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彧眉眼低垂着看蒋朝夕，她正双手合十着仰头看他，眼眸星亮，声音也软糯糯的。
——要命的可爱。
像是羽毛轻轻挠过心口，有什么克制不住的情绪在胸腔里炸开。
隋彧喉结滚动数下，略显别扭地点了头。
第二天蒋朝夕和陈舟寒一道被叫去了办公室，好在彼此配合着打圆场，加上“脚伤未愈”，病假条上写着“需要静养几天”的隋彧特别打来电话解释，周四的翘课事件平安度过。
她收心养性，低调做人，与陈舟寒等人保持距离，让等着八卦的同学都有些失望，渐渐不再关注，她如愿地成了班级里的小透明。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周已过。
前一晚下了场雨，外面操场变得坑坑洼洼。
体育课改成了自由活动，大多数同学都聚在室内体育馆。
蒋朝夕自己去了回廊，回廊顶部大部分是露天的，不遮雨，所以没什么人来这。
她找了个稍微干爽的地方坐下，侧头朝操场上看。
雨下的很急，落在水洼里点出无数的泡泡，像被吹的透明的泡泡糖，她有点想顶雨去戳一戳。
身后有脚步声，还挺急的。
“元恩！”是陈舟寒的声音。
蒋朝夕侧头见他停在回廊接口，过了会儿走廊上出现一个女生。
长卷发，瓜子脸，明眸皓齿，身条细长。
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露出漂亮的颈部，像极了湖畔高傲的白天鹅。
陈舟寒和女生打了个招呼，又朝走廊里扬起下巴，“阿彧，你们俩一起回来的？”
蒋朝夕偏头一看，多日不见的隋彧出现在女生身边。
叫元恩的女生和陈舟寒说笑着，偶尔看看隋彧，三个人态度熟稔，看着很亲近。
想到班里一直有两个座位空缺，她猜测也许这个女生就是其中一人。
陈舟寒天生的大嗓门，声音从走廊传到蒋朝夕这边。
她听见他笑着说：“顾元恩女士，你腿恢复的怎么样？”
“完全健康。”女生爽朗一笑，“听说你为我去报仇了？还冲在最前面，英勇得很嘛！”
“我是为了正义，勉强也有些为了你吧。”
“这份孝心为娘我就收下了。”
“草！顾元恩你又占我便宜！”
两人的说笑声顺着雨气清晰飘进蒋朝夕耳中，她正准备换个地方，就听陈舟寒说：“阿彧，将回鹤托人带了话，约我们这周日见一面。”
蒋朝夕听见有将回鹤，立刻调转身子挪到了走廊墙根，准备继续做个内鬼偷听。
她小碎步蹭到墙角后探出头，正好看见隋彧转向她的位置。
蒋朝夕立刻缩回原地，等了会儿没有异常，她暗暗庆幸自己闪避的早没被发现。
之后三人又说了会话才离开。
蒋朝夕从墙角跳出，拍掉发丝上的水珠，琢磨着隋彧的话，周日她决定去看看。
……
周日一早，蒋朝夕就起床收拾好自己，给蒋朝暮留好早饭后蒋朝夕轻脚出了门。
她要去将回鹤和隋彧见面的地点。
将回鹤和她一起长大，感情深入兄妹。
虽然觉得将回鹤不会鲁莽好斗，但也怕和隋彧等人见面有什么意外，就总想去看看。
直接说将回鹤肯定是不会带她去的，所以想到那天听到的内容，蒋朝夕勾唇笑了。
隋彧那天难得话多，把和将回鹤约架的时间、地点都说了，也省得她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尾随将回鹤了。
十五分钟后，她在职高和华商中间的公园后山见到了对立而站的两伙人。
她猫腰躲在大树下，越过将回鹤那颗闪亮的和尚头，看清了站在一旁的隋彧。
他靠在一棵树前，微微垂着眼，神态懒洋洋的，像是来围观的。
将回鹤看向一旁靠树站的人，他明明没说什么，气场却足够张狂，让人很难忽视。
这样的人几乎不可能是听人差遣的角色。将回鹤很快就下了判断，于是开口问道：“隋彧？”
隋彧视线与将回鹤对视，“嗯”了一声。
“最近华商经常在我们学校出现，上周还把王臻几人打进了医院。”将回鹤偏头一笑，“是不是有点过分？”
隋彧站直，走到华商众人前面，回将回鹤：“受伤那几个人暑假时候欺负我们班女生，有两个人被他害的摔断了腿，在医院呆了一假期。”说完，他也笑了，“你觉得这样过分吗？”
将回鹤很意外，旋即回身看旁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众人大声否认。
将回鹤轻笑一声，眼神沉凛凛的，“说华商毫无缘由故意找茬的人出来。”
几个染着黄发的瘦高个哆嗦着走出来。
将回鹤睇过去，随即点了根烟，吸了口，手点向其中一人：“王宣，你和王臻是兄弟，常在一块，你说。”
将回鹤肩宽腿长，比起隋彧略显瘦削的少年样子，将回鹤看着更像成人，尤其是眉眼深刻，配上常年阴沉的脸色，气场十分吓人。
被点名的黄毛又哆嗦了一下，没怎么抵抗就说了实话。
暑假时候顾元恩和另外几个华商女生一起去冰场玩，遇到同在的王宣兄弟几人。
他们看顾元恩几个长得漂亮，就嘴贱去逗人，哪知道顾元恩性格泼辣，被怼的很没面子。
于是后来就趁着都在冰场上滑冰故意碰撞，顾元恩和另一个女生直接撞上护栏，腿和腰都受了伤。
职高学生两极分化，混日子的自然扎堆。
跟在将回鹤身边的人很多，王宣几个就是边边角角的人，将回鹤不太熟。
而且他暑假有别的事做，对于事情真相也并没亲眼见过，只是出于信任为同学打抱不平。
现在得知真相，将回鹤碾灭烟头，撸了把寸头，问隋彧：“你们先等会儿？我想先解决内部问题。”
隋彧伸手示意请便。
众人注意力都在黄毛那里，蒋朝夕打算趁此再凑近些，结果一抬头，就见隋彧朝她这边看过来。
他们彼此都发现了对方，蒋朝夕僵在原地，看着隋彧坏笑着朝她走近。
“这么巧啊。”隋彧故意慢悠悠地问她：“来这里赏花？”
“……”蒋朝夕沉默几秒，“我说是你信吗？”
“你说呢？”
……
将回鹤走到黄毛前面，黄毛个子高，将回鹤却比他还高一头。
他弯腰凑近黄毛，手拍打着对方，低声念：“王宣，我是不是说过我最烦人骗我。如果有人拿我当猴子耍，我该怎么办？”
听见动静蒋朝夕忙转头去看。她很了解将回鹤，他虽然个性阴沉，不是阳光和善的人。
但是只要不招惹他，他就不会主动伤害谁，他是过马路时会主动替盲人带路的人。
为数不多逆鳞里，就有一点，不能故意欺骗、利用他。
蒋朝夕心里担心将回鹤有什么过激反应，于是不再和隋彧掰扯立刻挤进中间，正好看见将回鹤眼角又漫起血色，她来不及多想地出声阻止。
“阿鹤！”
“别冲动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众人循声侧头看去，蒋朝夕也回过头，她身后不远又出现一个女孩，眼睛瞪得圆圆的，惊慌地朝将回鹤摆手。
女孩慢悠悠走到中间，和将回鹤自我介绍：“我是那个腰部受伤在医院躺了三个月的女生，你好。”
将回鹤示意她继续。
女孩挠挠鼻尖，嘀咕了一句“好凶啊”，慢慢蹭到了隋彧旁边，接着道：“我是受害人，我最有发言权利了。那个他弟弟是主要责任人，既然已经受到教训了，这个哥哥你就不要打他了。”
夏风载着她善良又娇软的话语拂过众人面颊，天真又美好，像是天使一样。
天使女孩接着说道：“你在一边看着他，别让他反抗，剩下的我自己动手就行。”
……
蒋朝夕走近几步，女孩也似有所觉地看向她。对视片刻，两人同时呆住，女孩面露喜色地惊呼道：“是夕夕吗？！”
蒋朝夕试探着回：“邱秋？”
女孩立刻跳起来，又吃痛地扶着腰，狂点头。
一直没出声的隋彧开口，问邱秋：“你们认识？”
邱秋走到蒋朝夕身边，高兴地挎着她，手臂摇啊摇，然后拉着她走到隋彧面前说：“哥，不止是我认识，你也认识啊！”
第6章
“我也认识？”虽然是问话，但隋彧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
“以前放假我不是总去爷爷家过吗？夕夕就在爷爷家隔壁呀。有一年你和大哥也在爷爷家呆了几天，正好赶上我生日，大家陪我一起过的呢。”邱秋看向蒋朝夕，期待地问她：“夕夕你还记得我哥吗？”
蒋朝夕除了茫然还是茫然，见邱秋一脸期盼地看着她，只能含糊道：“有点儿印象……”
“对我有印象么？”隋彧偏头看着蒋朝夕，悠悠地开口，“为什么我觉得像是在随口敷衍呢？”
“……”
你不也不记得了吗？
蒋朝夕想这么回隋彧，只是余光见邱秋眼里的期待，她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说道：“没敷衍的……”
邱秋高兴极了，拉着蒋朝夕的手说：“我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果然夕夕最好了！”
蒋朝夕干笑了一声。其实除了邱秋之外，以前的事她确实记不清楚了。
听到三人的话，陈舟寒嘟囔着：“邱秋爷爷家不是在淮海明珠吗？新同学在那住过？”
不光是陈舟寒，其他人也很茫然，周围传来小声的议论。
“淮海明珠不是咱星港地段最高的别墅区吗？”
“我家都没住进去……蒋朝夕在那呆过？”
“她在那住过还好意思拿助学补贴？”
“这不就是说她家破产——”
隋彧转身，眼神冷冷地看向众人。于此同时，将回鹤也冷笑了一声。
被两名校霸冷脸注视，众人不再敢开口，渐起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但尽管如此，却挡不住他们已经生出的好奇和窥探欲。
无数来自旁人的探究视线落在蒋朝夕身上，她却始终脸色如常。
没有丝毫回应，也似乎并不困扰。
——就像是那些并不友好的好奇窥视都轻如浮毛，也像是因为经历过太多次反而变得麻木克制。
因为这个联想隋彧烦躁地踢开脚下的石子，手痒的想把那些人的眼睛都挖出来。
将回鹤走到蒋朝夕身边，低声问：“回去？”
“好。”蒋朝夕点头，又转向邱秋，“邱秋，我先回去了，等你上学了再聊。”
邱秋还不太清楚蒋朝夕现在的家境，只是从刚刚的议论声里知道因为自己的话给蒋朝夕带来了困扰，于是讷讷地应了一声，眼中带着内疚和茫然。蒋朝夕揉了揉邱秋的脸颊再三保证自己没受影响后，走回将回鹤身边。
隋彧视线落在蒋朝夕身上，见她步调轻快，侧脸唇角勾起，眼中盈满笑意。
放松又带着点娇气的样子，与面对包括他在内的华商众人时呈现的低调深沉完全不同。
他和华商的人停在原地，蒋朝夕和将回鹤等人朝公园外走。
距离越来越远，两群人似乎是楚界汉河，堡垒分明。
毫无疑问，蒋朝夕是把他划在线外的。
想到这，隋彧唇角绷直了一些，说不出的烦躁。
……
华商和职高间可能的冲突在邱秋和蒋朝夕的重逢中打散，林子里只剩下华商的学生。
隋彧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出声。
陈舟寒咳了一声，提议：“阿彧，咱也出去吧。”
隋彧像是才回过神，面上神色缓和。见此陈舟寒拍着胳膊，继续道：“这林子里虫子可太烦人了，扎堆往人脸上呼。你不觉得吗？”
“是吗？”隋彧闲闲地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可能看你顺眼吧。”
气氛好了一点，其他人也哈哈大笑跟着他打趣着陈舟寒：“估计在屎壳郎眼中，你就是人群中最闪亮的星。”
“滚吧文盲！”陈舟寒呸了一声，“屎壳郎会飞吗？糊上脸的不是屎壳郎好么。”
“噗！那你看看你脚边上呗。”
朝下一看，陈舟寒旁边果然有一个推粪工，他啊地大叫，立刻跳脚着跑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邱秋被来接她的司机带走，华商其他人也各自散了，只剩下隋彧和陈舟寒。
两个人没跟着回去，在公园湖边慢慢走着。
陈舟寒侧头看隋彧，语气带着了然：“阿彧，你认出蒋朝夕了吧。”
隋彧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
“一开始。”
陈舟寒很意外，眨眼盯着隋彧看，他脸色淡淡的，没什么其他情绪。
陈舟寒挠挠头发，又意外又想通了一些，顿悟道：“难怪从第一天见到她你就怪怪的。”
隋彧没再回答。
陈舟寒又瞧过去，见隋彧只是低着头，神色看不出喜怒。过了会儿，他矮身捡起一颗石子轻轻投向了湖中。
……
周一开学，第一堂就是数学课。董老师是个退休返聘回的老教师，坚信实践出真知，几乎没教完一个重点知识就立刻准备一次测试。看见他又抱着一堆试卷进来，教室众人立刻发生哀嚎。
董老师敲敲讲台，“嚎什么嚎！这是检验大家学习成果最有效的方式。只有这样才能知道自己哪里没掌握。学习要有的放矢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