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向苼轻轻的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房门被关闭, 刘鸣唏嘘不已。
他将被角往上掖了掖,苦笑道,“刘鸣,你还在期待什么?你忘记了你自己做的那些糟心事儿吗?向苼对你已经很好了。”
本以为已经离开的向苼没多久便回来了,这次她提着一碗粥。
端着板凳坐在床旁,向苼低语道,“你现在的身体还没好,什么都不能吃,所以我给你买了点粥。”
刘鸣愣愣的。
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向苼已经将粥送到他的嘴边,“有点热,慢点吃。”
“欸。”刘鸣眼含热泪的喝下这一口粥。
刘鸣承认他被感动了。
但更多的是羞愧。
人呀,有时候就是这样,永远没办法心平气和的面对那些已经发生的肮胀的过去。
更何况,向苼就好像一面镜子,时刻的提醒着他,他过去所做的那些荒唐事。
如果可以,他情愿向苼打他一次,或骂他一次。
这也好过她如今的百般顺从与温柔。
刘鸣咬着牙,低喃道,“向苼,要不你骂我一顿吧?”
向苼将碗筷往桌上一嗑,大吼道,“刘鸣,从始至终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选择当一个坏人,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你却突然冒了出来。”
话毕,向苼直匆匆的往外跑去。
刘鸣眼睁睁的看着向苼离开。
想开口挽留,最终无声哽咽。
是呀,他有什么资格去挽留向苼。
当初伤害向苼的就是他。
提着水果进来的沈岑洲匆匆的交代了一句,“向苼最近工作太忙了,压力大,我去看看她。”
“嗯。”刘鸣哽咽着点了点头。
末了,还不忘加了一句,“沈岑洲,向苼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她。”
“会的,叔叔。”
沈岑洲是在安全通道口看到的向苼。
向苼正坐在阶梯上,将头埋在双膝中。
为了避免惊扰到地上的女人,沈岑洲尽量放低了脚步声。
“他得了肺癌。”向苼的声音闷闷的,“晚期。”
夏医生虽然性子急,但在医院一向极受好评,如果刘鸣真的只是普通的疾病的话,夏医生不可能给她甩脸子的。
所以她出门偷偷的找了夏医生。
夏医生先是将她训斥了一顿,然后告诉她,刘鸣得的是肺癌。
已经到了晚期,癌症也转移到了身体其他的部位。
现在只能维持保守治疗,尽量的延长他的生命。
“你说他都这样了,还关心我干嘛?”向苼咬着牙。
她忘不了夏医生最后和她说的那一段话,“向苼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从你和医院的人的相处方式就可以看出你是个大度的孩子,对,我呢,是个直肠子,有话直说的那种,我作为一个外人,本来不应该参合你的家事的,可是你知道吗?当你爸爸知道我要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一个一八五的汉子跪在我的面前,抓着我的手让我不要告诉你,他说他以前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他现在只想好好的陪在你的身边,看着你成长。虽然我们做医生的见惯了生死离别,但当时我的心啊,还是揪揪的疼。”
沈岑洲将向苼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一边轻轻的安抚着她的背,“向苼,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以前吧,我确实诅咒过他,我希望他早点离开,可直到这个结果突然出现的时候,我才恍然,什么恩断义绝,什么老死不相往来,那都是假的,不论他以前做过什么,我们之间的骨肉血亲始终是割舍不断的,他刘鸣是我向苼的父亲,这件事永无改变。”
眼含热泪,向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所以他受伤,我的心会痛。”
如果可以,沈岑洲愿意替向苼承担她正在承担的。
可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将向苼拥入怀中,轻轻的安慰道,“我会请全世界最好的医生的,一切都会好的。”
向苼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在她起身之时,一切已经恢复如常。
“沈岑洲,你明天还要工作吧,那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沈岑洲明白她和刘鸣需要独处的时间。
他将西服外套披在向苼的肩上,“明天我给你带早餐,不要熬夜。”
“嗯。”
这样独处的时间对于刘鸣和向苼而言难得,但也别扭。
刘鸣轻咳一声,试图找着话题,“沈岑洲呢?”
“他明天还有工作,我让他先回去了。”
“沈岑洲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珍惜。”
“嗯。”
尬聊一段时间后,向苼突然严肃的开口道,“近段时间你先在医院住着,反正我也在医院上班,照顾你也方便。”
“不用的,我就低血糖,出院后,我自己也可以照顾自己的。”
在向苼强而有力的视线下,刘鸣最终举手投降,有些踌躇不安的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人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内心总是柔软的。
当他得知他的身体状况的时候,他最想见的人既然是这个先前一直被他嫌弃的女儿。
所以他借着讨要生活费的名头找到了向苼,至少这样一个月还可以见一次啊。
他认为,只要还能见到向苼,这就是上天对于他的恩赐。
他只想静静的陪伴向苼走一段路,尔后再找一个地方默默地病死过去。
“现在科学这么发达,如果国内治不好你的病,我们就到国外去,我相信一切都会有好转的。”
泪水从刘鸣的两颊流出,他低垂着头,“对不起,向苼。”
没有让她享受过一天孩童般的天真,如今却还得麻烦她。
夜无声,床畔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向苼轻轻的为床上的人掖好被角。
夜幕中,侧着身子的刘鸣早已泪流满面,他咬着唇,尽量的不让自己哭出声。
半夜,刘鸣从桌旁拿起一件外套搭在向苼的身上。
他想了想,又将满是汗味的外套移开,将棉被搭在了向苼的身上。
黑暗之中,刘鸣小心翼翼地隔空描绘着向苼的面部轮廓,他浅笑着自语,“向苼,你说爸爸怎么会这么蠢啊,就算她有亲子鉴定又怎样?明明你和我长得这么像,我怎么会觉得你不是我的女儿呢。”
“爸爸是个坏爸爸,女儿确是一个好女儿。”
“爸爸也想和许多爸爸一样,看着你结婚,看着你生子,可惜爸爸等不到了,下辈子爸爸还希望能成为你的爸爸,这样,爸爸一定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以弥补这辈子对你的亏欠。”
“爸爸多希望你能原谅爸爸,可是这话爸爸问不出口,毕竟曾经对你伤害太深了。”
床畔,眼泪从向苼的眼角流出,她在心中自语道,“我原谅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其实我知道大家可能对于这种大和解的场面不感冒
但最近真的是因为一些原因
所以我希望所有的家庭都能和和美美
虽然破镜不能重圆,但至少能弥补大家所缺失的爱。
第57章
向苼爸爸在医院的消息不胫而走。
大清早的, 刘鸣的病房内便门庭若市,不少人趁着还未上早班之际,前来探望。
大伙儿东一句, 西一句的逗得床上的刘鸣哈哈大笑。
一个男同胞将修好的苹果递给刘鸣, 讨好道, “我说向苼怎么这么好看呢, 得了叔叔您的真传。”
好巧不巧,这句话正让刚巧买了过早赶来的沈岑洲听了个正着。
他眼神冷冷的注视着男医生往前递的水果。
随后他不咸不淡的将水果往手中一接, 咬的嘣脆直响,“谢谢你对我岳父的照顾,你是哪个科的?”
男医生本能的回应,“胸外科。”
沈岑洲点了点头,“正巧我们公司与医院合作了一个非洲的资助项目, 改明日我找院长提一嘴,让他派你到非洲锻炼锻炼, 也算报答你对我岳父的照顾之恩。”
医生身子一抖,推脱道,“多谢沈先生的美意,我资质单薄, 暂且还不能胜任。”
非洲那地方局势险峻, 医疗环境薄弱,说是去学习,那就是去受苦。
他如今连媳妇儿都没娶,再跑到非洲溜达一圈这不是要当一辈子的光棍嘛。
果然肖想美人都是有罪的。
资本主义惹不起啊, 惹不起。
医生摇了摇头, 将脑海中向苼曼妙的身影晃掉,他还是老老实实找个和自己相匹配的对象比较靠谱。
原本奔着向苼的名头准备在她父亲这边讨好卖乖一番的男孩子在沈富豪严厉的措施下, 纷纷四处散开。
跟资本主义打对台,这不是让人往死里蹂-躏嘛。
刘鸣一脸笑意的注视着沈岑洲,彼为欣赏的观看着他一套连贯的雷霆之势。
看得出,小沈是真的喜欢向苼。
这个女婿怎么说呢。
虽说长得太帅,一看就是花花公子的类型,但做事儿又让人极有安全感。
向苼交给他,他也放心。
想了想,刘鸣开口询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沈岑洲一愣,他将早餐摆放到桌上,一脸懊恼道,“我这边当然是随时都可以办,就看向苼了。”
“女人啊,都是口硬心软,多求几次婚,说不准向苼就答应了。”刘鸣被勾起了兴趣,自顾自的回应道,“想当初我追向苼他妈那会儿也是,在她的一众追求者中,我压根就没什么优势,就图一个脸皮厚。”
他闭上眼,似乎能看见操场上衣着精致的少女与穿着洗的发白的白衬衫的他围坐在草丛上,一脸笑意的接过他手中的馒头,甜笑道,“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你以后能不能天天做给我吃。”
回忆让他痛苦,让他难堪。
他默默地闭上眼,将身子缩回到被子中,“沈岑洲,不要学我,我是个很坏的例子,向家的女人都是好女人,你要好好珍惜。”
明明向苼的身体里也留着他的血液,但他却觉得只要和他沾边,都是对向苼的一种亵渎。
向苼为什么会是他的孩子呢?向婉为什么会嫁给他呢?
明明他们都值得更好的。
“谢谢叔叔,我会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我希望您能参加我和向苼的婚礼。”
此时沈岑洲身上的冷冽之气全收,他极尽柔和的与面前的人交谈着。
他支持向苼的所有决定。
当然也包括她的原谅。
陡然间,门外传来一声呼喊,“沈先生,不好了,不好了。”
紧接着刘鸣一跃而起,“是不是向苼出了什么事儿?”
沈岑洲轻声安抚道,“您放心,我出去看看。”
话毕,沈岑洲快速的随着小护士的脚步跑到案发现场。
据悉,向苼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理由是殴打病人。
地上凌乱的环境依稀可见先前的暴力执法。
李护士带着哭腔陈述道,“今天一大早还没上班,突然就有一个母亲带着孩子到医院看病,说自己的孩子有自杀倾向,自己从大老远赶来的,希望向医生能帮忙看看。”
沈岑洲眼神幽深。
“向医生当时就破例给这小孩先看了,但他们东西带的不齐,向医生又重新和他们约了时间,让他们等东西带齐了再过来找她。”
“他们来的时候,向医生正在给另一位病人做催眠自疗,我们便让他们先等等,岂料那个母亲直接闯了进去,当时向医生就怒了,拒绝给他们治疗,而那位母亲既然用头撞向医生办公室的玻璃柜,并报了警,说向苼打她,警察一来,二话不说就要将向医生带走,当时向医生这边还有几个正在排队的病人,她就让警察通融一下,毕竟有些人也不是京都人,来这一趟也不容易,所以向医生让警察先让她把手上的几个病人给看了,再和警察一起去警局,他们不依,试图强制性执法,向医生不过身子往一旁倾斜了一下,躲过了警察的攻击,那个警察摔倒了,他们就说向医生袭警,增派人员,将人给直接带走了。”
话刚讲完,李医生一脸讶异的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咦,人呢?”
一旁,刘护士翻了翻白眼,“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沈富豪已经跑出去了。”
心尖上的人被抓了,沈富豪哪有闲情逸致听李护士在这儿扯东扯西,当然是先捞人比较要紧。
沈岑洲赶到医院的时候,穿着白大褂的向苼正一脸严肃的坐在大厅内。
而她旁边的小警察端茶递水,赔礼道歉道,“姑奶奶,算我们错了,您高抬贵手吧。”
刚刚他们得到了消息,这位姑奶奶是京都第一富豪沈岑洲的女朋友。
这后台硬的,让他们肝胆炎都犯了。
向苼将水杯往桌上一嗑,严肃道,“我尊重你们行使职权的行为,既然你们都把我拷过来了,这问题都还没审呢,怎么能说放就放?”
话毕,她翘着二郎腿,将手往前面一伸,一幅任凭发落的模样。
“法律最重要的是公平、公正、公开,所以你们不应该偏袒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人家财万贯,权势滔天。”
最让她生气的是明明说好的录口供。
在那个母亲来警察局没多久,他们就将她给放了,而自己却一直被扣押到现在。
一直到沈岑洲的那通电话打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女人是某个高管的老婆。
她相信我国的司法公正,所以她虽然饱受不公,但她依旧对其抱有期待。
因此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不是这样的搪塞。
见到向苼安然无事,沈岑洲慌乱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他大步走上前,以一种绝对的气势镇压住在场的所有人,“既然你们都说要录口供了,那为了公平起见,是不是两方的口供都要录,毕竟摩擦这事儿,得有个双方才能有摩擦,不然我女朋友一个人找谁摩擦去?”
沈富豪的名声在京圈可都传遍了。
那是十分得铁面无情,六亲不认。
惹了他,那你肯定捞不到好处。
当下,小警察汗渍渍得犹如接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两边的人都不是他这个普通警察能得罪的。
他也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疗事故,怎么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就差给向苼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