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弱水千流
时间:2020-01-23 09:36:02

  听他说完,温舒唯鼻头竟忽然有些发酸。她自幼跟着姥姥长大,和跟随父母长大的同龄人不同,她一直欠缺着一个倾诉口。好在,她性格乐观,很善于在细微之处发现美好,每次遇到不顺心和挫折,总能在第一时间调整心态,不让消极情绪蔓延滋长。
  高中,大学,工作。每个人生阶段的转折点,温舒唯都像一个勇敢的独行侠,一路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独立成为习惯。
  可现在,一切变得不同了。
  她突然多出一个后盾靠山,愿意听她诉苦撒娇,分享她的喜怒哀乐,并且无所不能,尤甚千军万马。
  这种奇异的感受,让人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
  然后,温舒唯就真的哭了。
  沈寂:“……”
  怀里的小姑娘眼圈儿含泪,雾蒙蒙地望着他,脸蛋红扑扑的,嘴唇咬得紧紧的,半晌不说一个字。
  沈寂皱眉,手指轻轻抹去她溢出眼角的泪珠子,贴过去亲亲她的脸蛋和湿漉漉的眼角,柔声:“怎么突然哭了?”
  姑娘可怜巴巴,动了动唇似乎想说话,可刚松开咬住下唇的牙齿,出口却是一声“呜”,小奶猫叫似的。
  沈寂:“……”
  半秒后,沈寂认命地叹了口气,翻身把怀里的丫头放在床上,搂怀里,大掌拍着她的背一声接一声地轻哄,“不哭不哭,宝贝乖,哭丑了就不漂亮了……”
  温舒唯扯过被子把脑袋捂住,裹得像颗小粽子。
  哄了差不多有两分钟,怀里的呜咽声终于弱下去。
  沈寂垂眸,粽子姑娘探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两只小手牵着她的小被子,眼睛和鼻头都红彤彤的,眸子晶亮晶亮地望着他,偶尔还抽搭两声。
  他眯眼,手指揪住她的小鼻尖儿左右微晃,“哭够了?”
  温舒唯闷闷的,声音小小的:“唔。”
  沈寂低头狠狠一口咬在她唇瓣上,“说,你哭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温舒唯脸蛋红了,小手牵着被角拉高几公分,盖住尖尖的小下巴嘴唇,小声含糊说了句什么。
  沈寂眼里泛起浓浓笑意,手撑着头,垂眸瞧她,一侧眉峰高高挑起来,懒洋洋说:“大点儿声,我听不清。”
  温舒唯羞得连耳朵都红了,咬咬唇,深呼吸,然后鼓起勇气“嗖”一下钻出被窝扑进他怀里,红嫩的唇腻腻歪歪贴近他左耳,一字一句地甜甜道:“我说,我真的好喜欢你。”
  沈寂轻轻笑出来,吻住她的唇瓣。
  温舒唯窝在他怀里,两手吊住他脖子,仰着脖子闭着眼,柔顺乖巧地迎合。
  吻了好一会儿。
  沈寂眸色深不见底,呼吸渐沉,手摸到怀里姑娘的衣领口。温舒唯被他亲得意乱情迷,迷迷糊糊,全身软成一滩水,察觉到什么,瞬间羞成了一个烧开的小水壶。
  她面红耳赤,抓住他使坏的大手,羞窘道:“别闹,我还没洗澡……”
  沈寂低笑,咬她粉红色的小耳朵,“一起洗。”
  “……”
  短短三个字,成功勾起温舒唯脑海深处的鸳鸯浴记忆。
  她整个人轰的一下被点着,成了只熟透的小虾米,光秃秃的小脚丫从被窝里伸出来,踹了他一下,“洗你个头,你……”
  话没说完,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沈寂像没听见,摁着怀里的小虾米继续亲亲啃啃,爱不释手。
  小虾米却软绵绵地开了口,声音小小的,提醒:“你电话响了。”
  沈寂闻声,动作顿了下,长臂一伸从床头柜上捞起手机。而后接起,“喂。”
  电话那边的人明显一愣,脱口而出道:“寂哥,你这声音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哑,感冒了?”
  沈寂:“……”
  温舒唯离得近,听见对面冒出这么一嗓子,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来。
  沈寂眯了眼瞧她,挑挑眉,大掌摸到被子里,挠她肉呼呼的小脚心。
  温舒唯瞪眼,不敢发出声音,捂着被子边挣边笑得打滚儿。
  沈寂把手机拿远几公分,清了清嗓子,说:“什么事老何。”
  “寂哥,听说你回亚城了?”何伟问。
  “对。怎么?”
  “巧了。我和我媳妇儿昨儿也刚到亚城。”何伟乐呵呵道,“我媳妇儿是小地方人,长这么大没去过大城市,我就带她到亚城来旅个游散散心。正好你在,咱好久没见了,明晚上一起吃个饭,你把嫂子也带上,咋样?”
  “成。”
  挂断电话。
  温舒唯脸蛋儿通红,长发乱蓬蓬的,裹着被子凑过去,好奇兮兮:“是之前的老战友?”
  “嗯。”沈寂扔开手机重新把她捞怀里,摁床上,扣住,单手撑起下巴自上而下地瞧着她,道:“老何带着他媳妇儿到亚城来旅游,约咱们明天晚上一块儿吃饭。”
  说话的同时,修长指尖顺着她纤长的小脖颈往上滑,勾出她的下颔线。
  温舒唯觉得痒,歪着脑袋躲了躲,抓住那只漂亮的大手,拿两只小手捧住,眼一瞪,威胁道:“再乱来,信不信我咬你呀?”
  沈寂扬起眉梢:“我看你敢。”
  话音落地,小家伙皱起眉,腮帮子嘟起,似乎很不服气,竟真的把他的大手送到那张红嫩嫩的唇瓣前,张嘴,咬了他的食指一口。
  小巧的牙齿磕在指关节骨上,一点儿不疼。
  沈寂嘶的倒吸一口凉气,被她无意识的可爱举动撩得浑身火起,挑起她下巴,刻意压低了嗓音道:“谁给你的胆子?”
  姑娘笑吟吟的,两手抱住他脖子,鼻尖贴着他鼻梁亲昵拱了拱,一副很欢快的语气:“沈寂同志你呀。”
  沈寂:“……”
  沈寂侧过头,一顿,忽的自嘲嗤笑出声。
  他亲手惯出来的小祖宗,除了放手心里宠着护着,貌似也没别的法儿。
  片刻,沈寂侧躺下来,伸手把她连人带被子裹进怀里,紧紧抱住。好半晌没有说话。
  一室安静。
  过了会儿,怀里的小粽子拱了拱,伸出一根细白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小声问:“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沈寂亲吻她的额头,垂着眸,很平静地道,“我在想,你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让我这么爱你。”
  竟让我开始惧怕。
  惧怕分离,惧怕死亡,惧怕一切未知。
  温舒唯窝在他怀里,嘴角勾起来,视线抬高,看见他性感凸起的喉结,棱角分明的下颚骨、和青色胡茬。忍不住伸手,轻轻勾勒出他修长的脖颈线。
  她看着窗外,轻声喊道:“沈寂。”
  “嗯?”
  温舒唯很轻地笑了,“我爱你,一定不比你爱我少。”
  *
  次日傍晚,温舒唯和沈寂准时到达约定地点。
  吃饭的地方是何伟选的,就在亚城一个大型游乐场景区附近,是一家名为“四合”的中餐厅。餐厅消费中等,干干净净,装修雅致,内设好几个独立雅间。
  入夜了,华灯初上,游乐园开放了夜场专区,大人小孩儿的欢笑与尖叫声远远传来。
  雅间内。
  两男两女相对而坐,面前是一张长形方桌,上面摆满了精致菜肴。
  何伟是前海军陆战队队员,在役时,他在蛟龙突击队担任狙击手。扛过枪上过战场的男人,虽已退役,在老家开了个小面馆过平凡日子,但骨子里依然保留着军中男儿的血性。
  这个年近三十的男人身形十分板正,眼神清明,仪表堂堂,性格开朗阳光,很爱笑,从几人见面到现在,何伟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收过。坐在何伟身旁的则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姑娘。
  姑娘是何伟的媳妇,叫赵晓红,是何伟的初中同学,两人爱情长跑十几年,才终于在今年修成正果。
  大概是怀孕的缘故,她头发剪得短短的,脸上不施脂粉,脸庞白净,五官清秀,话不多。偶尔被丈夫提及,她脸上便会露出一个腼腆的浅笑,礼貌回应几句,除此之外,并不会主动说话。
  席间,两个许久未见的男人聊着天,叙着旧。
  温舒唯对这对夫妻印象颇好,多次拿公筷替赵晓红夹菜。
  赵晓红则频频道谢。
  “唉,听说超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何伟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仰脖子一饮而尽,叹道,“前些日子,我给他打了个电话,知道他现在经济拮据,本想给他汇些钱,结果他怎么都不肯把银行账号告诉我。”
  说着,何伟笑了下,摇摇头,又给自己倒满一杯。
  这时,一旁的赵晓红皱起眉,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少喝点。人寂哥都没喝呢,你一个人还喝这么起劲。”
  “寂哥是自家兄弟,这么些日子没见,我心里高兴。”何伟嘴里说着,手轻轻拍了拍赵晓红的手背,打商量的语气,柔声道:“我都戒酒几个月了,今儿让我破个例,行么媳妇儿?”
  赵晓红看着他,有点儿不开心,不说话。
  何伟朝她咧嘴笑,弯下腰,脸贴近姑娘隆起的腹部,装模作样地嗯哦几声,点点头,然后抬起头来,“我跟它商量过了,它说同意它爸爸再喝两杯。”
  赵晓红被逗得笑出声,打他一下,别过头不理他了。
  年轻夫妻别扭可爱的小互动,落在温舒唯眼中,教她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角。
  这时,何伟突的又开口,说道:“嫂子!来,我敬你。”说着,何伟举起酒杯站起身。
  温舒唯见状,赶紧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橙汁,干笑道:“你坐着就行……”
  “第一次跟嫂子喝酒,礼数可不能少。”何伟笑容爽朗,道:“嫂子,这是咱们第三回见面,我可算能叫你一声‘嫂子’了!”
  温舒唯刚开始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喝了一口橙汁才反应过来,狐疑道:“第三次?这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么?第一次是在军舰,第二次就是这次呀。”
  何伟听了哈哈大笑,摆摆手,“错了!嫂子,我早就见过你了!”
  温舒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寂哥当初把你的照片夹在他笔记本里,走哪儿都带着,不只是我,咱队里好几个兄弟都……哎哟!寂哥你打我干什么?”
  沈大爷吃着饭,语气淡淡的,“你后脑勺上有只蚊子。”
  何伟:“……”
  温舒唯:“……”
  一旁的赵晓红赶紧夹了好几筷子菜到丈夫碗里,压低声,“老实吃你的饭,话多。”
  “我可没乱说。”何伟耸耸肩,眼神看向沈寂,朝他挑挑眉,“是吧,寂哥?”
  沈寂撩起眼皮瞥他一眼,“你脸上也想飞蚊子?”
  何伟:“……切。”
  边儿上的温舒唯往嘴里塞了一颗西蓝花,唇角往上翘。
  沈寂察觉,在餐桌底下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问:“笑什么?”
  温舒唯促狭地笑了下,“不告诉你。”
  沈寂眯眼,大掌在她腰上轻轻一掐。她被呛住,憋着笑挪开,离他远远儿的。
  饭快吃完的时候,沈寂以上洗手间的由头离席,结了账。
  一行人走出“四合”餐厅。
  “寂哥你不厚道啊。”何伟说,“说了我请客,你跑去把账结了,几个意思啊?”
  温舒唯闻言赶紧打圆场,“反正机会还多。你们来亚城玩儿,当然得我们请客。”
  “行吧,我也不跟嫂子你们客气了。”何伟又往前走了两步,转身面朝沈寂,站定,笑,“寂哥,兄弟永远是兄弟,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就开口。”
  沈寂笑了下,抬手,用力拍何伟肩膀。
  几人说着话,往马路边上走去。
  此时已是夜里九点多,街对面的游乐园接近闭馆时间,开始清场,大片人群从大门口朝外面走来。园区外的小贩们霎时来了精神头,卖糖葫芦串儿的大爷,卖气球的大婶,卖孙悟空面具的年轻人,全都一窝蜂涌了上去,吆喝叫卖。
  这时,几个小丑打扮的人吸引了众人注意。
  这些小丑一共有四个人,化着小丑妆,穿着小丑服,像是一个团队。有的玩儿甩球,有的踩高跷,很快便引来一群人围观。其中一个小丑则借此机会,像围观人群兜售一系列整蛊小玩意儿。
  小丑演员在游乐场附近很常见,温舒唯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一回头,看见何伟走到马路对面去了。
  温舒唯不解:“他去哪里?”
  “我想吃糖葫芦,他去给我买。”赵晓红白净的脸庞上满满幸福,“自从怀孕以后,我就特别喜欢吃糖葫芦,也不知道为什么。”
  温舒唯抿嘴笑,“酸儿辣女。”
  赵晓红双颊微红,笑着没有说话。
  街对面,何伟从老大爷手中买了两串糖葫芦,寻思着一串给自己媳妇儿,一串给寂哥媳妇儿。而后捏着两串糖葫芦过街,站在马路对面等红灯。
  温舒唯陪赵晓红站在路边等。
  沈寂则远远望着何伟,正准备拿出手机看时间,余光里却忽然看见一道黄色身影。
  过于鲜艳刺目的颜色,瞬间从涌动人潮中跳脱出来。
  沈寂定睛细看,见是一个穿黄色演出服的小丑演员。对方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中,没有任何动作,化着夸张眼妆的双眸平静地望着某个方向,似乎在观察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沈寂眯了下眼睛。
  “你在看什么?”温舒唯上前两步,顺着他视线张望两眼,笑笑,“这些小丑演员应该都是一个团队,没什么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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