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翰林院受益良多,不过臣始终是秦家的后人,不想遗忘组训,最近开始重读幼时父亲教过的兵书。”
炎武帝抚须道:“甚好,可慰你父亲在天之灵。”
他心里已经有个主意了,既然孟深有意继承秦泰初的志愿,那等他编修完手头的《大会典》,调他去兵部是最为合适的。谁说保家卫国需得身怀绝技呢,在兵部定制策略也可以决胜于千里之外。
在宫里待得半个时辰孟深方才离开。
不过他去的是章家,向姑姑说明皇上召见一事。
“皇上命我明日巳时在宣宁侯府等候,到时会下旨封爵。”
秦妙高兴坏了:“好好,那你明日一早就搬过去。”又看他一眼,叫来绣娘量体裁衣,“晚上连夜赶制出来。”
“也不用吧?”
“怎么不用,瞧瞧你穿得什么样子儿?”秦妙觉得明日是十分重要的时刻,怎能如此寒酸,说罢叫来管事选四个合适的小厮,“以后他们就跟着你了,你有什么事尽管使唤他们,如果去侯府了觉得人不够用,你再跟姑姑说,那些下人要是不听你的,你也别对他们留情,还有,侯府的管事仍是以前的罗管事……”
章昀在旁边听着笑:“你以后慢慢讲给他听,一下子怎么记得住。”
“是啊,姑姑,先不说这些。”孟深扶着秦妙坐下,“我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何事?”看他面色郑重,秦妙以为皇上还说了什么。
结果孟深道:“等搬回宣宁侯府了,我想请你选个媒人替我去提亲。”
秦妙极为惊讶:“你有意中人了,是谁?”
“你见过的,是孟姑娘。”
“……”怎么会是他的义妹呢,秦妙一时都不知说什么。
孟深晓得她有点抗拒,毕竟孟溪的家世与他们秦家很不般配,他正色道:“姑姑,我很喜欢她,在没有想起身世前就想娶她了,但这绝不是因为她对我有恩,孟家对我有恩,还望姑姑理解。”
秦妙眉头拧了拧。
那姑娘是不错,愿意去酒楼烧菜供侄儿念书,世上也无几人,可是一个侯爷娶个厨子,说出去不免难听……往后还得让她注意些才好,秦家不缺钱,可不需要她再去做这种事情。
“你都这般说了,姑姑还能不准吗?”秦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两个人相处了十年,侄儿有此打算,她可以接受,“我会帮你找个合适的媒人,不过你得把孟老太太先接过来,这样她上面还有个长辈可以出面。”
“我知道,多谢姑姑。”孟深对她深深行了一礼。
姑姑没有为难他,不然他得多费唇舌。
秦妙一笑:“行了,你先回去,明儿早上我来接你。”搬进去前一定得放爆竹热闹热闹,让所有人都知她的侄儿没有死,宣宁侯府又有主人了!
孟深答应,告辞离开。
回到小院已经快亥时了,孟溪见到他才松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他去宫里这么久孟溪真担心他出事。
“明日我就搬回去,”孟深拉着她的手道,“等中秋节早上我与你先去盐镇将祖母接过来,晚上在姑姑家过,你看如何?”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了,孟溪心里有点乱,并没有思考清楚,只点了点头。
孟深笑起来:“哥哥我是宣宁侯,你不高兴吗?还绷着个脸?”
虽然她曾经预想过义兄的身世,但真的没想到会是这等富贵,孟溪微微一笑:“我当然替你高兴了,往后哥哥再不用过这种苦日子。”
“怎么苦了?”他捏捏她的脸,“跟你在一起,我一点不觉得苦。”
如果真的苦,他早就离开她回京都了,又怎么能忍受这种日子?他待在她身边,分明过得特别的幸福。
孟溪心头一甜,但却道:“这还叫不苦吗?”
她虽然努力挣钱了,但也只够义兄念个书,别的什么都供不起,而此刻看来,她所有能给义兄的东西,与他原本拥有的东西来比,一文不值,想着,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
“真的不苦,我只要吃到你做得菜就很满足了。”孟深握住她的手,“现在你也不用去盐镇了。”
说起这个,孟溪哼了哼:“你是不是在今日之前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不曾。”
还骗人,孟溪道:“你肯定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就是想逗逗孟溪,想看她努力养他的样子,孟深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我错了。”
他温热的唇触及到肌肤,好像有火从上面烧了过来,孟溪脸腾得红了,抽出手:“不跟你说了,早些睡,明儿有那么多事情。”
他不舍得放,但以后来日方长,孟深笑一笑:“明儿见。”
两人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日孟溪早早做了两笼三鲜蒸饺,等孟深起来后一起吃了,正待孟深洗碗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她出去一看原是章家的小厮送新衣来了,还有一些配饰。
看来是要义兄穿戴整齐后搬回宣宁侯府。
她捧去给孟深。
瞧见他一丝不苟的还在洗碗,忍不住想,往后再也没有这一日了,他身为侯爷怎么可能还洗碗?这也幸好没有给章夫人瞧见,不然章夫人肯定会心疼。
“哥哥,快去穿上吧,时辰不早。”
孟深擦擦手站起。
等到出来后,孟溪觉得眼前一亮。
这身圆领的银绣卷云纹锦袍真的很适合义兄,衬得他眉目越发俊朗,他的头上还带着玉冠,腰间配一方刻着麒麟的玉佩,这一刻让她明白了什么叫珠玉在侧。
难怪义兄以前总是一副矜贵的样子,那原本就是流淌在他血液里的东西。
“如何?”孟深自己的感觉也很好,他本来就应该是这种样子。
孟溪嗯一声。
“不多说点什么?比如玉树临风,龙章凤姿?”孟深挑眉,“光就个嗯字,那是好,还是不好?”
孟溪咬唇:“有什么好不好的,我又不是第一天看到你。”
“……”孟深忽然就想到那天晚上他刻意打扮后,指望孟溪能发现他容貌的出色,结果她看都没看一眼。
“你不说,我就不搬了。”他不满。
这个时候还孩子气,孟溪道:“你侯爷也不当吗?”
他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孟深道:“是啊,你说不说?”他作势要去脱锦袍。
孟溪怕了他了:“你风流倜傥,行了吗?”
孟深道:“还有呢?”
“貌比潘安,丰神俊秀。”
孟深揽住她的腰:“可是真心话?”
离得近了,他俊美的五官在眼前放大,点漆般的深邃眼眸,高挺的鼻子,唇角勾起,诱人的笑容,孟溪的心跳的砰砰响,垂下眼帘道:“真心话。”她一直觉得义兄长得不错,就是以前性子很是古怪。
她吐气如兰,红唇宛如花瓣般的芬芳,孟深想到之前碰触到的柔软,心头一荡,恨不得再亲亲她,亲得深一点。
就在这时却又有人来了,他松开手去开门,孟溪红着脸站在一边。
秦妙在马车中道:“阿绍,快些走吧。”
姑姑来接他了,孟深回头跟孟溪道:“阿溪,你也去吧。”
“不,我不去。”孟溪莫名的一慌,婉拒道,“哥哥,你等会要接旨,还要处理侯府的事,”毕竟那么多年没有回去了,“我还是以后再去吧,不急着今日的。”
也是,今儿太忙,等他安顿好再正式的接她过去。
“好,那我走了,今儿不用准备我的饭。”他肯定没空回来,“等中秋节我来接你去盐镇。”后日便是中秋了。
孟溪点点头。
孟深这就出去了。
宣宁侯府门口今儿挂上了六盏大红灯笼,下人们得知小主子回来了都很激动,将爆竹放得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在迎亲。
秦妙原本也有意将这消息扩散,顷刻间许多家族都知道了这件事。
薛令婉听着管事林茂禀告,惊讶道:“那孟深竟然是章夫人的侄儿?”
“是,刚刚皇上已经重新封爵了,”林茂低声道,“章夫人亲自接他回得侯府……姑娘,那这孟姑娘的事儿,她虽然没去酒楼了,但还在京都,小人看就算了吧。”
薛令婉冷笑一声:“这是孟家的养子,就算重新做回侯爷,与她有何干系?顶多是给些银子报答。你继续盯着她,她要是敢回酒楼,你好好给她个教训。”
林茂犹豫:“姑娘,当真要如此?”
她打听清楚了,林时远在盐镇确实对孟溪很是关心,若非如此,岂会不愿娶她?她自然把恨意转到了孟溪的身上。
一个农家女,凭什么?
“你就照我说的办,反正她也不认识你,查不到我身上。”
“是。”林茂只好答应。
重回侯府,孟深在自己家中吃了一顿饭,随后便在秦妙的引导下,熟悉了一遍侯府,然后又见过各个管事,安排各种事宜。
后来秦妙走了,孟深跟罗管事道:“我家在京都可有空闲的宅院?”
“回侯爷,当然有了,在梧桐胡同就有两处,落英街一处,还有……”
“落英街?多大的?”
“三进宅院。”
把这处院子送给祖母与孟溪住最为合适,孟深道:“你使人去打扫干净,再准备几个手脚利落的丫环……多准备些。”到时候让孟溪挑,喜欢用谁就用谁。
“是。”
等什么事都吩咐好,已经很晚了,孟深回了房中休息。
那是他幼时就住的地方,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按着原样摆放,丝毫没有乱。
孟深躺在铺着锦被的床上,百感交集。
前世他还没来得及搬回来,就在接孟溪回京的路上丢了命,不过他丝毫不可惜。
如果没有那次的死,就没有今日的两情相悦。
他闭上眼睛,不用等多久,他就会把孟溪娶回家,到时候府里会越来越热闹的,不像今晚那么的冷清……
早上,他迫不及待吩咐罗管事备车,马上就去了那个小院。
看见孟深站在门口,身后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孟溪忽然有些恍惚,片刻后才道:“你来得真早。”
“当然要早些,不然赶不上午饭。”孟深上前拉住她,“上车吧。”
她打量那马车一眼,坐了上去,脑中却涌现出前世的情景,义兄抱着病重的她,飞快的走向马车。
车内有种淡淡的馨香,跟这辆一样。
她突然明白过来,她一直以为义兄是用借来的钱准备的马车,但也许那时候义兄已经想起身世了,难怪他那日穿的衣服也很华贵……
“在想什么?”孟深问。
孟溪摇摇头,没有说。
如果前世她不曾连累义兄,他们都没有死的话,不知道会如何,不过大抵不会像今世,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曾了解过彼此,虽然是住在一个屋檐下。
“你之前说要接祖母过来?”
“是,我姑姑想见祖母,想当面跟你们道谢,如果祖母愿意的话,也可以长住京都,我院子也给你们准备好了。”
孟溪一愣:“什么院子?”
“在落英街,下次带你去看。”
落英街的宅院可贵,因为离皇宫近,多是官宦居住的,仅次于荷花巷,他居然随随便便就送了她,孟溪越发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
“哥哥,无功不受禄,这院子……”
“你养了我这么久能算无功?”孟深道,“别拒绝,这次回去我会跟祖母说清楚,我要娶你。”
孟溪吓一跳:“你,你今儿就要说了?”
“今儿不说何时说?”他可受不了跟她分开住两处。
孟溪心里又乱了。
家中除了堂姐曾怀疑过他们,谁都不知道她跟义兄的事儿,现在突然说要娶……
“哥哥,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孟深挑眉:“考虑什么?”
“你才刚刚做回侯爷,实在不必着急的,省得以后……后悔。”她声音很低。
后悔?
孟深斜睨她一眼,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长的,他这么喜欢她,看不出来吗?他能后悔什么?
“你说清楚点,”孟深略微俯下身,“你再说一遍。”
孟溪抿了抿唇:“我是说你应该再好好想一想。”他始终是侯爷,而她不过是个厨子,就算他现在喜欢她,以后也难说,再者,不知道章夫人怎么想,万一不同意呢,“哥哥,不如等几日吧,先把中秋节过了……”
话未说完,唇已经被堵住。
孟溪浑身一僵。
就在她慌乱的时候,他一只手包住她的后脑勺,抵着车壁,省得她被磕疼,而他的唇舌却没有留情,坚决的进攻,令她避无可避,变成了一团柔软。
他慢慢的又温柔了,开始有章法了,甚至睁开眼睛欣赏着她酡红的脸颊。
他低头在她耳边道:“这样了你还能不嫁我吗?别胡思乱想,喜欢我就嫁给我。”
孟溪羞得不敢看他,但却明白他的心意了,也明白自己其实根本也不能抗拒这种喜欢,不然怎么可能任由他胡来。她轻叹一声,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他只后悔前世没有在一起,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孟深抬起她下颌:“给哥哥再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