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你很恶心。”朱琳娜抿紧唇,“都一样的贫穷,凭什么你可以坚持住自己,保持着所谓的自尊过正常的生活,还能有那些贵人陪在你身边,帮你,爱你?你让我觉得恶心。”
朱琳娜闭上眼,眼前还能闪过那些不甘和嫉妒。她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和她一样的穷人,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也有和她一样恶臭的父母,但也如蒋朝夕那样没有和她似的陷入泥潭。
她不应该去厌恶蒋朝夕。
可是那些人不是蒋朝夕。因为他们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像一面镜子一样地提醒着她,她有多么恶心,身上是多么脏。
所以她讨厌蒋朝夕,恶心蒋朝夕。想要打到她。这样,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脏,那么让她……难以忍受。
朱琳娜略显崩溃地离开了,只剩下蒋朝夕茫然地拿着信封停在原地。她觉得隋彧不会做的那么狠,即使拿到那些证据,也不会做出不给朱琳娜留后路的事情。
可是信封里的那些信息,很明显地告诉她,扯出朱琳娜秘密的那些资料都出自于隋彧手中。也只有他能得到。
——隋彧,朱琳娜的事情能和我谈谈吗?
这样的一行字删删减减在对话框中反复着,蒋朝夕还是没有勇气发给隋彧。她烦躁地关掉手机,她要自己相信隋彧。
即使那些信息线索来自隋彧调查的结果,那也不能说明就是隋彧做的。蒋朝夕一遍遍重复着。
可是尽管她确实是这样想,再面对隋彧时却总克制不住地投出纠结的眼神。就连和隋彧接触,也会因为这样的纠结变得退缩。
“朱琳娜的事,你在怀疑我,对吗?”
尽管并不知道朱琳娜已经找过蒋朝夕,隋彧还是猜到了蒋朝夕异样的原因。周末惯常的电话里,他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如往常,握在裤袋的手心却紧张地攥紧。
“……”
不,不是的。虽然我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做。
即使你会为了帮我去调查朱琳娜,即使你得到了那些可怕的秘密,你也只是会用这些警告朱琳娜不要再算计我。
这是你会做得事情。但也仅此而已。
你不会真的用这些去毁掉一个人。
蒋朝夕想把这些话都说给隋彧说,但越是在意,她越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不知道从哪里说出,说什么,她开始语塞。
电话那头传来隋彧的低笑,半晌后,他再次开口,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蒋朝夕像是被按住了静止键,直到断线的声音想了很久才回过神。她立刻拨打回去,隋彧却没再接听。
明天去告诉他。都和他说清楚吧。这样想着,蒋朝夕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是周一,和往常一样,因为有升旗仪式,所以他们需要提前上学十五分钟。
蒋朝夕困倦地走入学校,又发现公告栏围了一群人。等她挤进去,就发现这一次被所谓揭发的对象成了她自己。
与隋彧的亲近,以及她自从入学以来的几次翘课,逃晚自习,甚至还有她和将回鹤以及林立国同行时有说有笑的的亲密照片。
因为朱琳娜事件的影响,再发生这种事情,即使没有证据,也很难让人想歪。
周围认出蒋朝夕的学生都在悄悄关注着她,蒋朝夕却突然笑了起来。一直困惑的事情终于得到答案,她知道了谁才是搞垮朱琳娜的人。
与张潜摊牌是在高考后的那天下午。
蒋朝夕在他身后静静看了一会儿,这个男生还是和学校里一样,身子清瘦,面容木然。看起来像是木讷十足的性格,做事却也够狠够绝。
“张潜,你做这些事是为了规培生的资格,对吗?”趁着张潜走出院门去打水的时候,蒋朝夕跟在了他身边。
手里的水桶应声滚落,沾湿了裤脚。张潜却没有出声否认,只是安静地看着蒋朝夕。片刻后,他笑了。“蒋朝夕,你果然都懂。”
张潜说:“你看到了,我就住在这样的地方。院子里堆满了垃圾,过去的两年,我就是靠奶奶捡垃圾生活。学费和生活费,我已经很努力在节省。可是,我突然发现,这不够。”
他的声音抖了下,深吸口气才继续,“我需要攒够读大学的钱。哦,大学后还会有奖学金,还可以助学贷款。可是……然后呢?我一辈子都要还债,要在提前支取别人的施舍下生活。我不想这么做了!”
蒋朝夕静静地看着张潜,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张潜滚动着喉结,末了,垂下头,“大家都一样。你……你明白贫穷是怎样的折磨。”
“是因为你的奶奶生病了吧。”蒋朝夕不理会对方震惊的眼神,只是平静地开口,“因为规培生的身份可以提前支取赞助费用,你可以用这些给奶奶治病。所以你才做了这些事,对吗?”
张潜的嘴唇抖动着,却没有回蒋朝夕。
蒋朝夕也不执著于他的回答,她只是在找寻答案。现在答案找到了,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蒋朝夕!你、你能原谅我吗?”这是他第一次喜欢的女孩,心里的那股波动让他忍不住在蒋朝夕转身后喊出声。
蒋朝夕转过身,对着他摇摇头,“张潜,我不会原谅你。因为你做的事情不足以让我原谅。可是,这是生活让你作出的选择,你也许可以原谅自己。”
蒋朝夕说完再次转身,起初,步子是平缓的。
再然后,慢慢加快,她想要立刻去见隋彧。
即使只是一天没见,她已经克制不住地想念他。
隋彧最近一直都住在回鹤巷施星姚租住的房子。她跑着回到回鹤巷时,敲了很久的门,却没有人应。
电话还是没有接通。蒋朝夕最后打给邱秋,也因此知道了这天是隋彧的生日。
“我哥哥怎么没和你说呀。今天是他18岁成日,小姨正好从国外回来,他昨天就回星城和爸妈一起过了。”
愣愣地放下手机,蒋朝夕才知道原来隋彧的生日已经到了。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通话的最开始,隋彧似乎略带神秘地问她最近的日期,可是她沉浸在那些可笑的疑问中直接忽略了。
她都做了些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蒋朝夕猛敲着自己的头,懊恼的恨不得就此变傻。
直到走近家门,听见门口熟悉的笑声,“再敲就真的傻了。”
“隋彧?!”蒋朝夕立刻抬起头,惊喜和不可置信同时现在脸上。
“这么帅的不是只有我吗?”隋彧靠在院墙上,朝她偏头一笑。蒋朝夕立刻落下了眼泪,愧疚顺着水汽满眼至全身,她快走了起来,与隋彧的距离越拉越近。
隋彧站起身子,刚要说话,就看清她眼下的水光。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开口询问:“你怎——”话刚出口就被扑进怀里的蒋朝夕撞散。
“隋彧,对不起。”蒋朝夕埋在隋彧心口不抬头,说出的话也闷闷的。
隋彧试图后退看清她的脸,可是蒋朝夕却只是再次紧贴着他。好像怕他消失一样,小声地嘀咕:“隋彧,别生我气,好不好?”
隋彧努力靠后了一点拉开两人距离,伸手轻轻点了点蒋朝夕的额头,弯起眉眼低念:“傻瓜。”
“你才傻。”蒋朝夕蹭了蹭隋彧的心口,又内疚地抽噎着,“对不起。”
隋彧被蒋朝夕的动作弄得浑身僵硬,不住地吞咽,喉结上下滚动,末了,隋彧扬起头看着夜空,似挫败地叹气:“我饿了,请我吃饭赔罪吧。”
蒋朝夕抬起头,“你原谅我了?”
“要是有下次……”话说到一半,隋彧故意停下来。
听不到声音,蒋朝夕立刻紧张又慌乱地抬起头看着隋彧。
隋彧心底一软,又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低身道:“要是有下次,你就是大傻瓜。”
“嗯。”蒋朝夕安心下来,点点头,“再让你伤心,我就是大傻瓜。不过我很聪明,不会有下次。”
两个人都没想到,此时他们拒绝的“下一次”很快地到来。
因为惹隋彧伤心的缘故,蒋朝夕买了电影票和隋彧约好周五下课去看电影。
蒋朝夕因为要送蒋朝暮上学所以分开行动,隋彧先去了电影院,蒋朝夕之后赶到。
在等公交的时候,蒋朝夕突然接到陈荆寒的电话。只一句,蒋朝夕便立刻转身,朝着与电影院相反的方向跑去。
疗养院突然起火,起火点就在张岚的病房,而点火的人就是很久不见的蒋桥。
虽然蒋桥被及时控制住,火也已经扑灭,但是张岚也因为吸入过量浓烟陷入昏迷。
“他怎么进入疗养院的,现在正在调查。这件事疗养院有很大责任,你放心,我会帮你,绝对不会让这件事不了了之。”陈荆寒满脸的歉意,“只是阿姨的状况并不适合再在疗养院接受治疗。她需要去更专业的医院。”
蒋朝夕茫然地坐在木椅上,静静地听着陈荆寒的话。过了会儿,她侧头问陈荆寒:“荆寒哥,蒋桥在哪?”
“……蒋桥?”陈荆寒反应了会儿,低声说:“他被带去派出所,现在还关在里面。你如果想去见他,我可以帮忙。”
“嗯。”蒋朝夕点点头。她确实想去问问蒋桥,他为什么。
“为什么?”蒋桥青紫着一张脸,看来在看守所的几个小时也没有好过。
他干咳一声,继续着:“因为我恨她!这个贱女人!”他仗着有玻璃的阻隔蒋朝夕无法接触到他,于是话也越发恶劣,“要不是她勾引我,我能和她生下那个野种?要不是因为这个,就不会被你爸察觉把我赶出去。我就不会四处欠债过的朝不保夕,都是你妈那个女人的错!”
“你真可悲。”蒋朝夕看着他,像是在看一样垃圾,“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我从来没有一刻认为我弟弟是你的孩子,也从来不信我妈妈会和你有什么牵扯。你知道为什么吗?”
蒋朝夕凑近玻璃罩,对着蒋桥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是个十足的废物,没有人会看上你一眼,自然不会有你所妄想的那些事。”
蒋朝夕说完就转身出了派出所。与陈荆寒道别后,她拨通了林海的电话。
之后的一切快速地发展,快速到蒋朝夕直到坐在飞机上回想起来都仍旧恍惚。
她联络到林海,说明了自己需要钱,她需要钱帮妈妈去更好的地方治疗,也需要钱让蒋桥烂在牢里不得好死。
这些,林海帮她做到了。而她需要的,就是跟着他出国。
之后只隔了一天,林海就为她办好了一切,包括星城体育大学的入学资格、护照以及机票。
没来得及亲口和隋彧道别,也没来得及和邱秋等人说,蒋朝夕已经飞向了地球的另一端。
两年后。星城。
晒黑了一些的蒋朝夕无措地站在星城大学门口,一旁是即使两年没见也依旧毫无变化的来自邱秋的唠叨。
“没事的,你放心啦。我哥这两年绝对为你守身如玉,连女生一眼都不看的!”邱秋煞有介事地继续,“连校花主动告白都当没听见。啧啧,对你可真是绝对专一。”
蒋朝夕还是有些忐忑,她当时离开匆忙,后来训练地又在不发达的地区,通话也成了奢侈的事情。
两年里,她和隋彧几乎没有什么联络。所以即使邱秋一再安慰,她还是没有自信。
她不知道隋彧还会不会原谅她,甚至是喜欢她。
两年里,她顶着烈日奔跑,与世界各地的对手互斗,晒黑了很多,身上也多了很多的疤痕。
比起邱秋所说的那些校花系花,她觉得自己更像是个粗鲁的怪物。
蒋朝夕越想越觉得自卑,忍不住低下头。
直到被邱秋摇晃着才回过神,顺着对方指引的方向去看。
连成排的樱花树下,一个高挑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刚从校内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沓书。
虽然是穿着白衬衫,可是却一点也不死板,反而因为随意散开的领口透着一丝的懒散不羁。
蒋朝夕慢慢抬头看向男人的脸,视线由下至上,扫过他微抿的唇角,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中。
她还记得,那双眼在看向她时有着难以克制的波动。
蒋朝夕不由自主地抬脚走向他,却又在下一刻堪堪停住。她差点忘了,已经过去两年,他们也分开了两年。
退缩感越来越强烈,她害怕走近隋彧,看清他眼底的生疏和冷淡。
心里的不安怯懦让她垂下眼,停在原地。
直到对面传来声音,即使只是单音节,也依旧让她立刻抬起头。
“喂。“他叫了她一声。
然后便不再开口,只是随意地将那摞书丢开,朝着蒋朝夕慢慢敞开双臂。
来我怀里。
蒋朝夕看清了他的“话”,不再犹豫,狂奔地扑过去。
樱花树被后退的人影撞散,满目樱花嗦嗦落下。
落在了两人的发顶,含着情的眉梢,以及扬起的嘴角。
“再惹我伤心,你是什么?”
“喂……”蒋朝夕小小地抗议了一声。
见此,隋彧低低笑着,胸膛也随之起伏。
蒋朝夕侧头贴紧他,感受着他的所有情绪。
过了会儿,隋彧收了笑,她默契地抬起头,任由鼻尖被对方轻点。
蒋朝夕蹭了蹭隋彧的胸口,软声认错:“我是傻瓜,天下第一大傻瓜。”
片刻后,蒋朝夕的耳边传来隋彧的低喃:“即使傻,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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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人人都知原烈痞劣暴戾,嚣张无度。
像是匹不可驯服的烈性野马,没人敢去招惹。
直到原烈家隔壁搬来位叫雁宁初的小姑娘。
小姑娘眉眼清丽,鬼马俏皮。
还异常头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