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翊坤宫后,宜嫔禀退了左右,拉着郭络罗贵人的手嘱咐道。
“她现在的主意是要离间咱们姐妹,我们可不能让她如意了。”
“姐姐放心,我都明白的。”
郭络罗贵人面带笑容地说道,“咱们是姐妹,这些事,姐姐不说,妹妹心里也醒得的。”
郭络罗贵人答应得干脆。
宜嫔面上露出笑容,心里头却有些在意。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郭络罗贵人,心里头低声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生疏了。
否则的话,不至于连心里话也瞒着她。
……
御花园百花盛开。
天气也跟着转好,妃嫔们闲来无事之时最喜欢到御花园散步,就算不为别的,偶尔碰巧能遇见万岁爷也是件好事。
那拉氏便是抱着类似想法的人。
这日天清气爽,她领着太监宫女,着一身淡紫色旗装,在御花园边赏花边散步。
这等时候,春风拂面,吹得人心情愉悦。
秦石月正巧领着几个小太监,手里抱着东西,从她跟前走过。
见到那拉氏,秦石月站住脚步,笑着跟她打了个千,“奴才给那拉贵人请安,那拉贵人万福金安。”
“秦公公免礼。”
那拉氏不敢对秦石月摆谱,她唇角勾起,手中宫扇轻摇,“公公这样急急忙忙的,是有什么要事吗?”
“贵人还真说对了。”
秦石月颔首道。
他满脸是笑地回答道:“贵妃娘娘这几日想临摹那唐大家的画,故而让奴才去翰林院取了几幅画来。奴才这不才刚拿到画嘛。”
“原来是如此。”
那拉氏点了下头,“既然如此,那我不耽误公公的事了,免得让贵妃娘娘等急了,公公先去吧。”
“是。”
秦石月应道,领着几个小太监往永和宫方向走去。
那拉氏目送着他离开,正要转身之时,却听到前头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
那拉氏定睛一看,那不正是刚才小太监手里抱着的画卷吗?
“秦公公。”
那拉氏忙喊了一声。
可明明距离不远,秦石月和那几个小太监却跟没听见似的,而且还越走越快。
这是什么情况?
那拉氏眉头微蹙,她走到那画卷旁边,捡起画来。
“主子,要不奴婢追上去把画送还给秦公公?”
旁边的小宫女出声询问道。
那拉氏神色略有思索,她捡起画来,摇头道:“不必了,咱们横竖顺路,不如亲自把画送到永和宫去。”
小宫女点了下头。
没有多说话。
那拉氏带着一干人前往了永和宫。
佟贵妃听到宫女禀报那拉贵人求见的时候,唇角上扬,她将画轴搁下,对宫女说道:“请她进来吧。”
这那拉氏倒是聪明,看得懂她的意思。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那拉氏屈膝行礼道。
佟贵妃微笑道:“起身吧,那拉贵人因何事而来?”
“娘娘。”
如果说进永和宫前,那拉氏只是有些许怀疑,那么现在她就可以十足十肯定。
佟贵妃的确是有事找她,“妾身刚才碰见秦公公,偶然拾到秦公公掉下的画轴,故而便想送还给娘娘。”
“画轴?”
佟贵妃故作惊讶地看了秦石月一眼。
秦石月上前接过那拉氏手中的画,瞧了一眼,挤出个笑容对那拉贵人说道:“瞧奴才这记性,还真是落了个画轴,多谢那拉贵人。”
“秦公公做事怎可这样马虎?”
佟贵妃斥责了一句,这句话却是轻飘飘的,跟羽毛似的,压根听不出她的怒气来。
那拉贵人笑着帮忙说道:“秦公公也是急着办差事,娘娘别责怪他了。”
“今日瞧在你的面上,本宫且饶他一回。”佟贵妃顺着那拉贵人的话说道。
秦石月感恩戴德地对那拉贵人道了谢。
佟贵妃笑着起身,对那拉氏说道:“妹妹来得可巧,本宫正开妆奁想瞧瞧哪些首饰可以拿出来戴呢,妹妹不如帮本宫掌掌眼。”
“妾身的眼光……”
那拉氏露出迟疑的神色。
佟贵妃却笑着拉着她的手,“妹妹可别推脱了,本宫可相信妹妹的眼光。”
她说着,不由分说地领着那拉氏进了里屋。
其他宫女都留在外头。
进了里头后。
佟贵妃边随意地吩咐柳叶等人打开妆奁,边笑着看向那拉氏。
“听闻妹妹是个聪明人,今日一试果真如此。”
这一试,也试出了那拉氏对宜嫔没多少忠心。
否则,便不会因为一幅画就送上门来。
“贵妃娘娘过誉了,妾身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那拉氏谦逊地说道。
佟贵妃意味深长地看着那拉氏,她笑着拿起妆奁里的一支花丝镶嵌红宝石步摇,对着那拉氏的鬓发比划了下,“这步摇倒是极适合那拉贵人,那拉贵人的皮肤白皙,戴上这支步摇必定好看极了。”
她说着,亲自将步摇插在那拉氏的两把头上。
那拉氏的神色有些惊慌。
佟贵妃笑了一声,对柳叶说道:“取镜子来,让那拉贵人好好瞧瞧。”
柳叶应了一声,取了贵妃镜来。
对着铜镜一照。
那拉氏的脸上流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这支步摇做工不凡,着实精致,是那拉氏可望而不可即的珍物。
“这支步摇适合那拉贵人,那拉贵人就留着吧。”
佟贵妃亲昵地拍了拍那拉氏的手背,亲热地说道。
那拉氏眼眸微转,她取下步摇,笑着将步摇搁在桌上,“贵妃娘娘,妾身无功不受禄,不好要娘娘的东西。”
“那拉贵人何必如此客气?”
佟贵妃也不恼怒,她眼眸流转,眉眼间流露出些许笑意,“你是怕本宫害你不成?”
“娘娘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个小贵人罢了,怎么会怕娘娘害我呢?”
那拉贵人这时候回答得却是恰到好处。
她怕佟贵妃记恨,故而先自损了一番。
佟贵妃笑了。
她从容在椅子上坐下,“那拉贵人,本宫也不和你多说废话,本宫只想让你帮忙做一件事。”
“妾身……"
那拉贵人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可佟贵妃却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担心这件事会害你,本宫可以保证,这件事对你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愿不愿意帮本宫,你听了之后再说也不迟。”
那拉氏神色有些意动。
佟贵妃:“那拉贵人,你可知道金字缎是什么份位以上的人才能用的?”
“是嫔位以上。”
那拉氏回答道。
“没错,只有嫔位以上的人才能用金字缎。”佟贵妃颔首抚掌,她慢慢起身,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是啊,郭络罗贵人手中就有一匹金字缎。”
那拉氏眉头一跳,神色中掠过几分了然。
“这金字缎,郭络罗贵人估计藏着不敢拿出来。”
佟贵妃的手搭在了那拉氏的肩膀上,“本宫要你想个办法让宜嫔知道这件事,你能做得到吗?”
那拉氏眼神闪了闪。
她轻笑着说道:“那娘娘,妾身若是做到了,有什么好处?”
佟贵妃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这好处当然有,本宫不会亏待你。你若是办好这件事,本宫可让本宫阿玛帮你们家一把。”
那拉氏心动了。
只不过是让宜嫔知道这件事罢了,又不必脏了她的手,还能够借机膈应郭络罗贵人,且还能从中得利,这事简直是一箭三雕。
“既然如此,那怎么做,可否由妾身决定?”
那拉氏低声问道。
佟贵妃心头一动,这是已经有主意了?
她问道:“你想怎么做?”
那拉氏附在佟贵妃耳边,低声把自己的计划一说。
佟贵妃低声笑了声,还真是小瞧了这那拉贵人。
那拉贵人回去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让自己的宫女同郭络罗贵人的宫女走近了些。
没几日。
那拉贵人从御花园散步回来的时候,就听见飞花来传,说是宜嫔想见她。
那拉贵人便知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她低垂着头,走入正殿给宜嫔请了安。
“免礼,赐座。”宜嫔的语气比之往日冷淡了不知多少。
那拉贵人还是如常一般谢了恩后在绣凳上虚坐着。
“那拉贵人。”
宜嫔捧着茶盏,精致的下巴微抬,一双凤眼不怒自威,“听闻你最近喜欢上御花园散步?”
“这几日御花园风景好,妾身便贪看了些。”
那拉贵人回道。
“是嘛?”
宜嫔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似的,她的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微凉的笑意,那笑意偏让人觉得背后发寒,“本宫还以为你是和贵妃娘娘关系交好,去看望贵妃娘娘呢?”
那拉氏脸色一白。
她慌忙起身,抬起头惊慌地看向宜嫔,“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身居翊坤宫,怎么会和贵妃娘娘关系交好呢?”
“那这本宫可不知晓了。”
宜嫔敛眉,摩挲着温润的茶盏,“本宫只听说你前几日和贵妃娘娘在永和宫说了许久的话,这倒是让本宫惊讶。你一个贵人,贵妃娘娘能有什么话要和你说的?”
这句话不可谓不毒。
饶是那拉氏事先早有准备宜嫔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也因着这话,脸色很是难看。
“那拉贵人该不会想说,贵妃娘娘和你一见如故吧?”
郭络罗贵人唇角勾着,清敛的眸子里透出嘲讽来,“当日贵妃娘娘与你说了什么,你还是从实招来的好?否则我们翊坤宫可不会容许你呆着。”
那拉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第88章
翊坤宫寂静无声。
安静得只能听得见众人的呼吸声。
那拉贵人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仿佛是从胸腔内发出的。
她柔声道:“妾身本不愿意说的,但是现在这样,妾身还是说吧。”
郭络罗贵人嗤笑着说道:“那拉贵人,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样高深莫测,有什么事不妨直说,不必这样藏着掖着。”
那拉贵人露出无奈的神色,她道:“佟贵妃找妾身为的不是别的事情,正是为了郭络罗贵人。”
郭络罗贵人神色僵住了,她眉眼间神色有些难以置信。
宜嫔瞳孔收缩,她的手指蜷缩了下后又舒展开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本宫从实招来。”
“实不相瞒,那日贵妃……”那拉氏低垂着头,将那日的事娓娓道来,当然,她少不了对其中的事情做出些许裁剪,“妾身听闻此事,便立即推拒。妾身虽然名声不好,却也知道宜嫔娘娘收留妾身,对妾身有大恩大德,故而绝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伤害娘娘。”
“你胡说!”
郭络罗贵人脸色骤变,她大力地拍了下扶手,站起身来怒目看向那拉贵人。
“就当妾身是胡说吧。”
那拉贵人叹了口气说道。
郭络罗贵人气得越发恼怒了。
她的手都在发抖。
她现在可算是明白过来佟贵妃是怎样的恶意了。
先是送了她金字缎,再借那拉贵人之口道出,彻底地撕裂她们姐妹的情分,这样一来,就算她不肯,也得肯了。
宜嫔此时心里头简直凉透了。
但她却格外冷静,伸手压住郭络罗贵人的手,“妹妹莫恼,此事不过是胡说罢了,本宫绝不会相信的。”
她说着这话,脸色却突然一变,捂着肚子叫了一声。
“本、本宫肚子痛……”
……
福音在咸福宫收到消息赶到翊坤宫的时候,人已经都到齐全了。
正殿里头康熙和佟贵妃等人都来了。
她走进殿内,就感觉到里头有股奇怪的紧张气氛。
“赵院判,宜嫔可怎么样了?”
康熙坐在床边,紧张地看向把完脉象的赵院判。
宜嫔脸色苍白,一双凤眼也没了往日的神采,格外楚楚可怜地看着赵院判。
“宜嫔娘娘无事,只是心绪起伏过大,动了胎气罢了,等微臣开个方子,喝上两剂也就好了。”
赵院判心里松了口气。
这后宫人多了就是这点儿不好,三天两头不太平,连累得他们这些人也跟着提心吊胆。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心绪起伏过大呢?”
康熙不解地看向宜嫔。
旁边站在的郭络罗贵人面色苍白。
她既是心虚又是悔恨,说到底,宜嫔始终还是她的姐姐,要是因为她的缘故,宜嫔有什么差错,郭络罗贵人心里头必定会过意不去的。
“都是我的错。”
郭络罗贵人咬着下唇,泫然欲泣地说道。
“与你无关。”宜嫔却抢先打断了郭络罗贵人的话,“这件事是我自己不好,妹妹不要胡说。”
康熙看了看郭络罗贵人,又瞧了瞧宜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