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跟他说话。
上次铁甲俱乐部的气还没消,今晚在酒吧街他居然又来一次,若不是看他这会儿醉得挺厉害,她铁定就动手打人了。
以前还能把他当弟弟看,以后.....估计就是曾经认识的某个人而已了。
转身下楼,去倒了杯温水,上网搜了一下简单的解酒方法,然后打开冰箱看了看,也不知道他多久没让保姆过来了,冰箱里空荡荡的。
目前唯一能找到的,也就能弄杯淡盐水了吧。
等端着杯子再次上楼时,却见少年不在原位,又去哪儿了?
上前两步走到玻璃门前,才发现,他坐到了外面台阶上。
这处豪宅修建的露天阳台很大,还分了两层,花圃被花匠定期打理得很细致,处处都能彰显贵气。
她端着水杯走过去,却看见他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通讯录的页面,那号码没改备注,少年怔怔看着那个号码,许久未动,手指有细微的颤抖,几次想要拨出去,却又始终没有拨出。
虽然没有备注名称,但陈雾里似乎能猜到,那串号码,应该是江毅或者沈奇英其中之一?
江弥森,对他父母的事,应该很难释怀的吧......
她不便打扰,沉默站在他身后,正打算放下水杯走开,却见他突然站起身,将手机狠狠砸向阳台外。
砰地一声砸在玻璃上。
不知用了多大力,像是发泄,更像是抛弃什么。
本就醉态的步伐,被带着一个踉跄,陈雾里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
“先喝点淡盐水。”
“对不起。”少年突然开口,声音很低,神态并不清醒,但脑袋似乎又很清醒,知道是在对谁说,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
平时不会说的话,在喝醉后,在酒精的麻痹中,才会忍不住说出来。
“那天,还有今晚,对不起......我故意的。”他站得不稳,被她一扶,半身力道就压了过去,低着头,脑袋靠在她肩膀。
“想让你讨厌我,害怕我,躲着我......所以,我是故意的......”
故意让你生气......
他说着,还轻轻笑了下,毫无防备的靠在她肩头,陈雾里手中仍端着那杯淡盐水,透过他肩膀看了看身后,只要一推,他就能摔下台阶去。
陈雾里心想:如果他再敢有别的举动,她会毫不犹豫一把将他推下去,摔了活该。
可少年只是带着依赖般,耷着脑袋,靠在她肩头,没有再逾越的举止。
其实,她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样近似拥抱的姿势,早已突破以往所有接触过的异性,除了她亲爸和亲弟,这世上没有第三个异性,这样面对面拥抱过她。
这个问题,到底是被忽视,还是被纵容,她自己不去想的话,也就无人知晓了。
然后,陈雾里此刻注意到的一件事却是,这几次见到江弥森时,似乎都没再闻到曾经那股很好闻的沉木香,取而代之的,是烟草味,是酒气。
这样的味道,她不喜欢。
他这样的人,不应该与烟酒为伍,不应该行走在黑暗中。
她捏紧那杯水,没有推开江弥森,只是问他,“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做?为什么要故意疏远陈风起范嵩他们?”
“因为......”少年低低的声音,带着醉意,却更显实诚,“害怕被抛弃啊......”
在被抛弃之前,我先抛弃所有人,那样,就不难受了。
从小到大,很多的孩子羡慕他,江氏集团的太子爷,含着金汤匙出生,好像生来就尊贵。
可他却羡慕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羡慕他们随时和父母在一起,羡慕他们摔了跟头,回家有人哄,想要吃糖,就可以撒娇。
而他不行,因为他是江弥森,江氏集团的小太子爷。
普通人的乐趣,他不配拥有。
从能记事起,父母感情就不好,都很忙,忙着赚钱,谈生意,开发项目。哪怕,已经有挥霍不完的财富,好像父母的乐趣,就是赚钱。
不是为了获取财富,而是......除了这件事,他们没别的乐趣。
所以,他小时候,身边只有一堆佣人保姆围绕着,很热闹,但不亲昵。朋友也很多,因为江氏太子爷嘛,谁不想结交?
久而久之,就很反感,他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冷傲,不近人情,身边不需要有人陪伴。
就像范嵩形容他那话,脾气差得鬼见鬼嫌。
他已经适应了孤独。
但是这么多年来,内心深处,却始终都在渴望,渴望他的父母能像世间无数普通又平凡的父母一样,感情和睦,每天都会回家。
江毅和沈奇英,是人中龙凤,那他们的儿子,自然不能差到哪去,父母陪伴他的时间很少,但对他的要求却极为严苛。
以至于逐渐习惯,无论做什么,他都要做到最好。
学习如此,连玩都如此。
打球,击剑,赛车,马术,综合格斗......但凡他要做的,都要做到优异的程度才行。
那么多年来,他也就初中那会儿认可范嵩一个朋友,直到后来遇到陈风起,张征,还有陈雾里......这些人都太美好,让他不受控的去接近。
渐渐的,也能笑得灿烂而鲜活,也有少年人的朝气蓬勃,甚至会为了一个女孩偷偷动心。
似乎一切都在步入正轨,一切都在变好。嗯,他以为一切都在变好......
可惜,只是以为罢了。
江毅和沈奇英那貌合神离的婚姻,终究维持不下去了,又或者说,这如同商业合作一般的僵尸婚姻,早就腐朽不堪。
也挺好,反正,至始至终,他都是被抛弃的那个人。
在这世上,连至亲父母都会抛下他的话,那还能相信别人吗?
终于,蛰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阴暗面,不再被压抑,丝丝缕缕的破茧而出,将他缠绕,束缚。
不想被抛弃的话,那就先抛弃所有人。
所以,他疏远了陈风起,范嵩,张征......放弃了喜欢的那个姑娘。
交了新的朋友,一群酒囊饭袋,狐朋狗友,这样的人,不需要交心,随时都能一脚踢开。
江毅和沈奇英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值得炫耀的儿子,那他就将他们引以为傲拿去炫耀的资本,全部毁掉。
把自己毁掉,他们是不是也会有一点痛心?
你看,他居然有这样阴暗的内心......所以,陈风起他们那种磊落的人,不配和他做朋友。
少年没再说话,不知是否沉睡。
月光下,一身黑衣的少年,依旧精致俊美,却孤僻得惹人心疼。
“害怕被抛弃吗?”陈雾里没动,那轻轻的五个字,好像让所有的气都消了。
她素来聪慧,况且,这些事情也并不难猜,连张征都能看出些端倪,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成长,影响是巨大而不可估量的。
“那你真是......蠢的可以,为什么不试着,让自己变得重要呢,重要到......让别人舍不得抛弃你。”
站了许久,肩膀也酸麻了半边,直到少年呼吸渐渐变得平缓,她将人搀扶回房间。
走之前,陈雾里看着少年沉睡的模样,想了很多。
其实,好像是有点放不下,只是她暂时还说不清具体原因,心情有些复杂。
这样陌生而不受控的感觉,挺让人糟心,陈雾里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理性的人,不因该会被这些无聊的问题困扰。
所以,她现在还能洒脱的离开江家宅子。
这个小学弟,让人有些头疼,也让她一而再地破了例。
不过,往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看到你们的评论真的蛮感动,就是感觉自己写的东西有得到你们的喜爱和认可,有指出其中不足和需要进步的地方,也能从中学到东西。
檀檀还是刚起步正在摸索阶段的写手,希望有你们的陪伴下,能越写越好~
我应该不属于现实主义者,都是幻想之作,恋爱小撩文,大家见谅哈哈哈~
接下来进入大学时期啦~
成年的学弟会有原来的感觉,但是也会有新的突破,文案有点明:专门勾引姐姐的男妖精:D
大量的感情戏也要出来了!
我段段也要直面他对雾雾的心思了!
我琦琦也该谈谈恋爱了!
我森森和雾雾也……!
☆、撩第三十四下
次日清晨, 江弥森揉着昏胀的额头醒来, 厚重窗幔将光线隔绝得严严实实, 房间一片暗沉阴郁。
他坐了会儿, 醒过神后, 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 刺目的光芒照射进来,院子里四季常青的绿植上, 露珠晶莹。
晨雾清濛,世界微熹。
少年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眉宇阴郁散去。
随后, 拨通保姆的电话, “张姨,以后每天过来收拾吧,对了,让花匠把院子里的绿植从新修剪一下。”
少年走到书房,在矮几前坐下, 上面的茶具许久未用,已有积灰, 他伸手拿过一个漆木盒,从里面取出一截沉木香,在一旁的鎏金铜炉点燃。
那是他的书法老师所赠,那位文坛名家,说他天生逆骨, 内里桀骜,心思太过深沉,这昧香,打小就用着,能清心醒神,压制戾气。
“孩子,你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但愿往后也能一直清醒。”
他还说,你改变不了过去,但能改变此刻,你控制不了他人,但能掌控自己。
袅袅白烟,在眼前缠绕散去,少年在书房枯坐了很久,到黄昏暗影,到月明星稀。
你看,我虽然习惯了孤独,但却又害怕一直孤独下去。
回想起这半年来的浑浑噩噩,又觉得很是无趣,像个傻子。
如今,既然有了想做的事,有了想要靠近的人,那就试试呗,看他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不再被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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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那日,照常是和宋琦琦同航班。
午后的航班,许静美一大早就和阿姨在忙着装包裹了,什么小吃特产,但凡能拿的,都给准备上,将陈雾里提回来的小皮箱换成了大皮箱。
“妈,我拿不了这么多。”
“去机场有你弟拎,那边下飞机就有小段来接,又不用你拿。”许静美独.裁惯了,根本不给她反驳机会,“我给琦琦和小段都准备了一份,在外省上学,还多亏了他们诸多照顾。”
母爱浓郁,陈雾里是拒绝不了这样的热情,只好作罢,她老妈让拿什么就拿什么吧。
下午走时,连陈茂都特意抽空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
陈家数代经营茶庄,陈茂养就出温文儒雅的风度,柔和细致的体贴,几十年如一日的宠爱着妻子和儿女。
他要大许静美七八岁,很多时候,对这个娇妻更都是如小女孩儿一般宠着,哪怕一双儿女已经长大,可在陈茂眼里,许静美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从青春期懵懂以来,陈雾里对未来伴侣最初的模糊轮廓,就是父亲陈茂的影子。
自从陈雾里上大学起,许静美就会关心她是否有喜欢的人,知道自家女儿原则性强,高中那会儿是不大可能早恋,但上大学了,若是谈恋爱也很正常。
但叮嘱起来却毫不含糊,“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乱来。最好是找个成熟稳重的男朋友,将来能照顾你的。
你这孩子,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会照顾人呢,只能找个温柔体贴的,来照顾你了......”
陈雾里对许静美的话,基本很少置疑,她母亲无疑是个极其聪慧的女人,从小到大帮她做过的所有决定,十有八九都是极正确的。
在机场与宋琦琦会面,跟宋父宋母熟络地打了招呼,回身就瞧见,宋琦琦正和许静美拉着手,亲亲热热的聊天。
陈雾里将单肩包丢到陈风起怀里,“我去趟洗手间。”
机场熙熙攘攘的人流,每天都在不停的上演这不同的离别和重逢。
从洗手间出来,她朝原方向走回去,却在将要抵达时,却被旁边突然的一股力道,拉进了一旁的安全甬道处。
一声惊呼来不及出口,少年精致的眉眼已在眼前。
“姐姐,你很危险啊,又落在我手里。”低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点轻笑和打趣。
看清人后,她反而没有了慌张,只是对于这样忽然亲昵的距离,有些许不适,虽然好像也并不排斥,但仍转身想要躲开。
江弥森伸手往墙上一撑,轻易将人禁锢在胸膛与墙壁之间的,困这一小方天地中。
远处,还依稀能听见陈风起和宋琦琦的说话声。
陈雾里无奈,倒也没想发火,只是仰头,抬眸对上少年的目光,没多说什么,似乎在观望和犹豫。
前几天的事情,谁也没再提及。
没有多此一举问他来机场做什么,她不想自作多情,但也不愿意装糊涂,如果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显得太过矫情。
所以,她坦然看着少年那双艳丽的桃花眸子,问,“你不是让我躲着你吗?”
他今日看上去精神不错,恢复了往常的神采,眼眸含笑,“嗯,但你没躲掉,又被我抓到了。”
陈雾里眸光微微一动,然后平静挪开视线,她其实不大能长时间地和他对视目光,少年有一双含情的桃花眸,很勾人心。
她本意是想转头看向别处,但碍于江弥森个子太高,完全阻隔了她的视线,于是,目光只能落在他黑色衬衫胸口的刺绣上,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
这个猫捉老鼠的话题进行不下去,她在推开他和不推开他的抉择中犹豫了一下,手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背靠着墙站着。
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或许她还能猜到这少年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和原因。
是给他希望,还是彻底掐灭那点星火,她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有了决定。
女孩轻轻蹙眉,“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旷课逃学,你就算再聪明,这样荒废学业,能考上大学吗?”
少年看似散漫,但其实握拳的手,已经紧张得骨节微微泛白,但仍旧带着最后一点期望,出现在她面前。
在听闻这话后,那副无所谓的散漫姿态,慢慢被收敛,他说,“学校都提前看好了,考不上怎么行?”
陈雾里闻言微怔,难道,那么早之前......
少年突然弯唇笑起来,低醇的笑声在耳畔散开,让她不由得抬了抬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