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很不可置信,似乎是没料到媒人会给他介绍一个这样的人。
……当然,他应该完全没料到,姜袖袖的内心活动,其实和他也差不多。
她确实是个挺好相处的人,真要找对象,也不会东挑西挑,眼高于顶什么的……可是好歹给她一个正常人吧?
“既然如此,那我们两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
正在姜袖袖暗中吐槽之时,她对面的眼镜男也总算是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我想,我们应该没有什么认识的必要了。”
他虽然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但他一言一行里那种轻视的意味,没有丝毫的遮掩:“我接下来还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耽误。”
忙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姜袖袖相当无语,但她想着就这么解决了也算是好事,于是点了点头,道:“行。”
眼镜男在说完话后,就直接起身走人了,因此姜袖袖也没有了再留下来的意思。
说罢,她也跟着起了身,朝外面走去。
然而不巧的是,她还没走到餐厅门口,就看见眼镜男皱着眉头站在门口,一脸的不悦。
与此同时,一些淅淅沥沥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微凉的潮湿空气迎面而来。
原来是下雨了。
对于这种天气,会下雨是十有□□的事情,姜袖袖早早地就准备了雨伞,并没有因为骤雨而苦恼。
不过看样子,眼镜男没有带伞。
听到姜袖袖的脚步声后,眼镜男回头一看,发现了她。
在看到姜袖袖手里的雨伞后,他眼睛一亮,连忙说道:“我现在有点急事,能把雨伞借我一下吗?”
姜袖袖对他印象并不好,听他这么问,下意识就要回绝:“那个,这个伞,我自己……”
“——我先拿走了!”
没等她说完,眼镜男就毫不犹豫地从她手里一把将雨伞夺过,转身就冲进了雨中。
他跑得很快,就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似的,甚至还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姜袖袖:“……我自己还要用的啊。”
看着眼镜男在雨里匆匆奔跑的背影,姜袖袖整个人都呆住了。
喂!不带这样的啊?
太离谱了吧,这男的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
她必须要和她爸妈,和那个不靠谱的媒人好好谈谈!
姜袖袖心里有一万句脏话要喷出来,只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她还是先想想怎么回家吧。
就在她刚刚这一耽误的时间,外面的雨势愈发大了。
无数雨点噼里啪啦地从天上坠落,狠狠打在地上,聚集成一片又一片的水洼,激起无数细碎的水滴。
姜袖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便感觉鞋子和大衣边缘都被粘上了不少水。
她伸出手想打车,只可惜目前还处于流量高峰期,根本拦不到车,用app叫车也得排队。
早知道,她就自己开车过来了。
姜袖袖叹了口气,把手机收回了包里。
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冰凉洇湿的空气让姜袖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见拦车无望,她想了想,决定先回头重新进入餐厅。
然而,由于现在时间还早,餐厅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她进去了一下,发现根本没有可以坐下的地方。
而等她再回到门口,一位穿着整齐的服务员便匆忙走了过来。
服务员的脸上带着刻板的笑容,礼貌地对她说道:“小姐,这样的,您一直站在这里,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意……”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走。”
姜袖袖感觉有些尴尬,她还是第一次被人驱赶。
再加上她之前又白白坐了别人餐厅的位置那么久,还不点餐,已经有点影响营业了。
见状,她只能点点头,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算了……大不了,就冒雨回去吧。
反正这里离她家也很近,最多也就是淋点雨而已,等回到家后就好了。
姜袖袖也不是那种特别精致讲究的人,在做出决定后,她便动身了。
她走到门口,看着台阶下已经聚成一滩水洼的地面。
她把包顶在头上,咬了咬牙,大步迈了出去。
一时间,无数雨滴直挺挺地向她砸开。
姜袖袖越过水洼,在雨中迅速穿梭。
潮湿寒冷的风夹杂着细碎的雨,透过她的大衣缝隙,吹散了她衣物里的余温。
她忍不住哆嗦一下,用手扯紧了衣领。
她早已预料到被雨水淋到会很冷,却没想到会冷成这样。
才走了短短一段路,她的大衣外面就全被打湿了。
秋冬季的风要比往常大一些,刺骨的寒意顺着湿漉漉的衣服,一丝一缕渗入她的皮肤。
她的手指尖已经有些泛白,几乎失去知觉。
没有办法,姜袖袖想了想,想着还是先再找个地方再躲一会儿雨。
实在不行,就打电话试试能不能喊个朋友接她。
思及此,姜袖袖四周望了望。
她的目光很快锁定了附近一家商店,
然而,或许是雨太大了,模糊了她的视线。
等走到一处需要下台阶的地方时,姜袖袖一个不慎,脚一崴,直接跌进了前面的地上!
短短一瞬间,姜袖袖只感到脚下一空,眼前天旋地转。
下一秒,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原本还举在头顶的包顿时飞出了老远,尚且还算干净的大衣上全被沾染上了污水痕迹。
手心狠狠摩擦在粗糙的地面上,发出钻心的刺痛。
感受着膝盖处传来的刺痛,姜袖袖眨了眨眼,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透了,湿漉漉地聚成几缕,黏在脸上。
她抹了把脸,向前走了两步,把包捡了起来,拍了拍。
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温热的感觉从她的眼角里传来。
她哭了。
那些惶恐的、委屈的、愤怒的情绪,伴随着她刚才的一摔,在这短短的几秒时间内,忽然就涌了上来。
这几日以来的各种画面从她眼前闪过,让她的眼泪控制不住一般,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她想,她真的好狼狈啊。
怎么会这样呢,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啊。
被神秘的“。”语言暗示时的她惊疑不安,被相亲男羞辱时的她恼怒委屈,被服务员请走时的她尴尬无奈,她好像总是,处于一种不好的情绪状态下。
她本来可以忍的,她一直都很擅长忍耐和自我安慰,可是事到如今,她却再也忍不住了。
姜袖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周围人打量的目光都不想去管。
哭到情绪崩溃之时,她甚至还想到了“。”,想到他现在,是不是正在暗地里偷偷观察自己。
看见她如今这样,他会怎么想?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脆弱,认为只要继续诱惑她去玩游戏舱,她就会乖乖听话去玩?
姜袖袖的情绪来得很快,但平静下来,也只需要几秒。
将内心的怨怼发泄完毕后,她拍了拍包上的水,抹了把泪,决定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那个穿白衣服的姑娘,等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姜袖袖愕然回头,发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举着一把伞,飞快地向她跑来。
男人跑过来后,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撑开,递给姜袖袖。
是一把伞。
“我们先生刚才看您似乎在为雨天苦恼,所以让我过来一趟,”男人的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容,这样对姜袖袖说道,“这把伞送给您,希望您生活愉快。”
有好心人送了她一把雨伞?
姜袖袖茫然地接过伞,还没说什么,就见西装男人冲着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隔着一层朦胧的雨幕,姜袖袖往西装男人离开的方向望去,只见道路边上,正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明明没有看见车里的人,可是姜袖袖却莫名感觉到,对方此时此刻,正透过那深色的车窗,注视着自己。
……
那天下午,姜袖袖还是成功回了家。
自从拿到那把伞后,她的运气就像变好了似的,很快就拦到了一辆空的出租车,也没有因为又湿又脏的衣服而被拒载。
等到了家里,她把自己收拾干净后,给爸妈打了个电话,说了下相亲男的事情。
“不会吧,那孩子我还见过好几次啊,一直都很礼貌的……”
电话那端,母亲不可思议地说道。
姜袖袖笑了两声,才没有信母亲的话:“人都是会伪装的。”
那相亲男居然还懂礼貌?她可是亲身和他相处过的。
被姜袖袖这么一说,姜母也不知该回些什么。
之后的一个月里,她也再也没有提相亲的事情。
对此,姜袖袖倒是松了口气,觉得遇到那极品男,也不算什么坏事了。
至于那古怪的“。”,他根本就没有像姜袖袖所想的那样,给她发消息。
那天说完话后,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姜袖袖从一开始的心怀警惕,到后来的心平气和,再到最后,甚至有些痛恨起对方的平静。
她和“。”之间,仿佛进行了一场无形的博弈。
两人彼此僵持着,谁先妥协,谁就是输的一方。
不过,让姜袖袖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她和那天送伞的人,似乎还挺有缘分的。
那天,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记住了对方的车牌号。
而第二天,她就在自家住宅区附近看见了那辆车。
原来这好心人还是自己的邻居啊。姜袖袖在心里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留意了的后果,从此之后,这辆车在她面前的出现频率,就忽然多了起来。
她能在书店门口看见这辆车,也在自己喜欢的甜品店外看到过。
她发现它经常出现在住宅区外的健身俱乐部外,也无意间听到门卫聊天,知道这辆车曾经在深夜频繁进出医院。
“他的身体不太好,”门卫说,“好像是大病初愈?反正问题蛮多的,我听他家的司机无意间说过,他之前每天都得睡十多个小时,走路都还有些困难。”
原来如此,姜袖袖在心里想,难怪自己一直没注意到这个人。
虽然没有和对方真正见过面,但一个身体羸弱,爱看书,爱吃甜食,坚持锻炼,有些善良的人的形象,已经悄然地印在了她心里。
而让她,则是这辆车的车主,之后竟然也无意间地帮了她许多次。
之前附近邻居弃养的猫在她家附近游荡,总是半夜发出叫声,投诉了也没有用。
可没过多久,她就得知那猫被车主人发现,送去了流浪猫狗救护中心。
后来,在一次和母亲的闲谈中,她又得知,三个月前母亲过来探望她时,不慎摔倒,还是那位西装男奉命扶到附近诊所的。
就连她家门口那条丛林小道拐角处,前段时间坏了的那两盏路灯,都是车主吩咐去修的。
她再走上那条小道时,就不会因为路太黑而感到恐慌了。
这是巧合,还是缘分?
姜袖袖更相信第二种,毕竟人家的家世看起来也不比自己差,她没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
虽说这些细碎事情,大都是对方无意间的行为,并非是刻意冲着她而去的,但作为受恩惠的那一方,姜袖袖还是将这些事情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其实按照正常的套路,姜袖袖应当会对那车主产生好感,产生好奇心,然后想去认识对方。
如果对方的年龄和她差不多,指不定还会萌发一些情愫,发展出一个故事。
可是她没有。
直到现在,她的脑海里,还是时不时会闪过许白的影子。
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他轻轻浅浅的呼吸,还有他歪着头,冲她微微一笑的场景。
姜袖袖和许白,从未有过任何轰轰烈烈的经历。
她本以为她的喜欢,也是微小而渺茫的,很容易随着时间过去而消散的。
但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许白的存在感,竟然会那么强烈。
即使她离开了游戏,他的影子依旧时时刻刻地出现在她身边,就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这是特属于许白的侵略,悄无声息,无形却又强势。
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除开这些事,接下来的日子里,姜袖袖也没有一直就坐以待毙。
她意识到,游戏里她和许白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就这么轻易地被抹去。
不是离开了游戏,远离了这一切,就能彻底摆脱过去的。
“。”的存在无疑是一个提示,让姜袖袖知道,还有人知道她的事情,还有人在观察着她。
虽说姜袖袖的直觉告诉她,那个“。”指不定真的没有什么恶意,但她不愿意一直处于被动。
她收集了许多有关《恐惧求生》游戏制作公司的信息,翻看了不少资料。
她发现《恐惧求生》制作公司和很多其他全息游戏公司,都隶属于一个大型企业集团。
姜袖袖着重关注了这个企业,记住了他们的董事长,许致国。
一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前段时间有关他们家植物人小儿子苏醒的消息,还上过很多天的报纸。
只是由于许家小儿子尚且还处于复健期,身体状况较差,因此极少能有人弄到他的真实情况。
姜袖袖对这种新闻并不热衷,之前也都是瞥两眼就过去了。
只是,看着许致国和他妻子的照片,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他们两看起来很眼熟。
不是那种“仿佛在哪里看见过”的既视感,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就像她和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一样。
她也给《恐惧求生》游戏公司的客服打过电话,亮明自己以前的就职经历,并控诉有内部人员对自己进行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