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韫吃早饭了吗?”
“卫韫吃午饭了吗?”
“晚饭呢?”
“或许,你有吃夜宵的习惯吗?”
……
她怎么满脑子都是吃?
卫韫一开始还会耐着性子回上一两个字,后来就懒得再回复了。
但这似乎并没有打消她的积极性。
“卫韫,你在做什么呀?”
这是刚刚与太子赵正倓说话间,落入他手里的那封信的内容。
卫韫捏着信纸,垂着眼帘,神色晦暗不明。
她身在一个与他所处的地方全然不同的世界,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事情。
她看起来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姑娘。
但卫韫却敏锐地察觉到,或许她的身上,就藏着他一直想要查清楚的所有有关那些他从儿时起,就能偶尔窥见的神秘光幕的真相。
略微思索了片刻,卫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稍稍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如此看来,他还需与这个小话痨保持着这种诡秘的联系。
谢桃等了十多分钟都没有等到卫韫的回复,她干脆拿上手机,下楼去小区外面的超市里买酸奶喝。
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谢桃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喝着酸奶,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走着走着,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拢在黑色的浓雾里,成了模糊的影子,如同水墨画里极尽写意的一笔。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眼前什么也不剩下,就连路灯都隐去了光芒。
唯有不远处那一处古朴的房屋前微晃的灯笼里散发出暖黄色的光影。
???
谢桃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于是她揉揉眼睛,可睁开眼,房屋还是那座房屋,周遭什么都不剩下,就连脚下的路,都成了青石板。
当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处房屋前的时候,才发现古朴的斗拱之间,挂着一个牌匾。
上面有三个烫金大字:小酒馆。
打开的大门两边摆着的石狮子在这样昏暗的光影下,看起来有点阴森森的,谢桃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开始发凉。
直到那大开的大门内走出来一个穿着墨绿色卫衣的少年走出来的时候,谢桃一看见他的那张脸,就惊得手里的酸奶都掉了。
他不就是之前在赵一萱掐着她脖子的时候,忽然出现的神秘少年吗?
少年靠在门框上,冲她挑了挑眉:
“欢迎光临小酒馆,里边儿请啊。”
第15章 命格束缚
谢桃坐在小酒馆的大堂里的时候,她回头打量起酒馆大门上贴着的两副门联。
这是谢桃第一次见,门联不贴在门外边,反而贴在里头,而且还一贴贴两对儿。
一对儿是红底黑字,一对儿是白底黑字。
只见那副红色的对联上写着:
前脚进 你是红尘人间惆怅客
后脚出 你是沙雕网友哈哈多
???
谢桃怀疑自己看错了,还有人这么写对联的吗??
她又去看旁边那副白色的对联:
上联:坏事做尽里边请
下联:有缘千里送人头
???
这又是什么东西??
谢桃往上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两副对联共同的横批:欢迎光临
“……”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诡异的梦。
“这对联儿是不是很文采飞扬啊?”
一抹懒懒的男声传来。
谢桃回头的时候,就见那个穿着墨绿色卫衣,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的少年往她面前的桌上放了一杯水。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得有点儿欠,“我写的。”
“……”
谢桃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她捧着那杯颜色微紫的水,也没敢喝。
“自我介绍一下,”
少年在她的对面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她说,“我叫谢澜。”
“你叫什么?”他问。
“……谢桃。”
她老老实实地答。
少年听了,不由地挑了一下眉,“本家啊,还都俩字儿,真有缘。”
谢桃扯了一下嘴角,在这样一个处处透露着诡秘的地方,她还真有点坐立不安。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问。
谢澜一伸手,他的保温杯就凭空出现在他的手里了。
他慢悠悠地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才说,“别紧张,这是个非常注重爱与和平的地方。”
??
谢桃觉得自己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客人来了啊。”
彼时,忽有一抹略带几分沧桑的嗓音传来。
谢桃抬头时,就看见一位穿着月白长袍的中年男人掀开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男人的面容轮廓很深,即便脸上已经染上了岁月的痕迹,然那双眼睛却仍然十分清明透彻。
那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人生过半之人该有的眼睛。
谢桃见他走过来,“您是这儿的老板吗?”
“我不是老板,”中年男人含笑摇头,然后伸手指向坐在谢桃对面剥花生吃的那个少年,“他才是。”
“……”
谢桃盯着那个正在往自己嘴里扔花生的少年,总觉得他是老板这件事有点不大可信。
“想吃吗小妹妹?”
谢澜剥了一个花生,抬眼就看见谢桃怀疑的眼神。
谢桃刚张嘴,想说不用了,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谢澜扔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
她睁着那双杏眼,下意识地咬住那颗花生米。
炒过的,还挺香?
“事实就是我的确是这儿的老板没错了,但我也是很被动的当上这个老板的,嗯……你可以理解成,名义上的老板吧,就暂代的那种。”
谢澜剥着花生米,随口说道。
“哦……”谢桃吃着花生米,点了点头,有点似懂非懂。
“他姓奚,你叫他老奚就成。”
谢澜剥着花生,还抽空指了一下在他旁边坐下来的中年男人。
“……奚叔好。”
谢桃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叫他“老奚”。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谢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你是想问那天的事情吧?”
谢澜往自己嘴里又扔了一颗花生米,“那天掐你脖子那女孩儿,其实是被控制了,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这小命儿可就没了。”
“不过我说啊,你到底得罪谁了啊?怎么有人下这种死手来整你啊?”
怪不得赵一萱说自己根本不记得掐过她的脖子。
谢桃有点失神。
这个世界上似乎有很多超乎她想象的,自然之外的事情存在。
“对方的目的并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老奚整理了一下自己微皱的衣袍,语气似乎从来都是这么的清淡平和。
“老奚你说明白点儿。”谢澜有点不大耐烦。
他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那天老奚急急忙忙地催促他去救人,也没跟他说明白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桃也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有人将他人的命格,绑在了你的身上。”
老奚垂着眼帘,遮去了他那颇具深意的神色。
桌上的茶盏里仍然有热气氤氲着,细烟缭绕,顷刻消散,三人对坐在这酒馆的大堂里,周遭显得尤其安静。
“此人的目标不是为你,而是为了除掉将命格绑在你身上的那个人。”
“只要你一死,他便会死。”
老奚的话很简短,但也足够令谢桃明白他大致表达的意思。
但……这件事听起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别人的命……怎么能和我绑在一起?”
她捧着手里的杯子,喃喃道。
“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就好像你现在坐在这个酒馆里,下一秒,你或许就不在这儿了。”
谢澜揉了一把女孩儿的脑袋,把她的头发揉散了才撒手。
而谢桃只觉得眼前有一阵光影晃过,下一秒,她再抬眼,就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公交站的座椅上,眼前是来来往往的车流,对面是各色的霓虹剪影,高楼大厦。
如果不是她手里还捧着那杯颜色微紫的水,她几乎就会以为自己刚刚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手里的那杯水像是仍然温热,而她站起来,看着周遭的一切,整个人都处在懵掉的状态里。
“不要怕哦桃桃妹妹,老奚已经把你和那个人绑在一起的命格给分开了,下次见!”
谢澜的声音仿佛是从尤其渺远的地方传来的。
而那一刻,她察觉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阵灼烧似的疼,她低眼时亲眼看见有一抹蓝色的光从她的手腕里慢慢显现出来,然后消失不见。
“还有,你手里那杯水没毒,而且美容养颜超级好喝,你不要浪费了。”
谢澜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像是苦口婆心的忠告。
“……”
谢桃觉得这一晚她大脑里接收到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她傻站在那儿整整十多分钟,直到衣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地把手伸进兜里掏出手机。
微信的界面里,有一条新的消息。
来自卫韫。
“练字”
这是在回复她之前发过去的那个消息。
谢桃一手捧着那杯颜色很奇怪的水,一手拿着手机,脑子里又想起来刚刚亲眼见过的所有看起来一点都不科学的人和事,站在稍凉的夜风里,她艰难地单手打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我刚刚见到鬼了……”
几分钟后,她收到了回复:
“的确不信”
第16章 和光同尘
“是真的!我刚刚去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谢桃一边往小区里走,一边戳着手机屏幕发消息: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别人打架的事情吗?其实那天她差点掐死我……”
“但有一个看起来很神秘的大叔跟我说,她是被人控制了,还说什么,有人把另一个人的命格绑在了我的身上,只要我死了,那个人也就死了。”
谢桃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她觉得,这样超乎自然之外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相信的。
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她也不会相信,自己上一秒明明还走在路灯昏黄的街上,下一秒眼前的所有都会变成漆黑的影子,除却那样一个看起来古朴有神秘的小酒馆。
里面还有着两个奇怪的人。
“算了,说起来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谢桃发了一句。
然后她就把钥匙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开门。
彼时,刚刚搁下手中的毛笔的卫韫,在抬手拆开书案上摆着的那四封信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那四张洒金信纸上。
原本冷淡如霜的眼眉骤然添上几分异色。
他清楚地记得那日,他毫无预兆地像是忽然被人掐住脖颈,夺去呼吸,甚至连身体上,都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疼痛感。
“有人把另一个人的命格绑在了我的身上,只要我死了,那个人也就死了。”
卫韫伸手,两指捏起这张信纸,定定地看着上面的那一行墨色。
命格之说,可信么?
或许是因为自儿时起便能窥见旁人之不可见的神秘光幕,卫韫虽不笃信神佛,却也清楚,这世间包罗万象,自当无奇不有。
而从之前她与他闲聊时,透露出来的她与另外一个女子之间发生争端的时间段而言,似乎正好与他莫名感到不适时的时间吻合。
卫韫的手指敲击着书案,纤长的睫毛垂下,遮掩了他那双微暗的眼瞳。
她的膝盖受了伤,近几日也多次跟他念叨过膝盖疼。
而他近来膝盖也有些隐隐发疼……
卫韫思及此,一张冷白如玉的面庞顿时沉下来,一双眼睛微眯。
彼时,他案前的灯火摇曳,明暗不定的光芒照着他的侧脸。
四下寂寂,无甚声响。
若真如她所言,那么她口中和她的命格相束缚着的人,或许便是他了。
卫韫唇角微扬,无声冷笑。
可到底是谁,既有如此超乎常人的能力,那么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运用此种手段来置他于死地?
难道……此人即便身怀异能,也无法直接取他的性命,故而只能用以所谓的命格束缚之法,将他的命格绑在旁人的身上?
可为什么,又偏偏是她?
卫韫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眉头轻蹙时,似在细细思量。
案边的紫金香炉里有缭绕的烟雾窜出,缕缕生香。
再睁眼时,他将目光停在了被他放置在书案的那枚铜佩上。
无论如何,想来所有的事情都与这个东西脱不了干系。
像是想印证自己的猜测,卫韫直接从书案下的匣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然后一手握住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一划。
殷红的鲜血流淌出来,血珠在书案上绽开点点血色,而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皱一下眉头。
而后他扔了手里的匕首,提笔在空白的信纸上写下:
“你可有感觉到哪里不适?”
谢桃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咬着笔写作文,听见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手机就看见了他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