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信。
“这么多年,为何不找我父亲解释?”于是,辞吾这么问了。
白镜修愣了愣,说道:“仙尊将自己关在魔界,我……我也怕解释不清。”
胡说八道,根本站不住脚。
辞吾始终警惕着白镜修。
如果现在,是他母亲的魂魄在白镜修手上,他定然会想方设法夺回来,所以……现在白镜修一定也在绞尽脑汁,寻找下手夺魂的时机。
辞吾站了起来。
“这样,我觉得你这个人,倒是有改邪归正的可能。”辞吾内心呸了一声,昧着良心说道,“但你体内那个,指不定要兴风作浪,安全起见……”
辞吾掏出骨鞭:“我会用骨鞭缠了你,之后等我母亲回来,我们再商议帮你的办法。”
白镜修明显迟疑了片刻,之后勉强点了头:“也有道理,如此,便来捆吧。”
骨鞭将白镜修捆了个严实。
辞吾稍微松了口气。
他与白镜修,都没一个认真讲实话的,其实就是在“交手”。
但有一点,白镜修无意间透露出了一个软肋,且被辞吾捕捉到了。
白镜修说过的话中,只有这一点,辞吾认为是绝对真实的——他身上的这片魂火,是白镜修清醒的关键。
他看了出来,这个白镜修,修为很是一般,也并未出手使用神力。
假设白镜修是真的被夺舍了,二者共存一副身躯里,那现在的这个与他好好说话的白镜修,一定要比另一个好对付。
琢磨出这一点后,辞吾决定用这片魂火吊着白镜修,然后拖到颁玉和衔苍回来。
辞吾在盘算时,白镜修也没闲着。
骨鞭绑了他,束缚住了他的修为,但这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
他本就不是靠修为取胜的人,他修的是术,大术无声无形,扭转乾坤就在一瞬间。
他一直在等机会,而机会一开始,就已站在他这边。
从辞吾蹲在石像上开始,他就赢定了。
那座倒栽葱石像,是他的神像,因而,将术画在自己身上,再来一招移花接木,就能将术用在站在他石像上的辞吾身上。
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辞吾手中的魂火,还有他身上的神心和神血。
现在,时机已成熟!
术法大亮,辞吾要跳走时,已经晚了。
紫黑色术法瞬间缠上辞吾,一只黑色魔爪从石像内伸出,直接穿过了辞吾的胸口,黑爪中,捏着一颗跳动的心。
辞吾金瞳张着,渐渐地,金光黯淡了,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神心!”白镜修哈哈大笑起来。
他身上的骨鞭吱吱作响,一圈圈将他勒紧,可辞吾闭上眼后,骨鞭突然松了,放开了白镜修,呈现出枯萎之势。
白镜修念出口诀,祭出新的丹炉。
“这种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白镜修笑道,“哈哈哈哈,你要多少,我都有!不怕炼不了你!”
他说罢,又从袖中飞出无数纸符,贴到了魔界凡人的残躯上。
“起来吧!”白镜修驱术,狂笑道,“去把西庭的那个女人的身体带来。”
他说:“我不用神力,也可迎上神回来!”
他体内的东西似乎并不赞同,在他的识海中不停地诱惑他。
——“若是你那衔苍仙尊回来了,你该如何对付?你还需我来帮你解决。”
白镜修捂着脑袋,大吼:“你闭嘴!你根本不想用她的魂魄,你刚刚想的什么,我都知道,你想彻底碎了她的魂魄,你一直在利用我!我与你要的神,本就不是一个!”
——“可怜,你是个爱恋自己母亲的可怜虫。”
“闭嘴闭嘴闭嘴!!”白镜修发狂道,“我不是,我不是……是你影响了我,我没有……”
——“你的仙府挂着一幅画,那画上的女人是谁?又是谁天天年年痴痴望着那幅画?”
白镜修放下手,忽然一笑,又面无表情道:“我便承认了,你又能如何?你说破嘴,我也不会再用神力,待她醒来,我会带着她回仙界去。”
——“你逃不过一战,衔苍拿回了他的修为。”
“她有神心神血,我会将神力还给她,到那时,与衔苍仙尊对战的,不是我,而是她。”白镜修说道,“至于你,等她醒来,自会将你净化,虽然这么说可能早了些,但……永别了,魔头。”
——“白镜修,我与你要的一样,我无所谓她长得像谁,只要她的心血是琼华!”那东西的语气听起来惊慌,可细听,似乎并不是真的惊慌。
“不一样!你要琼华的魂,就要剃掉她的魂!”白镜修说道,“我不会再上当了,她必须是这样,我的上神,我要的母亲,必须是这样!!”
他要的,是身为上神的母亲。
有神血神心,有生母的魂魄样貌,温柔知礼,疼他爱他。
他将被天下最纯净温柔的母神宠爱着。
竹夫人的这半个魂魄,没有了辛秀儿的自私狡诈,如今这半片纯净的魂,简直让他如获至宝。
这是最理想的她,是他想要的。
“我爱的,就是这样的她。”白镜修露出一丝笑,轻柔摩挲着手中的魂火,“上天宠我。我恨她的那一半,已经不复存在,这是最完美的母亲。”
也是最完美的爱人。
白镜修说完,畅快笑了起来。
他踢了一脚软在地上的辞吾,辞吾没有半点反应,脸上的水纹神印全都黯淡无光。
白镜修在他尾巴上擦了擦鞋,将手中的神心投入了丹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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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回没有等回辞吾,但又是神君的指示,他不敢马虎,开拔前,他将看守竹夫人的事,交给了国师身边的那个妖。
胧车只是来催促萧回立刻开拔,没想到稀里糊涂就接了个活儿。
“神君的气息。”他感觉到结界中的这个空壳女人的气息后,十分爽快的点了头,“将军自去,我定会看护好她,等神君回来。”
可这一等,两日过去了,神君没回,倒是等来了一批傀儡尸。
人或许还对付不了这种奇怪又渗人的东西,但妖可以。
胧车一声哨,许许多多妖便从墙缝中挤了出来,加入了守尸战。
胧车道:“一群尸体要来抢一个尸体,难道她是尸王?”
妖兵妖将们就说:“他们要空壳做什么?看着架势,难道是要抢了这空壳女人做傀儡王?”
胧车玩笑道:“指不定是要扛回去做傀儡神。”
他是个物形妖,本就没有凡人的情感那么充沛,说话自然也呆板,这话从他口中说出,竟然诡异的不像玩笑。
傀儡尸的数量越来越多。
胧车只好背起竹夫人的尸体跳出楚王宫。
可那些傀儡尸竟然高高垒起了尸堆,不依不饶向他追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感冒了,当然,编剧也感冒了,整个剧组除了打光师都感冒了。
提问,打光师是谁?
答:剧组没有打光师,穷,请不起。
【今天晚更是因为感冒的导演发挥不是很好,认为镜头不好,打翻重拍了,嗨呀,麻烦】
下午更新在晚上八点左右~
第96章 【正一】狂怒
秦封从不觉得自己是天才, 他只是比别人敢想敢做罢了。
从冥界出来后, 秦封摔晕了一日, 再睁开眼时,他仍然在桃花结界中, 天上一轮月亮,凭月缺来看, 应是第四天夜了。
秦封忐忑不安,越想越觉得此时不把阿竹的魂魄放回身体去,将来的生机就少了。
他不能万事都祈求神来做, 神有自己的烦恼,能送他和阿竹的魂魄出来, 就已经帮了他, 接下来的路, 该是他来走了。
颁玉说过,他们回来前,他不可从这桃花结界中出去。
秦封就想:“我本也没打算出去。”
他只是想让阿竹也来。
留阿竹在人间,离他万里远,他越想越心慌。
有了魂魄,哪怕只有半个,也应能召唤她的身体。
总要尝试。
秦封如同一座书库, 盘坐在地,脑海中翻阅着这些年来有关结魂的鬼方仙术。
其实就是简单的固魂术,但民间称之为结魂。
秦封想明白道理,将那仙术大胆更改了一笔。
其实结魂, 就是要把身体和魂魄牢牢绑在一起,只要清楚术法中每一笔每一个仙符有什么用就可更改了。
仙符,其实就是琼华摸清万物苍生的规律,给他们画的捷径。
秦封虽未完全参透,但他人胆大,也知道分寸,故而固魂术在他手中添了一笔或是少念几个字,就成了招尸术。
他想的很简单,桃花结界是上神的,有神的气息,就像有神在他背后撑腰,而固魂术,就是将不牢固的魂魄和身体相结合,这样一来,他手握半片魂魄,再用改了几笔的固魂术,就可让阿竹的身体出现在桃花结界内。
成不成,总要一试,不试,就只能把希望压在神身上,他秦封心里明白,求神是最后一条路,拼的就是神给的最后一线生机。而他想了,试了,便就又多出几条路来,成与不成,也都公平。
如此这般,念了三遍,眼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光轮廓。
是她!
“这方法可以!”秦封再接再厉,继续重复着。
竹夫人的尸身出现在他面前,毫发无损。
秦封一喜,眼角都有了泪花,秦封没别的本事,他擅长的,就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将它们做好做扎实了。
现在,该天地赏他的这份执着和扎实了。
那就是运气。
若非胧车将竹夫人背出结界,秦封也无法招来竹夫人的尸身,这便是运气。
胧车跑着跑着,身上一轻,后背上的竹夫人不见了,他手捏了一缕背上留下的术法气息,嗅了嗅,震惊道:“固魂术??”
竹夫人不见了,身后追他的那些傀儡尸首也没了目标,各个呆愣在原地,喉咙里发出呵呵的迷茫声音。
胧车:“既然没了,我也留不住,此事等我见了萧回再交待。现在……局势反转了。”
他冲妖兵妖将们打了个手势,妖们撒开了膀子进行反击。
远处,边境线上,燃起一排排狼烟。
昭军南下,攻向中央故土。
胧车见这狼烟,一愣:“这么快?”
狼烟起,战事生。
整个人界,都笼罩在战火中。
魔界。
白镜修提起辞吾,闭上眼,静静查着他的气息和心跳。
“没有心跳。”
“也没有气息。”
辞吾色灰白,如同枯萎的小树,头发丝都失去了光泽,周身散发着死气。
白镜修终于放下心来。
他取出神器骨钉,统共九枚,从尾巴尖开始,一枚一枚,将辞吾钉在丹炉中,放血炼心。
那半片竹夫人的魂魄也放了进去。
这之后,他狂躁起来。
“怎么如此慢?”
他派去人界的那些傀儡,这个时候应该把那个尸首送回来。
他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啃着手指。
魔界的魔气,似乎又重了。
白镜修想到这一点,惊觉道:“难道……是因为战火,将她的尸身毁了?”
也是,死了这么久了,按照人类的习俗,她恐怕早就埋在土中了。
白镜修镇定了下来,说道:“不过是泥土而已。”
要紧的,是将神心神血速速与这半片魂魄结合,只要炼成一体,就算那个东西找到机会钻出来控制了他,也无法再将辛秀儿留下的这半片纯净魂魄剔除。
白镜修随手捏了把土,一起放入丹炉,合上了盖子,加了道道封印,去火来炼。
他小心翼翼看护着丹炉,不让魔气侵染了它。
丹炉中,那半片纯净魂魄慢慢向辞吾靠拢。
魂魄中渐渐亮起微弱的金芒,缓缓包裹住了辞吾,像母亲一样。
辛秀儿,西楚传奇太后,自私薄情,贪恋王权,阴狠毒辣,但她也曾有过慈爱之心,尽管那点薄弱的慈爱,很快就被自己亲手掐灭。
楚王宫中,真与善无法让人存活下去,反而会成为累赘。楚王宫里没有母子亲情,那东西没用且致命。
可尽管如此,谁还能没有一丁点温柔?再凶恶的人,魂魄中也有一丝一缕良善在,或许用不上,但它一直牢牢留在魂魄中,等待重见光明那一日。
秦竹,本不该出生的孩子,空白的司命簿,意味着她无魂来投,本是该胎死腹中的。
可就是这么巧,因白镜修不成熟的术法,而一直飘在人间,留存着一丝怜爱良善的半片辛秀儿魂魄,听到秦竹母亲的哀嚎,可怜她,于是给了这个姑娘一缕生机。
楚王宫的辛秀儿,从未真正体验过夫妻恩爱,于是这辈子,天地奖赏她的善念,给了她一个不离不弃一心一意的好夫郎。
可楚王宫的辛秀儿,又辜负过母子之间的缘分,故而,天地又不给她做母亲的机会。
秦竹喜爱孩子,却无法生子,她藏在魂魄中的那缕母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越来越重。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弥补遗憾,越要用心去守护。
这或许就是因果。
向往着成为母亲的秦竹,护住了身旁的小龙,她不想与这孩子融为一体,她只想保护这个孩子,让他免受痛苦。
世道艰辛,她尝过的苦楚,不想让孩子们再体会。
那半片魂魄中的金芒,在炉火的烤炙下,渐渐流入了辞吾的眉心。
只要给他一丁点生机,只一丁点!
辞吾的眉心钻出一条细小的龙影,蔫巴巴睁开了眼。
他为了保护神心,将所有生机都给了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