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轻哼了一声:“我才没有这么大的胃。”
话虽这么说,一整碗河粉还是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
第43章 黑珍珠(1)
“陆潜,你妈妈把酒庄的产权送给我了。有公证和律师见证,签好了合同。”
酒足饭饱,心情不错,她觉得还是应该跟他说一声。
“嗯,我知道。”
之前她就打算把酒庄送给林舒眉的,现在不过是由她妈妈亲自完成最后这一步而已。
网络暴力的事情平息之后,母亲跟他打过电话,言辞之间对他的现状还是不满,但至少不再强势地要求他立刻做回医生,甚至还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他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可以修复一下之前她们婆媳之间剑拔弩张的恶劣情形。
“还有啊,我之前充了两遍二氧化硫的那批酒,终于卖出去了。”
陆潜正泡在水池里洗碗的双手一顿,问道:“卖给了谁,那个汤慕泽?”
林舒眉有点惊讶:“你为什么会联想到他?”
其实这个问题不该问陆潜,连她自己刚听说有人下了订单的时候, 第一反应也是汤慕泽。
“他最近跟你走的那么近,本身又是做葡萄酒进口生意的,会下订单买你的酒也不奇怪。”
“是吧,连你也这么觉得。我当时也以为是他,可是我去问了,他又说不是。”
不管是不是,这个汤慕泽都像没安好心。陆潜冷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舒眉啧了一声,“你会不会聊天,什么非奸即盗?我又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也没有什么钱,人家图我什么呀?”
陆潜已经收拾好了厨房和碗筷,擦干净双手,转过身来对她说:“别忘了,你现在有一整个酒庄在手里,积压的酒也卖出去了,既有不动产又有流动资金,可不是没有钱。至于姿色……”
他随意地坐到餐桌上,倾身凑近她:“我觉得很漂亮,就一定有其她人也这么认为。”
其实这才是他最担心的。林舒眉好像一向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不是很敏感,身边有异性接近她,有心讨好她,她可能也不当回事。
之前有赵沛航,现在又有这个汤慕泽,跟她认识都不是一两天的时间了。
他自己不记得跟舒眉小时候的情谊,她那时年纪太小,可能也没有什么印象。
如果他们俩的缘分从结婚时算起,那这个汤慕泽跟她认识还要算在他们俩之前。
这么一想,他心头的酸意就怎么冒也冒不完。
偏偏林舒眉还说:“就算有人欣赏也不错啊,我也才20多岁,刚刚离了婚,总不可能孤独终老吧?这回我要好好找个男人,不只是要高富帅,还要始终把我放在第一位,能好好照顾我的。”
“那我就可以做到,你不要找其她男人。”
林舒眉瞥了他一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在你今天带来的东西这么好吃的份上,我就不跟你吵架了。我要出去转转,你走不走?”
陆潜一把拉住她,力气大了些,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林舒眉下意识的往后仰,皱着眉头说:“陆潜你别得寸进尺啊!”
“不是要出去转转吗?我陪你去。”
临近葡萄采摘的季节,林舒眉最常逛的地方就是葡萄园。观察葡萄的成熟情况,越接近采摘的状态,越要仔细,甚至还要每天尝一尝,这是酿酒师分内的工作。
葡萄园的果农很久都没有看到陆潜了,这会儿又见他陪着林舒眉一起来,都热情的不得了,围着他问长问短。
林舒眉怕他们又提到之前网上那些不负责任的话题,没敢多待就拉着陆潜出来了。
“你真是耽误事儿,回去回去!”她满脸嫌弃地赶他走。
陆潜不肯走:“要说业务的话,你也不止葡萄酒庄啊,餐厅你也有股份,怎么不见你关心?”
“餐厅不是有你盯着吗?”
其实她也不是不关心,只不过在餐厅这一块儿她实在是外行。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既然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还是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就好了。
她只关心那两面墙:“你的墙都已经刷好了吗?”
“我知道你要问这个,所以今天也打算带你去看看的。”
陆潜做事的效率很高,这也没多长时间,餐厅的装潢就已经完成了大半。
底楼最大的两面墙果然空着,只刷了最简单的底色,一块是接近黑色的深蓝,一块是纯白色,就像两幅材质不同的巨型画布。
虽然林舒眉早就认清了自己没有艺术天赋的残酷事实,但看看这两块这么干净巨大的画布摆在眼前,居然还是生出几分创作的冲动。
“你到底打算画什么,想好了没?”
陆潜站在白色那堵墙的前面,说:“这个方向朝着酒庄,就画酒庄的风景吧。你后面那一堵墙我还没有想好,随便发挥做涂鸦墙也不错。”
林舒眉眼睛一亮:“涂鸦的意思就是画什么都可以,对吧?”
“还是要先在墙面画大样,再上色,否则丙烯的颜料一旦画错要覆盖会很麻烦。”
他那幅精细的画作,还有事先在纸上打好的小样。
林舒眉一听就有点偃旗息鼓:“啊……这么麻烦?”
“也不算很麻烦。你想画什么?我帮你勾好大体的轮廓,然后你来涂色;或者你自己先把轮廓勾好也行,用粉笔很简单的,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林舒眉觉得他说了半天就是在等这一句不会我可以教你。
不过她看到了他纸上的小样,确实画的很漂亮,做她的老师也够了。
画酒庄风景的那一面墙,其实小样就跟他先前获奖的那幅油画的构图差不多。如果这栋小楼一半做餐厅,一半做画廊,那么那幅画和这块墙壁,就是真的相得益彰了。
这让整个餐厅看起来真的像葡萄酒庄的餐厅一样。
陆潜说:“你要不要试试?打样用粉笔,很简单,不用有什么负担。”
林舒眉看着他递过来的粉笔,一不做二不休,脱掉外套系在腰间:“来!”
她顺着半人高的梯子先爬上去,四下看了看方位,大概构思了一下想要的画面,着手打算起笔。
回眸看了看,陆潜还站在她梯子旁边,仰着脸看她。
“你盯着我干什么呀?去,画你的去!”
“我怕你会摔下来。”
她像是听到好笑的事:“你放心,我小时候能爬房顶、爬树、爬两米高的草料堆上去,就算你摔下来我也不会摔下来。”
陆潜还是不放心,干脆席地而坐:“你画吧,万一摔下来,我接着你。”
舒眉赏了他一记白眼,把目光挪回到墙壁上,懒得管他了。
她的确灵活又有大局观,虽说是涂鸦,却不是杂乱无章的,仍有她想要表现的主题。
陆潜眼看着她勾勒出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酒瓶和酒标,由近及远的透视效果,加上旁边那些多姿多彩的星球和鬼马外星生物,整面深蓝色的墙就像悬浮在浩瀚宇宙中的美酒世界。
这大概是她的梦想幻化出的乌托邦吧?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慢慢流淌而过。
“画好了!”
她从梯子上两步就蹦到地上,拍了拍手,仰起头满意地看着墙上勾勒出的大样。
也没有想象中难嘛!
陆潜递给她一杯刚泡好的柠檬水,微酸,解渴,她一口气喝完。
回头看身后那堵白墙,还是空白无一物的。
不由就有些小得意:“你要画的那么复杂,不知多久才能画好,可不要耽误餐厅开业。”
他笑笑:“你先把你要画的画完,我这面白墙可以先空着,开业以后再画也可以。”
她轻哼一声,临走的时候还不放心:“你不要乱动我的底稿,我明天再来接着画。”
“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或者想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
他拿出一串钥匙交给她:“这是餐厅的备份钥匙,给你这位股东保管。”
她将信将疑拿过来,晚上回去做梦,都梦到那片浩瀚星空,她自己也徜徉其间,轻飘飘的,一觉到天明。
听说一面墙快的话也要画一两周,她决定一鼓作气,既然陆潜放心把这块墙壁交给她,就不能让他看扁。
而且要比他画得快,先完工。
这该死的好胜心!
陆潜一开始是真的很担心她会从梯子上摔下来,但后来领教了林女侠的身手,也就渐渐放心让她自己待着。
没人看着还更利于她的创作发挥。
结果她好不容易描完了轮廓,开始准备填色了,就看到一夜之间白墙上已经用浅色的粉笔画好了酒庄实景的轮廓!
她气冲冲地抓住陆潜:“这个!你什么时候画的?”
“昨晚。”他轻描淡写。
“一晚上能画这么多?”
他笑笑:“我现在是不能熬夜,否则这整面墙,我熬三个通宵也就差不多了。”
“你……你这是作弊!”
他就住在这里,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我不是也给了你钥匙?欢迎随时来作弊。”
林舒眉一下子充满警戒心:“不用了,我就正常速度也能赶超你。”追加一句警告,“你不要熬夜。”
万一熬夜进了医院,又得花钱。他们现在还没正式离婚,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两人的婚内财产!
说到离婚,财产的罗列好像已经差不多明晰,她该跟陆潜说一声,找个时间到律所去一趟。
她回过头看他。
他们俩一人一把梯子,背对背地在两堵墙面前勾勒各自要画的图案。
陆潜用笔蘸着调色盘里的颜料,画得十分精细。
实际上他也时不时会转过来看看她,但她专心时也浑然不觉,一心沉浸在她自己那个天马行空的世界里。
正好这回她也扭头看他,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就撞上了。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像小时候跟小伙伴一起做作业的时候,暗中较劲,又想看对方的答案是不是跟自己的一样,会不会比自己的好。
她以为自己的偷看被抓住,恶形恶状地瞪他一眼,又赶紧转回来,还要心虚似的伸展开两臂去挡住自己的画,不让他看。
陆潜忍不住笑,她这样的孩子气,竟然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时候……
他突然意识到,他又想起了记忆中原本没有的东西,而且是和林舒眉有关的事。
本来是很模糊的场景,他用力去想,又一下子清晰起来。
然而过于清晰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膨胀,不仅让他看不清事情的全貌,而且脑袋急剧膨胀得像要裂开了一样,像迎面砸来数不清的混凝土块,明明看到了,但躲闪不及,还是被砸得头晕目眩。
林舒眉听到她手中的颜料盘落在地上的声音,才转过头,看到的就是陆潜几乎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惊险一幕。
“陆潜!”
第44章 黑珍珠(2)
林舒眉眼疾手快从梯子上跑下来,还是差一点就来不及,幸亏门外刚好进来一个人,快她一步先扶住陆潜。
“汤先生?”
汤慕泽朝她点点头。
黑雾散尽,陆潜重新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神色——舒眉明明焦灼,明明关心,却故作冷淡。
背后是墙上没有画完的画。
这样的场景,他盼了好久,最近都只在梦中出现,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大概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不是梦,他伸出手去,在最熟悉漂亮的眉眼间轻抚,被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开。
“别动手动脚的,清醒点了没有?”
听出她语气里的羞恼,陆潜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人在。
竟然是那个汤慕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抱歉,我是为了来找舒眉的。酒庄的人说她最近常到这个餐厅来,我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刚好碰见他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你现在怎么样,好一点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陆潜撑着身体坐起来:“我没事,谢谢关心。”
汤慕泽站起来,看了林舒眉一眼,说:“你们聊,我到外面去抽支烟。”
陆潜看着走到阳台上去的背影,问道:“他来找你干什么?”
林舒眉横他一眼,说:“你就别管别人的事儿了,先管好自己吧!你这样动不动就晕倒,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叫你晚上不要熬夜,你就这么想赶在我之前把这幅画画完吗?”
头晕大概跟近来回忆频繁闪现有关,但既然她都已经这么认为了,陆潜到了嘴边的解释又咽了回去,附和她说:“对不起,不知不觉就画到很晚了,我不是故意要熬夜的。”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他最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过头晕和头疼的症状——至少据她所知的是没有。如今不过画两堵墙的手绘画而已,就又累成这个样子。
“你最近有没有定时去齐医生那里?他的诊断又怎么说?”
陆潜点头:“最近每周都去,进展还好,具体的诊断结果你可以见到她的时候当面问她。”
“我怎么问啊,医生有保密义务的,不能泄露病人的病情,这是职业道德。”
“家属除外。”陆潜提醒她,“你是家属。”
林舒眉深吸了口气:“陆潜……”
“离婚的事,我这几天已经收到了律师的电话,餐厅和酒庄的产权归属和变化,是我们婚后财产分割的最后一步,现在应该比较清楚了。等你有时间,我们就去把协议签掉,然后去办最后的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