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我想吃肉
时间:2020-01-19 10:17:47

  改完了,白芷抱剑、拖着徒弟飞出去不见了,陈王一句:“且慢。”卡在喉咙里,愣是没能说出来。
  又过一天,这才是与简淳约好的日子,简淳把人带了来,才发现常家堡早被拿下了。他的朋友们很是惊讶:“怎么这般快?哎!各位父老,别挤!别跑!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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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微眯着眼,问道:“栅栏结实吗?”
  他在常家堡外立起了栅栏,这源自白芷受春运火车站的启发,栅栏多得像迷宫,有效拖延排队时间。等人吃饱了,白微扯过简淳,耳语几句。简淳跃上一张简陋的桌子,声情并茂:“各位父老,咱们都是良民,应该受这样的苦吗?”
  “不应该!”大家伙儿一路着他的,来了也真有饭吃,就都信他、呼应他。
  “常丰智他们拿了朝廷要发给咱们的粮,咱们能就这样算了吗?”
  “不能!”这回回答的就没有那么硬气了。
  “各位父老,现在有钦差在这里给咱们做主!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咱们要递个状子!好不好?”
  “好!”这回声音重又响了起来。
  钦差在传说故事时的权柄可比实际上要大得多,普通百姓对钦差有着迷般的信任。自受灾到现在,已有月余,赈灾只是弄个不死不活的局面,秋收眼看也是黄了,补种连种子都没有,还得赊借。好些人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听到有人作主,也不问三七二十一,跟着就干了。
  白微抱着纸卷回常家堡,楼鹤影接手过来揭发常丰智的罪行。简淳等人已经说了一路这个事,灾民里已是传遍了,楼鹤影再来煽动,效果更佳。
  白微进了常家堡,左虹迎了上来:“都没在厅上坐着,在楼上呢。”
  小堡有个小小的门楼,白微蹿了上去。陈王与林骏正在指指点点:“人还不算太多,有个两千?”白微道:“从受灾到现在已是过去月余,灾民能自寻活路的也等不到现在。重整家业的、卖儿卖女的、逃亡趁食的,还有死了的,能聚到这些人,简少庄主他们是真不容易。”
  王御史道:“两千,安置起来倒不难。本地就能安置下,安排返乡,常家堡的存粮也够支持他们回去。我看过了,这里还有种子。”
  陈王看着下面有为多盛一碗粥而殴斗的人,皱起眉头道:“粥棚就在眼前,为了一碗饭还能打起来。再饿下去,非出乱子不可!常丰智可杀!他们这么胡闹,要逼起民乱的!也不怕真的揭竿而起抢了他们的家产。”他隐隐存了个“饥民忍无可忍,常丰智自食其果”的剧本。
  “还没乱,”白芷还是抱剑倚柱,她的眼睛闭着,“民愤,说民怨也行,不能乱、不能乱。庙堂之上,对乱民和对顺民,心里是不一样的。他们有多可哀可怜,害他们的人就有多可恨。他们越暴戾,就越会把目光从造成他们处境的人身上引开。殿下,他们是你的羔羊,不救他们吗?”
  白微将纸卷递给了陈王。
  王御史感叹一声:“不错,是该如此,他们本是良民。”他一路的感触比陈王、林骏更深,对这些灾民的同情也更深。又看了白芷一眼,心道:可惜可惜,要是个男子,我一定劝她读书做官,造福一方。
  林骏道:“那这开仓放粮……”
  “当然是你们才有权这么做,做得好看一点。”
  林骏道:“理由总是会有的。”
  共识达成。
  到夜幕再临的时候,堡外点起篝火。很便宜的药草,大锅煮成黑汤。没下雨,灾民席地而卧,简陋的草棚着老弱妇孺,烧几根香蒲梗来驱蚊,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白芷此时却在检查王御史的“作业”,遇到这样的事情,王御史不写折子就不对了。白芷对他只有一个要求:“麻烦把不该写的删一删。”
  王御史笑道:“什么是不该写的呢?”
  白芷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王御史道:“贤父女侠肝义胆,本就该表彰。”
  白芷笑道:“我杀人的,不利教化。你这一本递上去,现成的把柄说你糊涂。罢了官,你就别想再为百姓做主了。我只是因为家父受困,才赶过来的。至于家父为何受困,不足为外人道也。”
  王御史默。
  白芷踱出他的房间,在外面看到了白微:“你忙完了?怎么过来了?”白微与她边走边聊:“天已经晚了。”走远了才问:“这些都是屠龙术?”
  “怎么会?肮脏的交易罢了。烦。”白芷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倦怠。
  白微道:“不如闹一场痛快?”
  “是啊,闹一回,往五指山下一压,怎么这么舒服呢?”白芷轻笑一声,“我得绕过这座山,我可是要开宗立派的人。”
  白微道:“师父已经与林世子也谈过了,那边的事情,他们接手。但是要咱们多留两天,等接他们的人到了,咱们就能回家啦。你的剑,也能再让他们捧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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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白天,闵铁龙终于带人赶到。
  陈王半是玩笑半是敲打地说:“你来晚了。”
  闵铁龙道:“属下有罪。”
  陈王道:“快快请起,来,你看……”
  闵铁龙沉默地跟随,不得已的时候才接上两句话,心里却想:【常家堡这回姓顾啦。】接手常家堡内外事务的都是姓顾的人,不是顾清羽的,就是顾家本家的,再掺几个逍遥府的人。这一路,顾家出力最多,是要拿报酬的。
  陈王与林骏并没有异议的样子,看来是默许了。
  事实上,这是林骏与陈王主动让利的。白微拿了整理好的簿子给林骏送去,林骏甚至没有打开匣子,就让白微:“拿给顾先生。江湖事,江湖了。不是吗?”陈王更是一句话没讲,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对付安王的办法了。
  整件事,顾家得了一处产业,在江湖上刷了声望,又从政斗中抽身。陈王等三人积累了政治资本,捏了对手的把柄,同时显示了自己安抚灾民的能力。两下都得了好处,过程虽然不开心,结果还都算满意。
  陈王与顾清羽话别,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问道:“不知顾小姐安在?还想向她当面致谢。”顾清羽道:“小女说,前几日若有所得,闭关去了。”陈王一脸遗憾:“原来如此。”
  白微垂下眼:【她才懒得理你们呢,啧!】
  本来与顾清羽更有关系一些的林骏话却不多,他心里矛盾得紧,陈王问起白芷,他也不曾警觉,反而神游太虚:【阿雍拒婚,是不是还是为了这个菩萨姐姐?咦?阿雍呢?】
 
 
第67章 祖辈
  连天城, 永安殿。
  顾扬脚步匆匆:“老爷子,祝琼的消息。”
  顾郁洲站在窗边, 目光透过大开的窗户望向外面的白云蓝天。顾扬走近之后放缓了脚步, 双手捧着一封信笺在他身后站定。顾郁洲没有回头,慢慢地说:“念。”
  顾扬抽出信纸, 眉眼也舒展开来, 字体介乎行书与楷书之间, 显见写字的人心情不错, 好的快要飘起来了。这代表事情发展很不错,祝琼才能这么忘形。顾扬的调子还是平稳的, 在顾郁洲身边, 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此事不足以令他失态。
  读到最后,顾扬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干净利落, 这近来难得的好消息。”
  顾郁洲依旧没动,道:“好消息?”
  顾扬敛了笑容,将信重新装好, 放到了顾郁洲的书桌上,拿镇纸压住,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等顾郁洲生完闷气。他知道, 老爷子最近过得太郁闷了!一代枭雄, 晚景最凄凉的不是儿子造他的反, 而是儿孙一点上进心也没有!
  顾郁洲只剩三个儿子, 最小的顾弦音没有存在感, 剩下两个全是逆子。逆子们的所有血性都在跟老子唱反调的时候用光了,唱完反调,居然做梦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了!江湖动乱的时候,还有这样的妄想,真是……让人想打死他们!
  孙子也够呛,也就开枝散叶上还能让顾郁洲勉强满意。除此而外,拿出去放到江湖上也能数得上号的顾炯等人,在顾郁洲眼里简直一无是处。论剑大会搞成那个熊样,沈家内部对沈雍都不满了,顾郁洲一个比沈家霸气多的人,更不可能对自己的孙子满意。
  顾炯当时的表现并不比沈雍好,但他比沈雍大了差不多十岁!
  一来一往,更让人不能容忍。
  顾郁洲自己少年得志,干死亲哥掌权,叱咤江湖,做了压在整个武林头上五十年的大山。拿自己当年比顾炯,越比越生气。好在顾清羽一脉还算出色,白芷的表现也令他满意。但是他们把所有的本事,都用在逃家上了!简直混账!
  顾翊徵父子就更混账了,居然觉得顾炯在论剑大会撑了下来已经做得不错,帮着快意庄站稳脚跟也是一大收获。新近拿下常家堡,分得了部分商线,顾翊徵父子还觉得超出预期,已经获利丰厚,也没有趁这个机会再扩展势力。不思进取、不思进取!【老子是头老虎,竟生了头猪!】
  看好的人不回来,不看好的人天天在眼前晃荡,怎么忍?
  顾扬估摸着顾郁洲气得差不多了,又小心地问:“要不要继续盯下去?”
  “为什么不?”顾郁洲反问,“我倒要看看他们能闹到什么时候。”
  他对白芷早有预判,白芷是不可能沉寂的。这不,就在常家堡搞事了?江湖上的常见做法,杀完常丰智,救了林骏他们,宣告一下常丰智的罪行就算完。事情搞大一点的,就比如开个武林大会讨伐,再加个劫富济贫,完事儿各方分利益、互相吹捧加头衔。
  像白芷这样,搞完了事,两面净光,朝廷的事也安排好了、江湖的事也安排完了,把对手钉死在耻辱柱上,自己拿江湖声望、跟王爷御史混个交情,常家堡的普通人生活不受影响、灾民都扒个窝放好,就不是普通的江湖客的格局。跟他家头号逆子顾清羽当初那种“我逃家了,去闯荡江湖了”,都不是一个概念。
  她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不再继续干点什么?
  不看到她继续兴风作浪,顾郁洲简直死不瞑目。
  顾郁洲喃喃自语:“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查!查姚勉、查苏晴!”
  “是。”顾扬也很纳闷,这二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从各方情报来看,已经能够确定,苏晴就是蛊王姚勉的女儿,且父女俩感情并不怎么样。可这跟顾家有什么关系?怎么就盯上顾家了?王御史都回京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为了王御史跟顾家杠上?逍遥府不像这么蠢的人呐!苏晴身边也不缺男人不是?
  【还是要查一查的。尤其蛊王,他多少年不往北边来了。】北地不适合养蛊,这算是一个基本常识,那么他要北上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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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恐怖的人盯上了,他正在船舱里抱着脑袋痛苦地哀鸣:“怎么会是这样?”
  他们北上走了一段路,转入运河。船行比车稳,且各家有各家的船只,彼此不会碍对方的眼,夏天河面也更凉爽些。顾清羽在选择的时候有意选了乘船,也是为了不听姚勉唠叨。
  姚勉与女儿困在一条船上,也无心争吵。整天琢磨一件事:好好的外孙女,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姚勉陷入了与顾郁洲相似的痛苦,所有的前置条件都符合预期,最后得到的结论居然与自己的期望完全相反!一颗鸡蛋塞到母鸡身下,亲眼看着孵出只鸭子来!
  他的要求并不高,一切有序就好!所谓阴阳、伦理、纲常,不就是一个秩序吗?这根本就是月亮不务正业,晚上不照亮,跑白天跟太阳一块儿玩。外孙女明明不是女儿带大的,怎么闹得比女儿还凶?
  最要命的是,姚勉突然发现,白芷在常家堡做的所有事情,没有一件跟安份沾得上边。哪怕是安置灾民这样看起来是善心妇人会做的事,她偏偏要做得跟别人不一样!你舍粥、舍药就好了,掺和进官场里做什么?还对什么王爷、世子、御史指指点点,越到后来说的话,姚勉都听不大懂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相较之下,杀人放火都算是常规操作了。
  说到杀人,姚勉又得想起杀人砍头排积木,那是正常人干的事吗?都不讲女人,男人里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除了黑道,也只有传说里官兵会干“京观”这种勾当。
  【这要怎么导回正途?!不能不管呀!再不管,非得闯下大祸不可!】
  以前想的是怀柔,现在看看,她浑身的心眼儿,恐怕玩手段玩不过她。打?肯定也打不过!用蛊?姚勉翻了个白眼,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蛊是不足以控制人的了。如果真有能控制人心的蛊,他早给自己闺女用上了,也不至于让她离家这么多年。
  讲道理?她道理仿佛比别人还要多一些。
  突然之间,姚勉想到了一个人——顾清羽。亲爹总得管管女儿吧?哪怕放着闯江湖,也不是这么个闯法的。
  想到就去做,姚勉抱头三日,从船舱里钻了出来。
  苏晴正在跟楼鹤影小声说话,拿下常家堡,逍遥府也出了力,也得了些好处。常家堡一条商线被白微交到了楼鹤影的手上,江湖好汉也是要吃饭的,偌大一个逍遥府也不是靠打劫维持,总有一些产业。楼鹤影拿到之后,与逍遥府旧有的商线作了合并调整,正在跟苏晴汇报。
  苏晴现在心情正好,姚勉受到了“外孙女”的振荡打击,着实安静了好几天,不再一看到她就哀声叹气,以一种垂暮老父亲的无奈姿势试图勾起她的愧疚。姚勉叹气,她听了心里也不舒服。好容易舒服了几天,姚勉又要作夭!苏晴深吸一口气,对楼鹤影道:“麻烦又来了。”
  楼鹤影看了姚勉一眼,笑笑:“您索性就别管了,交给顾小姐来应付不是更好?”论理,苏晴该听姚勉的话,可听了姚勉的话,逍遥府怎么办?姚勉的样子,恨不得逍遥府原地爆炸成灰,楼鹤影可不愿意。
  反正姚勉也就几个月好活了,让他碰几个月的冷钉子,整个逍遥府都乐见其成。
  楼鹤影竭力拉住苏晴:“难道您要在这几个月都与老爷子争执?”
  苏晴想了想:“算了,随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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