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她上辈子生大儿子的这段时间,她男人苏延卿和公公苏大友是去县里修电站大坝了,家里就只剩下和她处不到一起的婆婆吴秀芹。
突然变年轻这种事情梁淑琴是不打算对谁说的,但是房间里的肉和超市里的肉却是需要人帮忙解决的。
至于家里的婆婆,梁淑琴是不准备让她知道的,还有她女儿大的五岁,小的两岁,小孩子口无遮拦,显然也是不能让她们知道的。
这个家里真正和她一条心的也就她男人苏延卿了。
上辈子她一辈子体弱多病,苏延卿迁就照顾了她一辈子,除了偶尔两人会因为她的偏执有些小争执以外,其他时间他都是让着她的。
也是真的疼她护她爱她的,梁淑琴不怕苏延卿知道。
要是苏延卿在家的话,这些生肉的来历梁淑琴还能扯个由头透露给他,让他知道一些,然后让他想办法把这些生肉解决了,说不定还能把这些生肉换成钱粮存着。
不过梁淑琴知道,苏建业这次去修大坝,至少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上辈子苏延卿也去修过大坝,当时县里和队上说的是除了算满公分以外,一天还给一块钱,毕竟修大坝是重体力活。
结果等大坝修好之后,县里就把修大坝应该发给大家的力钱挪去建了丝厂,最后这笔钱拖成了一笔烂账,一直到十来年之后丝厂倒闭都没扯清楚。
纵然知道这次修大坝最后拿不到力钱,梁淑琴心里也没有要把苏延卿叫回来不让他去的意思。
毕竟现在是集体社会,底下几个大队的劳力都被抽去修大坝了,她今天把苏延卿叫回来,明天他们一家就会被队上其他人的唾沫星子淹了。
想来想去梁淑琴也没有想到一个具体可行的办法,眼看着要到做午饭的时间了,她只得从床|上起来把外面能够看到的肉艰难地一样一样往床底下塞。
就在她像个仓鼠一样搬运着生肉的时候,就听见屋外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淑琴。”
爸?
熟悉的声音让梁淑琴精神一震,连忙直起身时大声应道:“爸!”
喊出声之后,听到父亲声音心情激动的梁淑琴也顾不上藏肉了,连忙起身去开屋门。
重生之前她都是一个腿埋在土里半截的老太太了,她的父母已经离世几十年了,现在突然听到父亲的声音,梁淑琴只觉得鼻梁泛酸。
外边梁安秉听着女儿的声音还算精神,顿时也放心不少,正准备去敲门,就见门被女儿从里面拉开了。
梁安秉见此赶紧一个跨步挡在女儿身前帮她挡住外面的风,随即伸手去关门:
“我自己还不知道开门吗?你赶紧去床|上躺着。”
看着比记忆中年轻不少的父亲,梁淑琴又一次在心里感谢了一遍菩萨,她摇头哽咽道:
“就开个门,能有多大的事情。”
看着女儿红着的眼眶,梁安秉还以为女儿受了委屈,连忙追问:“怎么说着就要掉豆子了,你婆婆又说你了?”
梁淑琴连忙摇头:“没有,我这是太久没见到您,想您想的。”
听着这小女儿般的话语,梁安秉无奈的摇头:
“你这都三个孩子的妈了,还在我面前放娇怎么行,让人看到不笑你才怪。”
“我再大不也还是你的女儿?”
从最初的激动劲里缓过来,梁淑琴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上辈子都是六十四岁的人了。
不过哪怕是老太太了,猛不丁看到自己已经去世多年的父母,任谁也会向她一样激动到掉眼泪的吧?
看着小女儿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了,梁安秉就是心再大,也知道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哭,女儿本来就体弱,要是再落下个月子病什么的,那不是要了命了?
梁安秉扶着女儿往床|上走,这一靠近床边,他一下就看到了床边柜子上梁淑琴没来得及藏的鸡鸭肉。
梁安秉看到这么多肉愣了一下,随后指着柜子上的肉,颤声问梁淑琴:
“闺女,这些肉是哪里来的?”
不是梁安秉大惊小怪,实在是柜子的肉太多了,就这么草草望去,他就至少看到了好几只整的鸡鸭,还有好一大块猪肉。
这除了城里的工人,乡下人家任谁看到这么多|肉心里都要打鼓,毕竟别说整只的鸡和鸭。
一年到头一大家子也就过年才能分到几斤肉。
在梁淑琴的记忆中,自家父亲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失态的时候。
听了梁安秉的问话梁淑琴心里打了一个突,一时半会儿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凭空多出来的肉。
脑筋转得飞快,好几套不靠谱的说辞在梁淑琴心里飞过,不过看着自己的父亲,她到底不愿意胡扯,于是她半真半假的说道:
“爸你别着急,这不是我偷来抢来的,是菩萨看我生了孩子还得不到一口肉汤喝,可怜我给我的。”
破四旧都多少年了,女儿的话梁安秉是怎么都不相信的,他抚摸着胸口,神情严肃语气严厉道:
“跟我你还不说实话?!”
自家女儿什么本性他还能不知道?
女儿从小就因为身体的原因比寻常女孩家还要文静几分,要说她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是不相信的,他倒是不太担心女儿去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过…………
扯鬼神菩萨也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看着老父亲一脸不信的样子,梁淑琴知道今天不说清楚这么多肉的来历是不行的了。
梁淑琴叹了口气:“我说的真的是实话,您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就做给你看一遍。”
说完她还不放心的补充道:“不过我们先说好,您可别吓着了。”
见父亲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梁淑琴只得在心里又默想了一遍超市。
好在老天没有让她失望,她又一次成功地进了熟悉的生鲜区,想着留在屋里的这会儿可能已经世界观崩塌的父亲,她随手提了一块作为‘证据’的猪肉之后就急忙出去了。
梁安秉只见原本站在他面前的女儿一下就不见了,他先是愣了两秒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想要叫人的时候,梁淑琴又一下子出现在他面前了。
恩……手上还拎着一大块猪肉。
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匪夷所思,但又是真实发生的,梁安秉觉得自己的腿有点泄劲,一个没站稳,跌坐在了冰冷的泥巴地面。
这边梁淑琴看着父亲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心里懊悔自己太过冲动,这一下怕是把老人家吓到了,连忙扔开手上的肉去扶他。
梁安秉挥开女儿的手,神色恍惚,喃喃道:“别动我,你让我静一静。”
第三章 拉个人入伙
看着惊吓过度的父亲,梁淑琴也有点不知所措,还在坐月子的她现在体力不济,只得默默摸|到床沿坐下,等父亲慢慢消化接受这件玄妙的事情。
一时屋里的三个人,有两人都没出声,还有一个才出生两天的小家伙攥着拳头睡得正香。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之后,梁安秉咽了咽嘴里的唾沫,小声道:
“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几分钟里,梁淑琴也没闲着,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
“就是今天早上的事情,我早上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没去过的地方,周围堆着这么些肉,我馋肉呀,就连忙拎了许多在手里,原本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又那个地方出来,而手里的这些肉也跟着我出来了,你来之前我正忙着藏肉呢。”
说完之后梁淑琴还做一副有些困惑的样子,证明自己也有点搞不清楚是为什么。
女儿的解释梁安秉不想相信,不过经过刚才的那一遭和现在堆在屋里的肉堆,无一不在提醒着他——
这件事听起来荒唐,但恐怕真的是事实如此了。
虽然梁淑琴也想多给点时间让父亲慢慢消化这件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但是眼见着就到做晌午饭的时候了,房间里还明晃晃的推着不少肉类。
要是她婆婆回来见到了,免不得又要增添许多的麻烦。
梁淑琴看了看日头,转头对梁安秉道:
“爸,你先帮我把这些肉背到后面的竹林里藏着行不?等会儿我婆婆就要回来了,这事她还不知道,我觉得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免得多生事端。”
想到女儿和亲家母的关系,梁安秉皱眉想了想,随后点头同意。
虽然他一个大男人在背后评说别人不好,但是他家老婆子对这位亲家母的评价就很客观——嘴既碎又毒,心眼还小。
总之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这么大的事情还真是不能让她知道了。
梁安秉道:“我从家里给你带了点粮食和柴火,你等我把背篓腾出来再进来装肉。”
好在现在不是上工时间,苏家屋子又在村头,没人看见,梁安秉来回背了两趟,才把女儿屋里的肉类全部背到竹林。
为了保险起见,他特意找了个凹坑放肉,还在上面仔细的铺了一层竹叶作为掩饰。
回去之前,怕被亲家母察觉,梁安秉又用竹叶把背篓上沾到的油花仔细搽了一遍。
确定没有半点遗漏之后,他才背上背篓回去跟女儿商量这些肉类该怎么处理。
梁淑琴也在想这个问题,她自己心里还是更加希望能够把这些食材换成钱粮。
毕竟苏家很穷,家底加起来都没有一百块钱,等到政府鼓励个体户经商户之后,她还是想要出去做点事情。
毕竟她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占尽先机,这次怎么也要出去拼一下,而不是继续在土里刨食。
做生意要本钱,她缺的就是本钱,现在开始慢慢攒起来也不错。
“爸爸,延卿他现在不在家,我现在身体不行,这也找不到别的能信任的人,我想您帮我去县里跑这一趟,要是这些肉能换点钱或者粮食,这日子不也就能好过点吗?”
梁安秉想了想,这东西再多确实也不如换成手边的钱好,当即点头同意:
“那就去你们县里,我之前没去过,是生面孔,比较好做事。”
梁淑琴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办法好。
她们这种比较偏僻的县城,抓投机倒把的也不怎么严,平常大家会从家里拿些应季蔬果、攒下的鸡蛋去镇上、县里换点家里短缺的东西,所以父亲的安全倒不是什么问题。
梁淑琴:“那么多的肉,一趟您也背不走,估计得两趟,要不等会儿去队上打个电话,跟家里说今晚就不回去了吧?”
梁安秉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打啥电话啊,我不回去你妈肯定知道我是在这边过夜了,再打电话都不够麻烦的。”
梁淑琴听后皱眉,不赞同:“还是打一个吧,免得妈看你没有回去,在家里着急。”
见女儿坚持,梁安秉也不想跟她争,只说随她。
梁淑琴见婆婆和女儿迟迟没有回来,眼见着就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她大致收拾了一下就下床准备午饭了。
梁安秉心疼女儿刚生了小孩就要做事,但是现在女人生产两三天之后下地做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再旁边守着多搭把手。
得了这么多的肉,梁淑琴可没想亏待自己,从中留了最大的两只整鸡和一块三四斤的猪肉,反正她爸来了,她连理由都不用想,直接说是她爸心疼她给她带过来的就行了。
不过这会儿时间有点赶,现炖鸡汤就赶不上饭点了,所以梁淑琴让梁安秉帮忙把鸡肉砍得小块一些,这样尽量能少炖一会儿。
梁安秉看着案板上的鸡肉,有些肉疼,劝道:
“要不还是炖半只吧,剩下的你留着慢慢吃?”
梁淑琴倒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她道:
“不用省,除了我们,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加上我婆婆,大家都好久没有吃过鸡肉了,索性就一次炖了都饱个口福,我要吃的话,之后我会自己偷偷炖着吃的。”
想着两个瘦弱的外孙女,梁安秉也就不再劝了,手起刀落,几下就把一整只鸡砍好了。
初春也没有多少应季菜,家里也就只有点萝卜白菜,梁淑琴切了一斤多的猪肉,合着萝卜白菜简单炖了一锅炖菜。
家里本来就一个炒菜的铁锅和一个煮饭的锑锅,所以得等炖菜出锅之后,才能再炖鸡汤。
炖鸡汤可废柴,梁淑琴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自嘲:“要不是您今天背了柴火来,有肉也煮不熟呢。”
红卫县那边是坡地,还有几座大山,社员不愁用柴,慧光这边是大平坝,除了少数的细柴以外,就只有几片竹林,谁家的柴火都不够用,那家里有小孩的,几乎三四岁开始就要背着背篓到处找柴割草回家。
尤其是苏家,这几年的日子那是锅里有煮的,灶里没烧的,等有柴火了之后吧,又没有粮食能下锅了。
梁安秉听后,放心不下女儿的生活状况,只能宽慰她:“等两天地里得闲了,我让你二哥帮你担两挑柴火过来。”
两挑粗柴混着干草、竹子掉下来的笋壳衣烧,也能烧上两个月了。
梁淑琴连忙摇头拒绝:“算了,您别让二哥跑了,路这么远,又不安全,我会看着办的。”
梁淑琴记得上辈子二哥梁飞翰也给她挑过柴来,但是在担柴过来的路上被树枝挂了,摔崖下伤了腿,躺在床上养了两三个月都还没有好彻底。
本来平常她的三个嫂子就因为父母偏心她颇有微词,出了这件事情之后,她二嫂江桂花更是觉得公婆不心疼她男人,在家里闹腾了许久。
想着上辈子父母去世之后,自己和兄嫂那边渐渐变得淡薄的感情,梁淑琴心里就不是滋味。
上辈子她日子过得苦,父母钱物方面都贴补不少,以至于兄嫂多有不满,偏偏她离得远不住一起还没有察觉,以至于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想要补救的时候,她和三个兄长几乎已经成了陌路人。
梁安秉不以为然:“就挑柴,有啥不安全的,做兄长的本来就该多照顾妹妹。”
梁淑琴听后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的事情还真是跳出来才能够看得清楚,她的父母确实偏心她,以至于常常忽略兄嫂的感受。
父母怎么都是为她好,梁淑琴也做不出来得了便宜还抱怨的事情,只得柔声劝道:
“这山路本来就难走,柴火那么重,二哥二嫂连个孩子都还没有,真要是磕着碰着了,我心里能过意得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