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先生:“……”
贝利亚:“……”
这种被扑面而来的学神之气凌虐的懵逼感。
恶魔小姐还像竹筒倒豆子一样背着书上的定义:“这种药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圣战之前,是某个灭绝很久的种族用来给族里的孩子做成年礼用。据说可以‘认清自己的内心,变得强大’,但是因为太多孩子在这种药剂里陨落,所以被废止了。如果沉溺在幻境里,所受的伤害也会反应在现实的身体上。”
贝利亚长大了嘴巴。
天使先生冷静的转移话题:“所以,现在做什么可以终止这个药剂的影响?”
“要等待第二波变化,这种绿色气体变成粉色后,就会更改作用——也就是‘最渴望成为的模样’。”
恶魔小姐凝重的说:“比起痛苦,快乐才是让人最无法清醒的……书上记载,很多人就是在第二波幻境里陨落,只要是遭受了第一波幻境影响的,无论是否清醒过来,都会重新陷入昏迷,继续接受‘考验’……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面对什么任务——”
她陡然加快了语速:“从第二波幻境中迅速清醒,找到那个散发雾气的源头,里面一定有一只防御力奇高无比的野兽,它是散发这种药剂的媒介,必须要杀死——该死,我这里的雾气已经变粉了——”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那头只剩下了忙音。
天使先生把手机放回口袋,地上的贝利亚早已在变成粉色的雾气下陷入昏迷。
“该感到庆幸吗。”
天使先生拔出审判之剑,循着那野兽隐隐的咆哮声,走进更深处。
他的心是冰做的,根本无法被影响分毫。现在知道室友也重新陷入那危机四伏的二重幻境,没有理由再拖延。
“防御力高?那就撕碎。”
浓雾深处,野兽的嘶鸣隐隐透出惊恐。
【两分钟后】
不出意料,又是在一阵头疼欲裂中醒来。
恶魔小姐捂住太阳穴,轻“嘶”了一口气。
“老师?老师?”
啊,听上去比暧昧的“大人”顺耳多了。
这次恶魔小姐清醒的知道自己处于幻境里,所以睁眼看见讲台,写字板,以及台下乌泱泱的异族们时——她还算镇静。
一只明显属于魅魔族的幼崽举着板子蹦跳:“老师,老师,请给我签名!你是我的偶像,我将来也要成为你这样厉害的大恶魔!”
穿着笔挺制服的炎魔恭敬的说:“老师,关于您所创造的第七张法阵,我还有很多不解……”
服饰华贵,拄着拐杖,似乎是一族之长的异族殷勤的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我也要叫你一声老师,那个解决永冻魔法的咒语真是太精彩了,非常精彩……”
“难以置信……”
“真是强大……”
“应该载入地狱史的史册,报给中立园学术协会……”
恶魔小姐低头,看见自己穿着一件朴素的丝质长裙,胸口佩戴着各式各样的奖章。她屏住呼吸摸摸头顶的角角,发现那上面出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叶片状花纹——
是地狱七魔君的象征。
天哪。
恶魔小姐开心的险些飘到空中——果然是她最想成为的样子吗?
咳、嗯、冷静。一定要冷静。
弄懂药剂作用后,恶魔小姐当时就给室友打了个电话,镇定的告诉他解决办法——这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一定能从第二波幻境里清醒过来。
恶魔小姐很了解自己最渴望成为的模样,事实上,一个爱发梦的女孩子总会有点对未来的憧憬的。虽然此情此景真的令她开心,但恶魔小姐在现实中早就把这个景象演练了不少遍——面瘫脸的室友负责假装递签名板的学生,并且念出赞美她厉害强大的台词,她裹着床单假装这是高品质长裙,并踩在沙发上睥睨众生,室友甚至给她的每只手指套上妙脆角,强调她挥斥方遒的强大——咳。
当然,这情景仅限于她喝多了发酒疯的时候。恶魔小姐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天使先生一边棒读“啊好厉害”一边用手机把她挥斥方遒的样子录了下来。
嗯,虽然很棒,但意料之中的事情,是不会迷惑我的。
恶魔小姐自信满满的开口,刚要笃定的说“这是个幻境,我并不留恋”。场景就兀的一转。
台下乌泱泱的人群消失了。她心里一突,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怎么还没走?演讲已经结束很久了。”
门口斜倚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天使先生。
他笑笑:“走吧,把包给我,回家吃饭。”
本应该拒绝的恶魔小姐,又将话咽了回去。面瘫的室友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
“嗯。”
总之,先和他走一会儿,再脱离幻境吧。反正她随时可以脱离。
他们走出了发表演讲的大堂,来到街道。对方拎着她的手提包,自然的调整到她外侧的位置。幻境里的室友啊……好像有点奇怪?
不,举动倒没有什么奇怪的。
恶魔小姐仔细打量着他,突然发现——他穿的衣服,是一件烟青色的长大衣,和黑白格子状的围巾。皮鞋是特意做旧的款式,鞋带也系得十分端正——这一系列的搭配令他像个古老优雅的绅士。
她猛地停下脚步。
“你的衣服……”不像是你的品位,让她看着就牙疼的十元大T恤和牛仔裤呢?
天使先生微笑了一下。这个幻境里的天使先生似乎很爱笑,眉眼温和。
“不是你帮我挑的吗?”他语气温柔,“威胁说不穿这套来接你,就晚上喝稀粥。”
……唔,的确是她的品味和威胁。
恶魔小姐有点脸红,幻境里的天使先生和原版的样貌没有丝毫区别。
她嗡嗡的说:“你穿这套很好看。”真的很好看,烟青色的大衣衬的他银白色的眼睫毛像绒绒的初雪,整个人看上去清冷而温暖。
她现在在想如何对现实的室友威逼利诱,以求对方穿上这套衣服了。
天使先生“嗯”了一声,伸手去拉她揪着自己裙角的手。他自然的握过她的手,并将其放进自己的口袋。
“现在是冬天,要注意保暖。”
恶魔小姐心里一跳,急忙把手抽出来。
“这样不好。”她小声说,“太……那个了。”
这种过于亲昵的互动,现实的室友当然是不会做的。他从来不逾矩。
幻境里的天使先生无奈的摇摇头:“太怎么?手真的不冷吗?”
恶魔小姐忸怩道:“太像……情、情侣了,不好。真的不好。”
对方突然“噗嗤”笑出了声。恶魔小姐困惑的抬头看他,就见天使先生向她递出自己的右手。
她屏住了呼吸。
天使先生右手的无名指上,是一枚古朴的银色圆环。
“你傻了啊,亲爱的小姐。”幻境里那个自己暗恋已久的人说,眉眼间尽是对她诚挚的柔和爱意:
“我们都结婚三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害怕成为的是成熟的魅魔。
最渴望成为的是你的妻子。
第44章 碾碎一切的肆意比假温柔帅气百倍
这是个幻境。
恶魔小姐看着室友手上的戒指, 拼命提醒自己——这是个幻境!
……啊啊啊究竟为什么幻境里的我会和这家伙结婚啊!我明明最渴望的是成为大恶魔!是成为大恶魔!和他结婚什么的一定是完美生活的附加品对吧!是调味剂!是若有若无的东西!
对,一定是这样的,就是这样没错……她不停催眠着自己。
“好了。天气这么冷, 别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天使先生收回那只戴着婚戒的手, 再次握过恶魔小姐的手,并将其放进口袋——“我们快回家吧。”
幻境里的室友,简直温柔的可怕——但在明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恶魔小姐发现自己无法做出任何反抗。她任由他牵着慢慢向前走。
成功的演讲, 追捧自己的异族,强大的力量,地狱魔君的身份, 还有一切结束后等在外面接自己回家的丈夫——对方是自己曾经喜欢到认为不敢再靠近一步的人。
要命啊。
恶魔小姐自暴自弃的想, 反正解决问题的方法她已经告诉了真正的室友,那么就沉溺一会儿——在这里沉溺一会儿——应该没关系的吧?
她……她相信外面的室友一定能解决问题的。嗯。
恶魔小姐试探着回握对方。后者露出一个纵容的微笑。
外面的室友……咦?外面的室友是谁来着?
恶魔小姐眼神涣散了一点。握着自己手走路的丈夫投来关心的眼神。她急忙摇摇头, 为振奋自己拍拍脸。
恶魔小姐主动问道:“话说回来,纪念日是什么时候?”
天使先生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看着尽头的道路。
“不久之后。……我猜?”
【幻境之外, 安全通道】
“嗷——吼!”
这是天使先生第三次被甩开了。那只防御力奇高的野兽就像是一只滑不溜秋的巨型泥鳅。
刀、剑、重拳——所有的攻击都无法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反而会导致自己被打回的攻击反弹。
“嘁。”
在反复的试探中,天使先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拖延了。他刚才瞥见躺在地上的贝利亚露出幸福到诡异的微笑,而一道绿色的裂纹正慢慢爬上她的腿部。
【比起痛苦, 快乐才是让人最无法清醒的。】
天使先生无法理解这一点。他从来不了解痛苦和难过的联系;也从未拥有过那种可望不可即的快乐。他觉得自己就算陷入幻境也只能看到一堆美食而已, 而仅仅美食的诱惑不可能令他沉沦。关键时刻,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轻的。
天使先生的确热爱美食,但这不可能让他沉溺到遗忘了还有人等待自己的拯救。
虽然缺少对“快乐”的敏感, 但不妨天使先生了解自己室友会陷入什么样的幻境——就像她多次醉酒后强调的——成为万人景仰的大恶魔,受到追捧和崇敬。
当时他举着手机录像, 并抱着自己的零食袋子给她的手指套妙脆角,对方还会傻兮兮的在半空中向看不见的人群挥手手。
那模样很傻,却绝不是被利用的理由。
“既然这个状态无法伤害……”他垂下眼睛,轻轻举起手,五指成爪,捅穿了自己的心口。
野兽发出了不安的吼声。从那个身影的中心,森冷的冰雪就像海浪般覆盖过来。
天使先生拿出了自己的心,本应是拳头大小的万古玄冰,已经是融化成一小撮的冰晶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融化的这么快……但是能用就行。”
天使先生从慢慢爬上自己腿部的冰上拔了一块,草草塞进心口。这是最普通的冰块,撑不了多久——既然万古玄冰的融化程度都那么迅速。
但时间足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钴蓝色的眼睛。那里因为缺失的内心而变得格外透明,简直令人想起毫无生气的玻璃珠。
天使先生抬手,捏碎了那最后一小撮曾放在自己心口的冰晶。
“来吧,畜生。”
雪崩。冰的风暴。白色的阴冷慢慢覆上黑色的安静,安全通道被崛起的冰层笼罩在阴暗的囚笼里。
【二百多年前】
“拉斐尔。”
伊甸园里淡金色长发及腰的大天使长回过头,幼小的天使正捧着一小块冰块站在他身后。
“你,治好,它,拜托。”小天使的钴蓝色眼睛,今天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他轻轻将那一小块寒冰递给拉斐尔。
拉斐尔接过,发现那是一团被冻住的小夜莺。它似乎还在绝望的鸣叫,羽毛被冻结后撕扯出的血液仍然凝固在冰里。
“那里,我,坐着。”小天使指指幽冷的森林深处,又指指头顶的银色树叶,“它,出现,唱歌,蹭我。”
“我,喜欢。”
“开心,所以,又化开。”
“它,飞不走,歌声,没有了。”
幼崽透明的眼睛里染上了莫名滚动的情感:“它,好起来?”
大天使长怜悯的叹息。
的确,心可以更换,但即将融化那一刻蔓延出的寒冷,可不会放过他周围的任何生物。这只可怜的小鸟既不是拥有强大力量的恶魔,也不是可以拍击羽翼迅速撤离的天使。
“我会尽力的。”
对方眼睛里那抹难得鲜亮的神色让他有点不忍心,拉斐尔想了想,还是转身将小夜莺被冻结的尸体放进伊甸园中心的古树树洞里,做出努力治疗的模样。
小天使注视着拉斐尔的动作,眼睛一点都不眨。
“你为什么不去和那边的孩子们一起玩呢?”拉斐尔哄劝道,“去吧,去玩一会儿,回来时它就好了。”
“真的?”
“当然。”
——当然不可能。已经冻成这样,没救了。
于是拉斐尔看着小天使离开的身影,等着他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之后,拉斐尔捧出那只小小的尸体,迅速将其埋进伊甸园的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