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姑娘比平日里似乎更要多了几分明艳,如春日里盛放的杏花一般灼灼动人,竟令他一时有些错不开眼。
“奇,奇怪吗?”谢桃瞧见他的目光,脸颊不由地有点发烫,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起来有点羞怯。
卫韫终于回神,他目光闪了闪,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听着仍旧很平静,“并未。”
而后他便牵起她的手,往台阶上走去。
彼时,卫伯也匆匆过来,他身后跟着的,是添炭的两个奴仆。
卫伯先是给卫韫行了礼,而后抬眼看向谢桃时,这个老头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姐这么打扮着可漂亮!”
谢桃嘿嘿地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待卫韫牵着谢桃的手进了书房,里头的两个奴仆已经迅速地添了炭火,行了礼便匆匆退了出来。
而站在外头的卫敬总是时不时地看向站在另一边的邵梨音,惊愕到不行。
印象中这绝对是个假小子一般的姑娘,可此刻,他却分明见她挽着姑娘家的发髻,甚至还戴了耳坠,胭脂轻扫,口脂绯红。
可不就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嘛。
还挺新奇。
直到邵梨音偏头瞥了他一眼。
那绝对是带着杀气的目光。
“……”
打扰了。
卫敬抱着自己的剑,脊背挺直,站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
书房的内室里,谢桃看着卫韫从书架上取了书来,在桌边坐了下来,她盯着他片刻,然后拿着凳子挪到了他身旁坐下来。
卫韫翻开了书卷的时候,正逢谢桃把脑袋凑过来,“卫韫,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今天好不好看啊?”
他握着书脊的指节收紧了半寸,故作淡定地戳着她的脸蛋,让她坐正。
“不好看吗?”谢桃开始怀疑人生。
她抱着妆奁端详了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撇了撇嘴,抬手就想去蹭掉自己眉心的花钿。
卫韫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做什么?”他轻瞥她一眼。
谢桃有点蔫蔫儿的,她干脆站起来,“我还是去洗掉吧……”
卫韫握着她的手腕,让她重新坐了下来。
像是过了好半晌,谢桃方才听见他忽然的一句:
“好看。”
像是幻听似的,谢桃抬眼望向他,却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手里的书卷上,并未分给她半分视线。
但她分明,瞧见了他耳廓的微红。
谢桃瞬间弯起了眉眼,她直接扑进他怀里,对准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顿时,一个红色的唇印便留在了他冷白的面庞。
卫韫一时不防,忽然被她亲了一下,浓黑的眼睫都颤了颤,耳廓的反应更为直接,开始发烫。
他负气似地伸手捏住她的脸蛋,低眼看着趴在他怀里的姑娘时,他在她那双泛着清波似的眼瞳里好似瞥见了他的影子。
“谢桃,”
他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嗓音没由来的有点哑,“身为女子,你可知矜持二字怎么写?”
“嗯?”他的尾音微扬,嗓音却还是低低沉沉的,犹带几分诱惑。
谢桃被他揪住了脸蛋,只能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唇半晌,她垂下眼帘,小声嘟囔,“我又没有亲别人,我亲我男朋友为什么要矜持?”
“你……”卫韫一时无言。
“你又不亲我,还不让我亲你……”她继续小小声地抱怨。
还有点气鼓鼓的。
卫韫沉默半晌,像是气笑了似的,他的眼瞳里深色流转,犹如浓烈地墨色晕开。
轻笑声低低的,却仍旧清冽撩人。
而后,他手里的那卷书从他的指间掉落下去,落在了地上,被窗棂外的风吹得翻了页。
他松开了女孩儿的脸蛋,却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的瞬间,直接低首,恶狠狠地咬着她的嘴唇。
她的口脂带着稍甜的味道,令他不由深深辗转,寸寸流连。
谢桃只能无助地抓着他的衣襟,一双杏眼瞪大,被他的另一只手扶着后脑,动也不敢动。
后来,他干脆咬破了她的下唇。
细微的刺疼袭来,令谢桃皱了眉。
他松开她的瞬间,两个人微热的气息彼此拂面,他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有了细小血珠的唇瓣,任凭耳畔的温度已经烫到麻木,红的滴血,他的神态却比平日里的端方雅正要多了几分恣肆,甚至还稍稍带了几丝刻意的恶劣。
这是谢桃从未见过的他的模样。
于是她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反应。
而此时的卫韫,薄唇上染着她的口脂,晕染成一片浓淡不一的颜色,却令此刻的他,多添了几分难言的致命风情。
他的手指一点点蹭过她溢出唇角的口脂,动作细致且温柔。
“是否如你所愿了?”
后来,他忽而俯身,凑近她的耳畔,轻轻地说了一句。
微哑的嗓音里竟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耳畔,令谢桃在听见他的这一句话的时候,一张白皙的面庞瞬间红透,如同胭脂被错手铺散了满脸似的,这一次,她连脖颈儿都泛起了微粉的颜色。
谢桃根本说不出话,眼睛一直眨啊眨的,也不敢看他。
彼时,门外忽然传来卫敬的声音,“大人。”
卫韫柔和的眉眼在听见他的声音时,瞬间冷淡了几分,“何事?”
“这……”
卫敬在门外欲言又止。
卫韫抬眼望了一眼那随风微晃的流苏帘子一眼,而后便抚了抚谢桃的发,站起来,走出了内室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锦帕,不紧不慢地擦拭了自己唇上残余的口脂,还不忘擦了脸颊上的痕迹,而后才打开了外间的房门,看向等在门外的卫敬。
彼时,邵梨音已经自觉地站到了不远处的回廊里。
“大人,信王派人来传话,想见您一面。”卫敬对着卫韫拱手行礼,低声说道。
只是他抬眼看向卫韫时,却蓦地在他的黛蓝锦袍内露出来的雪白衣襟上瞧见了一抹微红的痕迹。
嗯??
那是什么?
钢铁直男·没谈过恋爱·卫敬也是没有想明白。
卫韫神色微凛,像是琢磨了片刻,忽而扯了扯唇。
而后他转身走进了内室里,看着谢桃趴在桌子上,已经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他的眼底又隐隐浮现了浅淡的笑痕,但片刻,他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薄红,耳廓也仍旧有些发烫。
他走过去,轻声唤她,“桃桃,”
“我有些事要做,今日怕是……不能陪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歉意。
谢桃每次听他唤自己“桃桃”都会忍不住心头悸动,此刻听了他的这句话,她才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头,看向他时,她的那张面庞仍旧是泛红的,就连那双杏眼也雾蒙蒙的。
“你……你去忙吧。”她动了一下唇,甚至还伸手推了推他。
待卫韫离开之后,谢桃原本打算就待在书房里看书,等着回去的时间到来。
但不消一会儿,她抬眼,却见门外忽然来了一位身穿青白锦袍的年轻公子,赫然便是南平侯府的世子——齐霁。
“又见面了,表姑娘。”
俊朗的公子手中握着一把玉骨扇,笑得温润清和。
他走进来时,谢桃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好……”
“我本是来见延尘的,却是不巧,正遇上他出府,我便想着,来见见小表妹也是好的。”齐霁也不见外,在桌前坐下来之后,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哦。”谢桃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太知道自己该和他说些什么。
“我与延尘是好友,你既是他的表妹,那么我这一声表妹,应该也是无甚差别的罢?”齐霁笑着问道。
谢桃干笑了一声,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齐霁却是不动声色地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打量了一番,他神色未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望着她,忽而开口试探道,“小表妹可知,孙御史向陛下求旨,想将自己的嫡女,许配给延尘的事?”
谢桃原本正端着茶盏喝茶,在听见齐霁的这一句话的时候,她猛地抬头望向他:
“什么?”
第63章 你喜欢他(有修改)
“小表妹不知?”
齐霁见谢桃面露惊愕,他便摇了摇头,笑叹,“孙御史可是好几日前就向陛下请了旨。”
谢桃捧着茶盏,垂着眼帘,半晌都没有说话。
齐霁见她这副模样,心下便好似更确信了些什么,他始终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片刻后方才悠悠道,“但延尘拒绝了。”
果然,一听他这话,谢桃便又抬起了头,望着他。
“真的吗?”
谢桃眼睛亮了亮,但她像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连忙问,“那,那他拒绝了,皇上有没有生气?”
“放心,陛下并未发怒,毕竟延尘也是国师,深受倚重,陛下哪里会因为此事便惩治他。”齐霁喝着茶,缓缓说道。
只是片刻后,他又抬眼轻瞥了坐在对面的小姑娘一眼,忽而道,“只是可惜了那位孙小姐对延尘的一片痴心,我听人说,她是求了孙御史许久,孙御史方才厚着脸皮去替自己的嫡女求这门姻缘……岂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那孙小姐生得也是闭月羞花之姿,经此一事,却是成了郢都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谢桃闻言,只是抿着唇不说话。
“表妹看起来,有些过分关心延尘的姻缘了。”齐霁忽然又说了一句。
谢桃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瞳,手指扣着茶盏的杯壁,也不知看到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延尘如今已二十有二,是该娶妻的年纪了,即便是走了个孙小姐,明日也会再来一个王小姐,李小姐……这一个他不喜欢,日后总会遇上那么一个喜欢的吧?”
齐霁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连遇上好几个喜欢的也说不一定……”
“他才不会!”
谢桃下意识地反驳。
齐霁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小表妹何出此言啊?”
他继续说,“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
谢桃瞪着他,不再说话了。
齐霁看着这个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姑娘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显然是被他说的话给气到了,齐霁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连忙说,“表妹可千万莫要与我生气,”
他将自己随身系在腰间鞶带上的皮质袋子里由牛皮纸包裹着的一张糖饼递给了她,“我啊,方才不过是说笑,逗你罢了。”
谢桃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迟迟没有去接。
“小表妹不吃可是要后悔的,这糖饼可是极难得的,除了我南平侯府的后厨,这世上可就再也寻不到了。”齐霁将牛皮纸展开一些,露出半块沾了糖霜的饼。
那糖霜就像是细碎的雪花似的,簌簌地铺散在了一块外表焦黄的薄饼上,上头还有一颗颗的白芝麻。
好像……闻着就挺香的?
谢桃有点迟疑了。
最终,她还是没有抵住诱惑,伸手去接了。
她只低头咬了一口,外表酥脆,里头有着桂花蜜的味道,像是还有别的叫不上来名字的清甜香味,带着果香的酸甜糖稀裹在里头,外头又是细碎的糖霜,芝麻极香,甜而不腻。
谢桃的眼睛里流出惊喜的光芒。
“如何?”齐霁笑着看她。
谢桃咬着饼,说话的声音有点模糊,“好吃……”
齐霁闻言,眉眼微扬,颇有些得意,“我郢都老饕可不是浪得虚名,我这张嘴吃过的美食啊,那必得是实打实的好吃才行。”
身为南平侯府的世子,他却活得像是一个不羁的浪荡子。
这郢都无人不知,南平侯府的世子空有其书画之才,却是个无心功名,一心追求玩乐的纨绔。
他却到底乐得做这样一个纨绔。
“表妹从晔城来,不知晔城可有什么美食啊?”齐霁又开始追问谢桃。
谢桃愣了一下,嘴边沾着饼屑,她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把手里咬了半块的饼放在了桌上,然后就转身往内室里跑。
齐霁不明所以,但片刻后他却又见她又跑了出来。
手里还抱着两个盒子。
那是谢桃除夕那日带过来给齐霁的礼物,只是这么多天她没有过来,险些就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这会儿,谢桃把两个盒子放在了桌上,推到了齐霁的面前。
“这是送我的?”
齐霁指了指自己。
谢桃点了点头,“这是新年礼物,本来该早些给你的,但是……”
她挠了一下后脑勺,抿了抿嘴唇,含含糊糊地说,“反正,给耽搁了。”
乍一听“新年礼物”,齐霁那双向来温润的眸子里竟还流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他与这位表姑娘到今日也不过才见了两次,却未料想,她竟还给他备了这样一份礼?
心里头更多了几分好奇,齐霁当下便打开了其中一只盒子。
而后,他便见其中摆着的,是经由牛皮纸包裹,用线绳束缚好的方方正正的一列又一列的小方块。
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于是那双眸子一亮,他当即拆了一个,里头赫然便是他曾在卫韫手里抢夺过的酥糖。
捏着那枚酥糖,齐霁像是细细地思索了片刻,当他再抬眼看向谢桃的时候,神情多了几分深意,“这酥糖,可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