好衣裳了吗?”
  “爹说他帮我选,首饰也到时候一起挑。”
  “那我就放心了,他的眼光从来都很好。”
  白芷微窘:“我弄这些不在行。”大伯母摇头笑道:“那是因为天生丽质,不用费心就很好看。真要是长得不好的姑娘,一天在心里不知道琢磨多少回呢。”两人说笑几句,白芷看到有管事避在一边等回话提起药箱:“您忙,我回去琢磨寿礼。”
  从永延阁出来,有点心累,白芷也不飞也不跑了,打算从通天一条道往下走,下去不远再往左手一拐走一段就到朱鸟阁。才挨着通天一条道,便见沈雍顺着通天一条道下来,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身后的侍从也闷得要命。两人在交口处打了个照面,沈雍笑了起来:“大小姐,好巧呀。”
  白芷也笑:“是好巧。”沈雍跳下两级台阶与她站平,歪头看看她的脸:“你不开心?”白芷转转眼珠子:“现在又开心了。”
  两人同时转头,却是南平侯世子端着手往下走:“看来是我打扰到两位说话了,嗯?”沈雍的不高兴脸又浮了出来:“表哥。”白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索性又退回永延阁出来的横路上。世子道:“是我唐突了,该我走开才是,小姐别动。”
  白芷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指着不远处说:“并不是,我的表哥也来了。”
  萧韶是预备来看望舅舅的,不巧遇到了这么个场景,笑道:“好巧。”对另外两人拱手为礼。白芷问:“干嘛呢?”
  “我去看看舅舅,你才从他那里出来?他今天怎么样?”
  “哪天都挺好的。”
  萧韶又与另两位寒暄,且说:“没有人送送二位吗?”世子道:“何必讲那些虚文?这里地势好,我更爱清清净净的登高远望。”白芷不由也四下望去,确实站得高看得远,扫了几眼,不由问萧韶:“那个人是谁?”
  南平侯世子先笑了:“韩少将军?”
  萧韶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笑道:“快放下手来,那个也是你表哥。大姨妈的儿子,婉表姐未来的夫婿。”
  白芷听到“大姨妈的儿子”才想笑,下一句就让她笑不出来了。这位韩少将军去的方向是顾婉的住处,眉眼依稀看得出很普通,身形敦厚得像座山,反正是不合白芷的审美。脚步倒是稳,也不像身体有残缺的样子,可是想到顾琳说过“会憋死她的”不由担心起来。
  世子意味深长地说:“亲上做亲呀。”
  白芷想起来了,韩少将军的母亲是顾清羽的堂姐,陆英给的单子上有这么个人,仿佛叫韩岳。韩岳并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人在俯视他,走不几步不知道为什么转身往随从身上踢了两脚,看得白芷直皱眉,萧韶也说:“这是什么教养?”
  细细的乐声飘来,白芷忽然问道:“这是什么声音?”萧韶怔了一下说:“为寿宴准备的曲子,他们在排练呢。那里现在乱,想听就等寿宴过了把他们留下来爱怎么听怎么听。别看这个憨货了,看着让人不舒服。”
  “哦。”
 
 
第31章 失算
  远远围观了韩表哥之后白芷没了闲逛的心情, 与三人道别之后直接杀到了包打听的住处。
  包打听吃了一惊:“顾小姐, 不知有何吩咐?”
  白芷道:“打听个人,韩岳。”
  包打听虚虚地往永安殿方向一指:“少将军不是来给顾老爷子贺寿的吗?在下贺寿的时候要是见到了给您带声好?不对呀,您想见他不是很容易的吗?”
  白芷托腮笑道:“我就知道你那天的害怕是装出来的。”
  被戳穿之后包打听也不缩着了,说话正常了许多:“您是为您姐姐打听的吧?顾小姐, 宁拆十座庙, 不毁一门亲。”
  “你这是暗示?”
  “小姐想听明白的?少年将军常与行伍厮混, 脾气暴躁一点也是有的,性情直率男女大妨不大讲究也是有的。”
  “有多暴躁?”
  “虐杀俘虏,打打手下。”
  “有多不讲究?”
  “凡能想到的, 凡是想不到的,”包打听笑道, “好在他的母亲很讲究。”
  “听说包打听从来不卖假消息?”
  “是,您是先付了订金的。”
  白芷捏了一颗照明弹给他:“那就再添一点,记得安州城的白光吗?就是它了,你怎么用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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