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做个贤后——八月糯米糍
时间:2020-01-22 08:53:39

  舒妃默了一默,轻声道:“妾身倒不觉得他留在边疆有何不妥,毕竟比起这太平帝都,边疆百姓更需要他。”
  懿和帝忽地转头看向舒妃,意味不明道:“焉知朕不如边疆百姓需要他?”
  舒妃默然。
  “太子之位空悬,朕的江山需要后继有人。这孩子文治武功皆出类拔萃,心怀将士苍生,又有识人之明,是个可托付江山社稷的。”
  舒妃看向懿和帝,久久没有说话,唇角却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懿和帝狐疑:“朕立晋王为太子,爱妃像是并不开怀?”
  舒妃转过头去,静静看着青色的帐顶:“那景王殿下呢?景王终究才是陛下最疼爱的孩子啊。”
  “胡说!”懿和帝皱眉,“都是朕的儿子,朕一视同仁,何来厚薄之分?”
  舒妃没说话。
  懿和帝沉默半晌,抿唇低骂一声:“老三这逆子,做了这等混账事,朕留他一命已是顾及父子之情,若真将江山交到他手中,朕百年后怕也无颜再见先祖!”
  舒妃转头看向懿和帝,沉静问:“可是与这一仗有关?”
  懿和帝迟疑一瞬,想如今对舒妃隐瞒也实在没意思,便将时照密折中所述巨细靡遗告诉了她。
  舒妃听了,脸上逐渐露出震惊的神情,嗓音里满是不敢置信:“景王为了从照儿手中夺回兵权,竟通敌卖国,与北燕勾结……”
  懿和帝闭眼,沉痛道:“逆子啊,都怪朕太纵容他……竟将他养成了这副狼心狗肺。他一面安插细作至老八军中,一面去信与慕容城勾结,欲里应外合联手绞杀我大周将士。幸而老八机智,提前识破,将计就计,让细作以为他确然已带七万大军追去了葫芦谷,那细作当他们奸计得逞,转头连夜发了求援战报回来。万万没想到老八根本没去葫芦谷,而是带着大军奔袭慕容城老巢,打了北燕一个措手不及!若非老八,真就要让那个逆子得逞……那个逆子!”
  懿和帝恨得咬牙切齿。
  舒妃静静反问:“景王可认?”
  “他自是不认,认了还能有活路?如今且攀咬着呢,说是你与老八有意陷害他。”懿和帝冷笑。
  舒妃蹙眉。
  懿和帝忙宽慰她:“你放心,时至今日,朕怎还会怀疑你与老八?再者,这一前一后两封战报本身就是铁证,容不得那逆子狡赖!待老八回来,朕便以此军功为名,赐他太子印,入主东宫。”
  “陛下……”
  “放心,知子莫若父,他不回来是什么意思朕心里还不清楚?不就是不愿意娶裴家那个裴锦吗?”懿和帝此时十分想得开,当即开口道,“不愿便不愿吧,只要回来封了太子,朕再另给他选太子妃。”
  舒妃眼中划过惊喜,却隐忧道:“但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怕是裴家那里……”
  “朕从前给他选的是晋王妃,但若晋王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太子妃人选自然还需另行商榷。”懿和帝不以为意道,又看向舒妃,“你给他去信,将朕的意思说给他听,让他自己好生想想,是一辈子躲在那苦寒之地还是就坡下驴,回来另选心仪的女子,让他自己决定。”
  舒妃笑着应是,说明日立刻便写。
  自此无话。
  ……
  经了这一夜,圣心逐渐明了,晋王回京之日便将入主东宫的消息也如同插了翅膀,没过几日便传遍了京中各户高门府邸。
  但天子有意另择太子妃的消息却并未传出分毫,是以一时间,京中女眷竞相上门巴结未来的太子妃,裴锦,护国公府因此门庭若市。
  贵女们私下里凑到一处,如诗会空闲时逗个趣,也难免说起裴锦,都说她命好,选的是亲王妃,结果躺着就升成了太子妃,再趟几年直接升国母,一人之下,母仪天下。
  所谓躺赢的人生便是如此吧,令人羡慕之余,如同吃了柠檬,酸溜溜的。
  她们自己酸之余,难免就想要拉个垫底的出来找找优越感。巧的是,一说起裴锦,一个现成的垫底儿就出来了。
  那自然是裴锦的邻居,慕长歌啊。
  于是七嘴八舌说起来,自是嘲笑长歌好了半辈子的命,结果关键时刻失灵,与裴锦一同选妃,偏她嫁给了今生与皇位无缘的秦王,裴锦眼见着被她压了半辈子,关键时刻却能嫁给太子。
  所以说,人生真的是很玄啊。
  最后,一众贵女如此唏嘘总结。
  结果待她们总结完,一回头,就发现……人生还有更玄的。
  只见不远处,一双男女正骑着马儿,不疾不徐往他们走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匹枣红色的母马,马上坐着一名身系红色披风的女子。她容颜娇美出尘,如吹弹可破的梨花,迎风微扬发丝。此时她一双小手扯着马儿的缰绳,目光落在远处一众贵女身上,似笑非笑的模样。
  她的身侧小心翼翼护着的男子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容颜惊艳。他白衣白马,一手随意拉着自己的缰绳,目光落在身侧的女子身上,隐约带着几分戒备警惕,像是生怕她一个不慎,他便可立刻飞身过去将她抱下来。
  这两人正是长歌与时陌。
  今日难得日头不烈,长歌忽然兴起要骑马,时陌带她来郊区。说是教她骑马,实则私心里乃是想与她两人单独游玩一番。
  结果两人绕过绿湖长堤过来,便撞见亭中作诗会的一众贵女,正说得兴起。
 
 
第86章 
  一众花容月貌的贵女们当场傻眼,呆呆望着同骑而来的秦王夫妻,脸上的神情不上不下僵在那里,竟与从前长歌“脑子不太灵光”的时候惊人相似。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听见了没有。
  贵女们你望我我望你,无不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这要命的一句话。
  这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是要了命了!
  这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歌还真是没听到。不过她一向是呆在风口浪尖的人,经验丰富,不用听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可叹这些人心理素质还是没什么长进,遇见这种当场被当事人撞破的时刻还是只晓得呆若木鸡站在那里……就这样还想热衷于捕风捉影?
  长歌端坐在马上,眼里含笑,任马儿徐行。
  ……结果新手上路,只会走不会停,缰绳拉不住,马儿径直就往眼前的人群里窜。
  原本速度也不快,还远不至于伤人。但偏偏问题就在这里,贵女们虽是眼睁睁看着那畜生往自己走来的,但见长歌手上拽着缰绳,不约而同就对她充满了信心,一厢情愿地当她下一刻能停下来。甚而有贵女稳住了姿态,带头要对着她盈盈跪拜,行觐见亲王正妃之礼。
  结果她们膝盖刚弯,还没跪下,便听前面的女子惊呼道:“让开!快让开!我不会骑马啊!”
  话落,现场一片花容失色,鸡飞狗跳。
  幸亏时陌选马的眼光够稳,这等混乱场面之下那马儿也没有被惊得失了常性。于一片惊乱之中兀自驮着长歌不疾不徐前行,待时陌下马快行了两步追上,替她牵扯住马绳,马儿便乖乖停了下来。
  时陌立在马下,朝长歌伸出双臂,长歌抿唇一笑,跳入他怀中。站定后,还忍不住回身轻轻拍了拍马背,赞美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可是马中巾帼呢。”
  时陌眸光不认同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只见贵女们被那一冲撞,精致优雅顿时被撞了个无影无踪,有人乱了鬓发,有人掉了钗环,有人乱了衣裳……
  马中巾帼倒是色不变了,它也就是让别人狼狈得紧。
  但纵然狼狈得紧,尊卑礼仪仍不敢废,贵女们惊魂方定,又匆匆行跪拜之礼。
  “拜见秦王,拜见秦王妃!”
  娇滴滴的嗓音里无不含着惊悸犹存。
  “都起来吧。”时陌负手,看了长歌一眼,又淡道,“王妃今日初学骑马,还不会驾驭,方才可有误伤了何人?”
  长歌本在他身后,闻言上前笑道:“向各位姑娘们告个歉,那马儿同我不熟,不听我使唤,若有哪家姑娘因此受伤的,定要说出来,好让我向姑娘赔罪才是。”
  她虽是笑眯眯的模样,但大家认识这么多年来,贵女们心底深处其实挺怕慕家这颗骄傲的掌上明珠,此时听她这么一说莫名惶恐,纷纷道:“不曾受伤。”
  长歌微微一笑点头,正要说好,忽听一道清亮的嗓音自人群中传来:“娘娘的马儿原是徐行慢步,便是果真撞上了也伤不了人,却是我等大惊小怪自乱了阵脚,险些惊了娘娘的马儿。幸得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性情温和稳重,否则伤了娘娘千金之躯,我等万死难书其罪。”
  这嗓音清丽悠扬,又沉稳从容,不疾不徐,一番言辞在情在理,进退有据,刹那间便让声音的主人与众不同起来,自一众贵女之中脱颖而出。
  长歌将目光投去,看清是谁,刹那间便不觉惊讶了。
  何雅是户部尚书何晋的嫡女,算起来便是何氏的之女,景王的表妹……
  想时陌选妃那阵子,这位何家女还很是积极呢。裴九后来想李代桃僵也好、贿赂钦天监也好,都是这位何姑娘出的主意。
  “你这样说我便安心了,你们且吟诗作赋去吧,莫要被我扫了雅兴。”长歌不大愿意和何家的人打交道,转身便要与时陌相携离去。
  何雅连忙上前一步叫住她:“王妃娘娘。”
  她叫得大声,长歌也不能假装没听到,与时陌相视一眼,两人停下脚步。
  “还有何事?”长歌转身问。
  微风拂过何雅鬓间微散的发丝,年华正好的少女身上便微带了三分妩媚之感,她水眸盈盈投向长歌与时陌,道:“原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拙劣之作,早就不敢献丑了,方才大家却是说起下月便是裴家四姑娘的及笄之礼,想着大家都是自小在京中一同玩耍长大的姐妹,再者她又是圣旨赐婚的未来晋王妃……臣女不才,方才正提议着,不若众姐妹一同送她一件大礼。”
  是这样吗?
  到底方才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长歌下意识转头去看时陌。
  不是这样。
  时陌眸光淡淡。
  行吧……长歌又转头看向何雅,慢吞吞沉吟道:“大礼啊……”
  何雅忙道:“原本娘娘如今已是秦王妃,身份高贵自是不同我等,臣女是没有脸面同娘娘提这一茬的。”
  那你还说……
  “但想那裴四姑娘他日与晋王殿下成婚,同娘娘便是亲近的妯娌了。娘娘在家做娇客时同裴四姑娘是邻居,成婚后又做了妯娌,这等缘分岂不奇妙?”
  长歌忍不住偏头一笑。
  原来这个何雅是怕她没听见她们方才在说什么,故意上前来提醒她呢。
  提醒她,她与裴锦从前是邻居,偏她会投胎,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身份尊贵,风光无两,可以说是将一众贵女们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可结果又怎样?嫁人才是女子真正意义上的投胎,她上次那胎投得好,这次胎却没那个好命了。裴锦嫁的是马上要入主东宫的晋王,她却只能嫁此生与皇位无缘的秦王……
  何雅这是恨不得揪着她的耳朵对她喊……喂,你自己好好比比呗!
  也不怕她是个蠢的,领不会到这一层弦外之音。
  想到这里,长歌忍不住转头,不轻不重睨了时陌一眼。
  时陌无辜,哭笑不得。
  与我有何相干?
  就与你相干!要你招蜂引蝶,惑人对你迷恋……你如今都娶妻了包藏祸心挑拨你的妻子为了皇位与你决裂呢!
  ……
  何雅见长歌直直看着时陌,唇角几不可察轻轻一弯。
  长宁郡主一向跋扈嚣张,怎能容一个平平无奇的裴锦踩到她头上去?
  当日晋王一心求娶她,这在京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偏偏她最后没嫁成晋王,反嫁了秦王。一个是眼见着就要入主东宫的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一个是此生与皇位无缘的质子……一向在京中横着走惯了的长宁郡主念及这落差,心中只怕油煎似的痛苦。
  这世间的事啊,不怕从始至终求不得,最怕一度唾手可得,偏偏最后失之交臂。
  这份意难平……长宁郡主,你将会如何发泄呢?
  何雅看向长歌,拭目以待。
  只见长歌眉间轻蹙,一声不吭盯着自己的脚尖。
  沉默在发酵。
  其他贵女们原本被何雅的大胆之言吓了一跳,此时见长歌反应,又纷纷生出围观好戏的期待来。
  那是一种微妙的痛快,类似于……
  行,你神仙命格,明明一无是处,偏偏两个亲王对你死心塌地无微不至,你天生就是嫁入皇家的命,我们服气。但如今你却人心不足要作死,那就来啊,给我们开开眼界啊!
  基本上,众人各怀心思,跃跃欲试想要看好戏的心情清清楚楚全写在了眼睛里。
  终于见长歌沉默够了,缓缓抬起头来,眸含心痛,娇美的小脸轻笼哀愁。
  而后,她微微侧身,扯过身后马儿的缰绳,牵着马儿缓缓走向何雅。
  何雅脸上从容不迫的笑容渐渐僵硬下去,还未僵透,长歌已走到她面前,平易近人地拉过她的手,将马儿的缰绳郑重交到她手中。
  “你言之有理,姑娘们都在京中长大,自小一处玩耍,裴四姑娘的及笄礼,我自是该出一份心力。只是身份所限,我不便与你等合送一礼,否则传出去旁人不说我夫家娘家处境艰难,头一个先说我吝啬无教。我便独赠一礼吧,这匹汗血宝马原也没什么稀奇的,却难得是匹母马,既有汗血宝马风驰电掣的快意恩仇,又对女子格外友好。方才你们也瞧见了,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实在是马中巾帼……如此我便将此马相赠于裴四姑娘吧。”
  何雅目瞪口呆地望着长歌,像从不认识她一样,手中的缰绳也如长了刺般扎手,她连忙就要扔开,她又不是裴锦……
  长歌不轻不住按住她的手,继续动情道:“原本这礼我也可下月再送,但及笄礼这个提议最初是何姑娘提议的,此等情义须得让裴四姑娘知晓。是以我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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