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长时间的走神引起了汉森的注意，伸手在琪亚娜面前挥了挥，“琪亚娜小姐？”
琪亚娜一愣，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看你走神了。”
掩住眸中的情绪，琪亚娜笑笑,“没有，我只是在想你说的，就是…人鱼会向海神递交人类的心愿？”
汉森：“是啊！这个消息的可信性很高。”
琪亚娜眸子动了动，她发现，或许人类对人鱼的了解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么浅薄。
至少，汉森说的人鱼会向海神递交心愿这种事就并不是空穴来风。
人鱼的确能“看见”人类的心愿，琪亚娜就亲眼见过，它们像星星一样散布在大海中，只是她并不清楚这些心愿的最终结局——或者是被海神听到，或者是，茫然地消失在大海中。
......
大脑尖锐一痛，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稚嫩的童音说：
“对着海螺诉说你的心愿，再把海螺扔进海中，海风会把你的心愿吹到海的彼岸，那里，是海神居住的地方。”
这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中萦绕，等一切恢复平静的时候，琪亚娜的脸色已经苍白，她捂着胸口，蓝眸恍惚。
这里，空了一块，似乎她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琪亚娜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汉森的注意，他扶住琪亚娜，“琪亚娜小姐，你没事吧！”
琪亚娜不动声色地拨开汉森的手。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了。”
汉森其实还想和琪亚娜再呆一会儿，但是琪亚娜不舒服，他总不能拦着人家去休息，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琪亚娜离开了这里。
可琪亚娜并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回到自己的房间，她选择了绕到甲板后方。
这个豪华游轮的面积巨大，即便是后面也有着宽敞的视野。
琪亚娜看着游轮的底部将海面拉出一道长长的水痕，随着游轮的移动，水痕越来越浅，最后消失不见。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终于被海风吹散。
站立了一会儿，琪亚娜转身打算离开。
她从甲板两侧一条稍微狭窄的过道穿过去，这样她可以避开前方的人，然后不被人发现地回到她三楼的房间。
一切都很顺利，可当琪亚娜走到中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她突然被一股大力拽近中间的屋子中。
琪亚娜忍不住想呼救，但是拉她的那人却先她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琪亚娜的内心极度惊恐，她挣扎着想要逃离，然而耳边响起的淡淡的声音却让她在顷刻之间停下了所有动作。
“别动，是我。”
低沉，磁性。
这个声音前世曾无数次在她耳边呓语，她做梦也不会忘记。
阿奇尔！琪亚娜瞪大了眼睛。
感觉到怀中人的放松，阿奇尔将琪亚娜转过来面对自己，他的手依然捂住她的嘴巴。
“我不会伤害你。”他直视她像海水一样的眼睛，沉声道。
琪亚娜点头，阿奇尔慢慢松开了手。
“阿奇尔，你——”琪亚娜刚想说你为什么将我拉到这里，可对上他漆黑的眼眸，琪亚娜又发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奇尔逼近一步，琪亚娜只能后退，渐渐地，她被他逼到了墙角。
密闭的空间让温度陡然升高，琪亚娜的心跳不知不觉快起来。
良久，阿奇尔终于开口。
“你在躲着我。”淡淡的陈述句。
琪亚娜一抖，垂着眼眸，“我，我没有。”
她的狡辩在阿奇尔眼中破绽百出，阿奇尔微微低头，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琪亚娜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在微微颤抖，因为距离自己太近，她连呼吸都清浅起来。
“你在怕我。”他说。
“为什么怕我还要接近我？”
难道不知道我会因此而想着占有你么？
光明接近黑暗，黑暗会吞噬占有光明。
这是黑暗的本能。
也是他的本能。
琪亚娜楞楞地看着阿奇尔，这个时候的他还不像前世那样成熟俊美，却带着丝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气，他的行事作风与前世有很大的差别，或许唯一相同的是，不管是以后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骨子里永远都带着强势与霸道。
就像现在，他连询问都透着逼人的气势。
琪亚娜对他的畏惧和服从几乎已经形成了本能。
身后的墙让她退无可退，琪亚娜抿了抿唇，细着声音回答：
“因为，我以为，那天你生气了，我很怕你，所以不敢看你。”
阿奇尔定定看了她三秒，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
琪亚娜愣了。
阿奇尔平生第一次发现，他的怒火可以这样轻易地被一个人抚平，甚至那个人还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睁着一双水眸看着她，用带着哭腔的细软嗓音跟他解释。
阿奇尔用轻得他自己都觉得惊异的声音说：
“你怕我，可你看到现在我有对你做什么吗？”
琪亚娜缩在墙角摇了摇头。
没有，不论是前世还是今世，阿奇尔或者是国王陛下，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琪亚娜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了些，她抬眸，蓝色的眼睛看向阿奇尔。
“那，那你找我只是为了问这些吗？”
提起这个，阿奇尔的神色突然严肃了一点，他微眯了眯眼，凝视着琪亚娜，“我问你，那天，你为什么要给汉森唱那首歌。”
琪亚娜一愣，不明白阿奇尔怎么好好的问到这个上面。
不满她走神，阿奇尔逼近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
“回答我。”
“没，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因为那首歌我最熟悉也最喜欢啊！”琪亚娜颤抖地说。
阿奇尔的脸色陡然阴沉起来，漆黑的眼眸中情绪翻涌。
“所以说，这支歌你对着任何人都可以唱？”
“不，不是的。”
“那个歌你还对着几个人唱过？”
“一，一次，就那天唱过一次。”琪亚娜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她的记忆告诉她，的确只有一次。
“一次？”阿奇尔突然笑了，那是一个讽笑，他垂着头，碎发下的眼眸如墨般深沉。
他松开琪亚娜，然后和她拉开一段距离。
“阿奇尔？”琪亚娜轻着声音，惊惶地喊了他一声。
她不明白为什么阿奇尔好好的就生气了。
看着他气势惊人的站在那儿，琪亚娜怕极了。
可这一次，她却没有走开。
阿奇尔不会伤害她！琪亚娜在心里这样想，她慢慢靠近他。
“阿奇尔，你别生气！”她软着嗓子这样叫他。
看着她懵懂的神色，阿奇尔所有的怒火像是被抽空一样突然消失了。
他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我没生气。”
琪亚娜的神色明显是不信，她太了解他了，刚才阿奇尔的眼神绝对是生气了。
阿奇尔无声地走到她身边，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
然而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却又突然僵住。
最终，那只手还是收了回来。
握指成拳，阿奇尔眸色晦暗，他轻声道：
“回去吧，应该会有人来找你了。”
琪亚娜茫然地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感到手被拉住。
回头，对上阿奇尔的眼睛，听他又添了一句：
“不要跟汉森走太近。”
琪亚娜：“.....好。”
琪亚娜不知道，在她走后，阿奇尔站在甲板上，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你果然，什么都忘了。
第7章 威廉姆斯号（7）
“你为什么经常一个人在海边坐着？”穿着裙子的小女孩问抱膝坐着的男孩。
男孩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女孩柔软的金发正好在下巴的位置，带着点卷，两颊鼓鼓地，有点婴儿肥，说不出的精致可爱，她疑惑地看了男生两眼，然后绕到他的跟前。
“你为什么不理我。”女孩问。
男孩还是没有说话。
女孩脾气很好，看见男孩冷漠的态度也不恼，反而蹲了下来，圆眸盯着男孩：
“你是不是没有朋友，要不我陪你一起玩吧！”
男孩没有回答，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似乎要走。
小女孩第一次见到这样沉默奇怪的男生。
她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觉得男生孤零零的很可怜，她决定要包容他。
小女孩性子软乎乎的，也不因为男孩拒绝的态度就放弃，她跟在男孩的后面，像个小跟屁虫，久而久之，男孩终于愿意和她说话了。
“你叫什么？我叫琪亚娜。”女孩有一双美丽的蓝眼睛。
男孩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会，才板着脸道：“阿奇尔。”
女孩歪了歪头，“阿奇尔，好像有点耳熟。”
男生抿着唇，明明他的名字在莫里斯星球格外生僻拗口。
“阿奇尔，阿尔...王...”女孩似乎自然而然地说出了男孩名字的意思，但是她又找不出由来，
女孩年纪小，想不到那么深的地方，她只是感叹地对男孩说：“给你取名的人一定很喜欢你吧！”
男孩愣了。
他有一双黑曜石般澄净的眼睛，喜、欢么，给他取名的人真的抱着这样的心态吗？
女孩对他笑：
“那以后我就叫你阿尔吧！”
女孩和男孩成为了好朋友。
当然，这是女孩单方面宣布的，当时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孩，却没有出言反驳。
女孩笑得灿烂，她知道男孩是把她当朋友的。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这片海域的沙滩上经常有男孩女孩活动的影子。
他们奔跑、戏水、看日出。
一天，女孩在沙滩上捡到了许多漂亮的贝壳，其中还有一个大海螺。女孩兴奋地跑到男孩跟前，对他炫耀。
“阿尔，你有心愿吗？”女孩问。
“没有。”
“你怎么能没有呢，每个人都会有心愿的。”女孩不满这个回答。
男孩黑色的眸子看着她，“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我的心愿可多啦！”女孩快活地说，“其中有一个就是，我希望能和阿尔一直在一起。”
男孩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女孩说：“阿尔你是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才说没心愿的。”
她将之前捡到的海螺塞到男孩手上，“没关系，你可以跟它说。”
男孩却没明白。
女孩眼里亮晶晶的，她神秘兮兮的说，“你不知道吗？”
“对着海螺诉说你的心愿，再把海螺扔进大海中，海风会把你的心愿吹到海的彼岸，那里，是海神居住的地方。”
“然后，海神看见你的心愿，就会帮你实现它啦！”
男孩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不信仰任何东西，包括莫里斯大陆上人人信仰的海神。
“如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依靠自己。”这是他用鲜血总结出来的经验。
女孩却不依不饶。
“阿尔，你相信我，这个世纪上真的会有海神。”
男孩盯着女孩蓝色的眼眸，那颜色就像美丽的大海，男孩心想，是的，可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世界上真的有海神，可他会保佑祝福的也只是像你这样美好的女孩子，而不是我这样——
我是被海神抛弃的人。
“阿尔你就试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男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从不信仰海神的男孩第一次向海神许下一个心愿。
我希望.....
*
昏暗的房间，阿奇尔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凌厉，带着逼人的气势。
室内安静的呼吸可闻。
是梦...
是那个，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的梦。
阿奇尔用手盖住了眼，也就盖住了眼中如浓墨般化不开的晦暗情绪。
良久，房间中响起一声极冷的嗤笑。
像是讽刺。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笃笃笃，缓慢极有规律。
凭着这个敲门声，就可以推断出来人是谁。
无人应答。
阿奇尔躺在床上，动也没动。
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科里。
他喊了一声，“殿下，我——”
“出去。”极冷的一声。
科里愣了。
“殿——”
“出去！”
这声音平淡到似乎没有一丝情绪，然而科里却感到一阵发寒，危险的感觉从心底直升大脑。
没有丝毫犹豫，科里立即退了出去。
门外，科里急促的心跳还没有平复。
他蹙着眉，殿下是，怎么了？
*
琪亚娜最近有点心神不宁，因为她总是想起那天阿奇尔问她的那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还有，他看着自己那奇怪的眼神。
琪亚娜直觉一切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可无论她怎样苦思冥想，也找不出丝毫头绪。
海风微微掀起她的头发，盯着远处一个小岛，琪亚娜蓝色的眼眸眯了眯。
旁边的水手正在收帆绳，琪亚娜走到他跟前，问：
“你好，可以告诉我威廉姆斯号前行到哪儿了吗？”
穿着礼裙的贵族少女主动和自己说话，那水手有点受宠若惊，他赶忙道：“美丽的小姐，这里依然是内海，这片海域叫索西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