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点头,“嗯,好。”
*
除夕夜,从吃完饭,晏梨就没有安静下来过。
漠北的信送到,晏梨跟着晏煦一起看完厚厚一沓信。爹爹跟大哥都给她写了信,之前也收到过,但是没有这回说得这么多。晏梨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等信看完,外面街上响起爆竹声,还有孩子们的玩闹笑声。
新的一年,就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拉开序幕。
今晚爆竹晏梨放了个够,累了之后,被晏煦送回房间休息。
夜已深,晏梨简单洗漱完,躺上床之前,往门口看了一眼。
流萤把床铺好,扭头刚好看到这一幕,问:“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听到流萤的声音,晏梨收回视线。
不过流萤很快反应过来,略一迟疑开口,“小姐,是在等皇上吗?”
眼看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好,流萤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以前的事情她虽然忘了,但是自己记得。一边担心重蹈覆辙,一边又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皇上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就像是块冰,远远看着都觉得冷。可是现在,总觉得要柔和许多,甚至说话的时候都会笑。
她家小姐有多喜欢皇上她最清楚不过,担心的时候,又忍不住想,会不会能够重新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缘分。
晏梨没有说话。
算是默认。
今晚是团圆夜,宫里还有宫宴,自然抽不出身。不过更重要的是,她心里莫名发慌。
“流萤,我觉得有点难受。”
一听这话,流萤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难受?小姐哪里难受?”
晏梨摸摸心口,“心里发慌,还闷闷的,像是压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东西缠成一团。”
“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晏梨摁了摁,丝毫没有好转,但还是拒绝了流萤的提议。
“算了。”
二哥估计刚刚才睡,要是叫大夫,肯定会惊动他。
“应该睡一觉就没事了。”
她虽然这样说,但流萤还是不放心,她见过她后背上的伤疤。
“小姐,真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吗?”
“不用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下去睡吧。”
见她坚持,流萤只好说:“那小姐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叫我。”
“知道了,去吧去吧。”
等晏梨躺好,流萤才吹了灯退出去。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流萤回头,“小姐,怎么了?”
她一开口,晏梨竟然自己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想了会儿,才道:“门留着吧。”
流萤会意,迟疑片刻,还是应声,“好。“
街上的热闹也已经散去,周遭彻底安静下来。
晏梨阖眼睡去。
不过,不管怎么睡都睡不踏实,一直在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突然之间,梦境被钟声敲碎。
“咚——”
“咚——”
沉沉的钟声一声接一声,余音相接,像是潮水一般漫过整个上京城。
晏梨披着披风到前院,看到晏煦站在廊下,快步过去。
听到脚步声,晏煦回头。
“二哥。”到了跟前,钟声还在响。
“这是?”晏梨不由问。
又一声,然后余音没入漫漫长夜,成了最后一声。
“是永寿宫。”晏煦缓缓道。
*
太后除夕夜薨逝,就注定这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年。
晏梨被晏煦拦在家里,哪儿都不能去。
除夕夜,至亲离世,其中滋味怕是难以对外人道。
不过第二天,宫里来人传过话,说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得知沁宁也还好,晏梨才老老实实在家里待了这么多天。
等最忙乱的时候过去,晏梨被朔风接进宫。
在华清宫见到萧天凌。
她到的时候,他还在跟人议事,避开在外面等了会儿,等人都走了,才进去。
见到人,不由松口气。
除了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看起来有些疲惫外,神情还算平静。
刚刚一路走过来,宫里的气氛跟她想象的有些不同,比悲伤更多的是压抑。
或许因为才下过一场小雪的缘故。上京冬天不算太冷,就算下雪,天一亮便会融化,尤其入了夜,到处湿漉漉的,彻骨寒。
但此刻见到他,心里的猜测跟担心散开不少。
晏梨走到萧天凌面前。
原本一肚子的话,现在到了面前,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她只是默默牵过他的手,握着,什么也没说。
片刻之后,手被反握住。
萧天凌牵着她的手到自己面前,垂眸,掩住眼底忽然泛起的红。
她皮肤白,手腕上的青紫经脉清晰。
萧天凌低头靠近。
她身上的馨香像是从皮肤之下透出来,好似清晨含着露珠的牡丹,香气中带着清甜,极好闻,崩了许久许久的神经就这么放松下来。
心里摇摇欲坠的楼,渐渐平静。
唇落下的时候,感觉到她瑟缩了一下,萧天凌心跟着轻动。
吻从手腕到唇。
或许根本还不能称之为一个吻,只是唇贴着唇。
她紧张得屏住呼吸。萧天凌再俯下身一分,下颌线分明,吞下她含在口中的全部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短小一点,明天争取多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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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晏梨被松开的时候,来不及喘口气,脚下一空,直接被人掐着腰抱起来,顺势往后一放,人便坐到刚才抵着后腰的桌子上。
肩上一轻,披风的系带松开,滑落在桌上。
意识到什么,晏梨慌张看向面前的人。
他垂着眼眸,一声不吭。
不知道为什么叫她一下想起那些受了重伤,连叫唤都叫唤不出来的小猫小狗。
疼得只剩一口气。
他手拉开胸前的系带,衣衫松散,有些冷,不过晏梨并未在意,眉轻蹙,伸手抱住他。
渴望触碰她的手蓦然顿住。
晏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怕,会没事的……”
萧天凌任由她抱着,愣愣的,一动不动。许久之后,仿佛大梦初醒,轻轻回抱住她。就像是抱着一个什么极珍贵的东西,生怕太用力把她弄坏。
晏梨手不停,“难过的话,可以哭的。”
他没有吭声,只是胳膊稍微收紧一分,脸埋在她颈间。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出过半点声音,只是晏梨感觉到有温热沿着衣领往下淌。
*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梨被抱起来,那种抱小孩子的姿势,她背对着前面,不知道是要去哪儿。
不过很快,人被放下。
坐在床上。
他往后退的时候,顺手便把她的鞋袜脱掉。
脚被握住的时候,晏梨浑身一哆嗦,想往回抽却挣不开,急了,正想叫他放开,却见他扯过被子,将她的脚塞进被窝里。
见势,晏梨翻身就要爬起来,结果腰被人扶住压下去,被子盖到上半身。
“别动。”他说。
“我还是……”晏梨手扒拉开被子,感觉到胸口微凉,一低头,麻溜缩了回去。
忽然明白过来他刚刚脸上闪过的不自然是从何而来了。
脸发烫。
萧天凌叫陈公公进来,“去拿个汤婆子过来。”
陈公公应声,没一会儿就拿着东西回来。
萧天凌手伸进被窝,摸到晏梨的脚,感觉到她抖了一下,温言,“脚放着这儿。”
脚挨到暖乎乎的东西,热度从脚心往上窜,晏梨舒服得整个人都想下缩。
叹气的时候,眼前人影一晃,坐在床边的人侧身躺了下来。
萧天凌一躺下感觉她整个人都绷了起来,低声开口,“我什么都不会做,在这儿陪我一会儿,我就睡一会儿。”
声音里满是疲惫。
他躺在床边,只占了很小一点地方,被子就在身前也没有打算盖的意思。
晏梨默了片刻,把被子扯给他。
这样睡,夜里天冷,容易着凉。
因为躺着,晏梨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被子扯过去,等给他盖好,一收手,撞上他带着意外的眼。
晏梨视线别开,躺回之前的位置,“睡吧,待会儿还要早起上朝。”
她就躺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萧天凌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忍下抱她的冲动。
默然许久,低喃,“你能来,我很开心。”
晏梨盯着头顶的承尘,好一阵才怔怔地“嗯”了声。
没有再听到他的回应,小心扭头,却他已经睡着了。
夜里是难得的宁静。
*
这是萧天凌自登基之后第一次睡到陈公公进来都毫无知觉。
“皇上?”
陈公公压低声音叫到第三声,床上才有了动静。
不过短促的窸窣声之后,便再次安静下来。
看清睡在自己身边的人,萧天凌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一度怀疑又是梦境,直到感觉到她的呼吸。
外面天未亮。
她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忽然不想动,不想离开,哪儿都不想去。
“皇上?”
陈公公又叫了一声。
萧天凌看着熟睡中的人,低头,蜻蜓点水般地在她嘴角落下一吻。不过即便已经很小心,还是扰得睡梦中的人皱了眉。萧天凌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敢动,等了片刻,等人又睡过去之后才从被子里退出来。
*
晏梨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掀被下床,正穿鞋的时候,忆妙从外面走进来,把床帐撩起来挂好。
“夫人,您醒了?”
“嗯。”晏梨边应声,发现殿内格外明亮,边往窗外看去。
忆妙见状,面带浅笑说:“今天出太阳了,难得的好天气。”
晏梨也不由笑。
天气晴朗,殿内还烧着银炭,暖烘烘的,可是晏梨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忆妙赶紧伺候她更衣。
洗漱完,坐在桌子旁喝粥的时候,沁宁过来。
见到她,晏梨一着急差点呛到,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放下勺子。
刚站起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晏梨回抱住她,说:“我一直想进宫来找你,但是二哥说你会很忙,我来反而是添乱,就只好等到现在。”
沁宁松开她,“嗯,我知道。”
知道她的担心,知道所有的一切原因。
这下晏梨有机会好好看看她,人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憔悴,“还好吗?”
沁宁没有着急回答她,牵着她的手坐下,圆凳挪到她身边,沁宁靠在晏梨肩头。
她没有说,晏梨也没有问。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沁宁才开口,“你跟皇兄说上话了吗?”
“嗯。”晏梨应声。
“皇兄怎么样?”
“还好。”
“阿梨。”
她叫了她一声,却迟迟不说下一句,晏梨最后忍不住问:“怎么了?”
“你多陪陪皇兄吧。”
不是建议,是恳求。
沁宁又道:“他可能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好。”
听她这么说,想起昨晚的种种,晏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沁宁坐起来,看向晏梨,苦笑。
“阿梨,对不起。”
“嗯?对不起什么?”晏梨一头雾水。
“我前两天才知道,你去围场是母后的意思。因为知道皇兄在意你,所以带你过去。我当时光顾着高兴,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还傻傻地把你留在身边,傻傻地怪皇兄对周云瑶太好。要是我能早点察觉不对劲,把你送回皇兄身边,或许很多事就变得不一样了。”
说完,面前的人许久没有反应。
“阿梨?”沁宁叫她。
晏梨看着沁宁,“你刚刚说,我去围场的事是太后做的?”
“……对不起。”
晏梨缓了片刻,握着沁宁的手,认真道:“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虽然你们是血缘至亲,也跟你没有关系,所以不要觉得对不起,不是你的错。”
沁宁看着她,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刚刚说,他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好是什么意思?”
提及此,沁宁嘴角勾起笑,淡淡一抹,却满是悲哀。
“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寻常人家的孩子,也许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也不会这么多勾心斗角。至少,至亲之间不会有这么多的仇恨。”
听着这话,晏梨眉心轻蹙。
“我很早就知道,比起我跟皇兄,母后更在意的是权利跟地位。可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选择这种方式来报复皇兄。”
沁宁抬头,嘴角在笑,眼睛却在哭。
“你知道吗?母后,是自缢。”
晏梨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