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玉打断她：“鱼香。”
“嗯？”
“我回北京也不用上工的。”
盛满光的眼睛渐渐暗了，“哦，哦……”
宋书玉攥着手把的手紧了紧，问她：“你能感觉到你什么时候就能长大了吗？”
她不是会无缘无故说这个的小人鱼，她藏不住事，所以一定是她感觉到了，才会这样说，可是怎么会这么快？昨天她才长大这么一点，整整大半年她才从巴掌大点长成个娃娃，而变回去却那么快……
鱼香摸摸胸口，趴在他怀里，蹭了蹭：“我也不知道呢，好像快了，这里比以前热了。”
总要有个原由的吧，她为什么会突然长大，宋书玉昨天想了一夜，也没想通，昨天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推着车，问道：“你当初被雷劈到就到了这儿？”
鱼香点点头，想到什么又孩子气地鼓着嘴，恨恨道：“肯定是虎鲨小崽子诅咒我的。”
宋书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虎鲨小崽子就是那个在海里追在她屁股后头的人。可是——
“什么诅咒？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鱼香抬头瞄了他一眼，明明以前没觉得什么的，现在却心虚地低下头，别扭道：“是，是我让勇者把小崽子猎杀的……”
宋书玉眨眨眼：“……”
鱼香焦急地抬起头，“是他吓我的，要不是他总想吃我我也不会想杀他的！”说着，还揪了揪他的衣服，糯糯的：“我，我是好孩子呢……”
见她害怕的小模样，宋书玉摸摸她的头嗯了声。
说意外，其实没多少，毕竟当初她在赵香身上的时候，见到自己第一面就是想吃了自己，看她那晚把自己扑倒伸出獠牙爪子的架势，还是生吞活剥的那种。
也因此，那晚在湖边见到她，即便发现她有点“蠢”，他还是带着防备并且骗了她，毕竟她不是人，是个妖，还是个会吃人的妖，这是事实，尽管后来他发现她其实最讨厌吃的就是人。
这是个活在厮杀掠夺世界里的小兽，宋书玉很明白，如果当初她不是变小了，他不会制服她，她愿意听从他，服软甚至掉眼泪，很多时候都是求生，她不蠢，没有比她更机灵的人了。
而他如果不是发现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这个威胁铲除，他也不会毫无防备地饲养她。
现在的她，很明显和过去不同了……当然，除了嚣张跋扈的小性子……
他呢，没有变化吗？
宋书玉自嘲地笑了笑，又问：“如果是诅咒，他为什么诅咒你出现在这儿？”
鱼香摇摇小脑袋，“小崽子坏，说不定他知道我讨厌人类呢，不对，是以前，我现在不讨厌了……”
小人暗戳戳瞄了他一眼，眼神直白，就差没说我一点都不讨厌你呢～
宋书玉的心情被这一眼诡异地看好了，也不去想为什么了，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心情一好了，脑子里就净想着怎么拐鱼了，“鱼香香，上次遇到何秀秀，你回去不是说了吗，你喜欢她的裙裙，北京有很多比那还要漂亮的裙裙，你跟我回去，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那，那我不能带着裙裙回海里吗？”
“……”宋书玉笑了笑：“可以啊，北京还有好多肉罐头，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玩玩，到时再回海里不好吗？”
“哦，那去北京之后我再带你去海里玩呀～”
“鱼香香，我是人，不能去海里的。”
鱼香拍了拍鼓鼓的小胸膛，“我可以带你去的。”等到了海里，你肯定就舍不得丢下我回来了～
宋书玉见她眼里都是笑意，也笑着点点头，“好啊，你先陪我去北京，我再陪你去海里。”
两人很愉快地达成一致，又欢乐地骑着车回去了。
然而，这河西村第二辆自行车入了村口时，就引起了轰动。
不消片刻，宋书玉还没踏进知青大院，整个河西村的人都知道这宋知青抱着个女娃娃回来了，还是个长得极俊的女娃娃。
大牛和二牛就坐在赵家门口，见宋书玉骑着车从门前经过，大牛看着大杠上的女娃娃，嘴里的糖一不注意就滑掉了地。
林淑珍从前屋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一句糟心孩子还没出口，就听见二牛喊道：“婶婶，漂亮的女娃娃，宋叔叔带了个漂亮的女娃娃回来……”
林淑珍：啥玩意？？？
第36章
一到知青大院, 没等宋书玉停下车，鱼香就蹦跶着要下去。
把宋书玉吓得赶忙刹住车, 拎着她的后衣领，训斥道：“你跳什么，摔着了怎么办？！”
又凶巴巴的, 鱼香憋憋嘴，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用糖纸包着的糖人，仰着小脸抱怨：“可我的屁股都要颠坏了。”
把自行车停放在门前的院子里，拿下挂在手把上的袋子, 宋书玉才用一只手将人抱了起来, 板着脸：“屁股颠疼了也不能那样跳，要是摔破相，我看你怎么哭。”
“我才不会哭！”
宋书玉冷笑一声。
打宋书玉骑着车进了院子, 贺刚等人下着棋, 听到声就望了过去。见宋书玉怀里抱着个撅着小嘴, 长得白白嫩嫩的可爱女娃娃走过来，一群男同志那叫一个稀奇，棋也不下了，就跟着贺刚凑了过去。
这一群大老爷们这么凑过来，跟抢孩子似的, 宋书玉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皱着眉头瞥了堵在一旁的众人一眼：“有事？”
鱼香趴在他肩上，睁着大眼睛, 目光好奇地在几个人身上了转一遍，最后定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贺刚被几人推在最前面，原本想问什么，被女娃娃这么盯着，反而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咪咪～”鱼香揪着宋书玉的耳朵，笑着说，“他身上有咪咪的毛诶。”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地，花猫就从桌底钻了出来，昂着头冲她叫唤。
宋书玉把人放下去，眉眼稍抬，“有事说事，怎么都站这？”
江斯齐把贺刚往后扯了下，瞧了眼和猫在一旁闹腾的小女孩，笑道：“老宋，你从哪抱回来的娃娃？家里亲戚啊？”
“朋友家的孩子，她父母出了点事，托孤给我。”
嗯，说法得一致，宋书玉把东西放在桌上，伸手摸摸鱼香毛茸茸的头，“香香，跟叔叔们问个好。”
鱼香乖乖的：“叔叔好～”
贺刚笑：“香香好——”
“什么叔叔，”江斯齐打断他，瞥了瞥宋书玉，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蹲下去，递给鱼香，哄道：“来，香香，喊哥哥……”
宋书玉沉下脸：“江、斯、齐。”
“怎么了怎么了，我才二十，让香香喊个哥哥怎么了？来，香香，喊哥哥。”
后面几个男同志也有点蠢蠢欲动，但碍于宋书玉难看的脸色，一个个都没有上前。
鱼香瞄了眼宋书玉，却没敢收江斯齐的糖，小奶音依旧甜甜地喊了声：“叔叔……”
江斯齐手抖了抖，还想再诱惑下：“香香，这糖好吃着呢，你喊声哥哥……”
也幸亏她没喊，不然宋书玉非气炸不可，这一个两个的让喊叔叔都不错了，还得寸进尺起来，宋书玉把人往外赶：“行了，下午还要上工呢，该干嘛干嘛去。”
“老宋……”
没等江斯齐开口，宋书玉一把关上门，屋里才算清净了。
鱼香脱下鞋子，整齐地摆放在地上，抱着花猫爬上炕。
宋书玉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下午是呆在院子里还是跟我去上工？”
“啊？”鱼香抬起头：“你不是说今天都不去了吗？”
宋书玉坐到炕上，把趴在她怀里乱蹭的花猫抓了出来，扔到地上，“你别抱着它，身上有跳蚤知不知道？要是蹦到你身上，晚上你就睡院子里吧。”
鱼香瞅了眼趴在地上望着她的花猫，拍拍手很是无情地哦了声，“我知道啦。”
宋书玉这才道：“手里的钱都拿去给你买衣服买吃的了，再不上工你吃什么？”
鱼香爬到他腿上坐着，小脸鼓鼓的：“我哪有吃这么多？”
宋书玉没好气地拧了下她的腮帮，“你是吃的不多，可你吃的都是最贵的肉。”
人长得不大，肉倒是吃的挺多。
鱼香吐了下小舌头，见他竖起手，忙收了回去，“好嘛，我要跟你一起去。”
两人是在镇上吃过饭回来的，宋书玉也就没再去做午饭，等睡过午觉，他就爬起来穿好鞋子，把炕上的小人也喊了起来。
穿衣服，穿袜子，套上小鞋子，宋书玉牵着她的手，拿起门后的农具，就要出门。
鱼香坠着小身子，摇摇头，“辫子还没扎呢！”
宋书玉往她头上瞧瞧，“早上不是扎过了吗，不乱，挺漂亮的。”
哪里不乱了？鱼香皱巴着脸，掏出小兜兜里的小镜子，照了照，果然，睡了一觉头发早乱了，她跺跺脚，“明明就很乱，你再给我扎一遍，”
“……”
宋书玉叹了口气，蹲在她身后，接过她的小梳子，轻轻梳了几下，“扎什么？早上的小辫子，还是扎两个小揪揪？”
“两个小揪揪，辫子扎过了，不好看，会戳到我耳朵！”
鱼香的头发很长，梳下来都到了她的屁股下面，他估摸着她在海里也没剪过头发。
“晚上回来剪一点，就不会扎到耳朵了。”
鱼香摸着两个小揪揪，心满意足地照了照镜子，脆脆地应了声。
这个月，村里的人早上在地里忙活，下午就在果林里忙活，到了上工时间，宋书玉牵着个女娃娃走进果林，站在架子上的人都望了过来。
“这就是宋知青带回来的女娃娃？”
“可不就是嘛，长得俊吧？”
“和宋知青什么关系啊，这娃娃看上去有五岁了吧，总不可能是闺女。”
“谁知道啊，我还是刚才听那群知青小伙子说的好像是从哪抱回来的，反正不是亲的。”
进了果林，鱼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开始四处乱瞅，走着路都差点被绊倒几次，也幸亏宋书玉一直盯着她，才没让人摔在地上。
不过小女孩那憨憨的小模样还是逗得周围的大人都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鱼香趴在宋书玉怀里，气鼓鼓地推了推他，“我不要你牵了，我自己可以走。”
说完，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迈着小短腿丢下他往前走了。
小女娃穿着一身粉嫩的小棉袄，肩上背着个军用水壶，头上还戴着个大大的草帽，白嫩的小脸蛋被帽檐遮着，阳光照不到她半分，如今挺起小胸膛走起路来，宛如个小战士一般。
可惜是个娇气爱美的，宋书玉揉了揉眉心，追上去，抓住她软绵绵的小手，“牵好了，万一又摔着呢？”
这可真是一把火烧到身上了，鱼香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就不要你牵，我才不会摔倒呢！”
在这么多人类面前，她怎么会摔倒呢？！绝对不会！
宋书玉见她红了脸，也知道小人要面子了，他无奈道：“行，那你走慢点。”
这还是她这大半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呢，鱼香跟在宋书玉的屁股后头，欢快地像只被放出笼的小鸟一样。
可惜她不知道在众人眼里，她就跟刚孵出来的小鸭子一样紧巴巴地跟在母鸭子身后。
宋书玉和赵从军负责的正好一块地，赵队长来上工的时候他就跟来了，比宋书玉早到一会。
“宋大哥你怎么过来了，我听贺知青说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在赵家住了几个月，宋书玉和赵家人的关系自然比其他人来的好上许多，闻言，他笑笑，“没多大毛病，去卫生所看了下就回来了。”
赵从军努努嘴，盯着他腿边的小娃娃笑道：“我听二牛说漂亮娃娃的时候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抱了个娃娃回来。”
鱼香眼睛眨呀眨，没等宋书玉说话，就要跑过去，“哥哥～”买肉给我吃！
宋书玉拽着小人的衣领，把人拎了回来，“这是香香，朋友家的孩子，家里出了点事寄养在我这。”
香香？
赵从军挠挠头，见女娃娃两眼放光地盯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嗯，香，香香啊，哥哥今天什么也没带，明天再带糖给你吃。”
“哥哥……”
宋书玉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在了鱼香的小屁股上，“她今天才吃了两个糖人，吃多了怕牙齿会长虫。”
鱼香原本还想说自己想吃肉的，现在听到宋书玉这么说，也不盯着赵从军看了，忙捂着嘴巴凑到他怀里：“糖吃多了长虫，那肉呢，肉要吃多了也会长虫吗？”
“不会，”宋书玉摸摸她的头，俊脸上是温和的笑：“不过肉吃多了，晚上会有爱吃肉的耗子找你，你忘记上次那个肚子鼓鼓的耗子了吗？它堵着你就是看中了你爱吃肉。”
赵从军哭笑不得地看着女娃娃的脸被吓白了。
让你还敢为了肉喊哥哥，宋书玉小心眼地报复完，就让人到一边的大树下站着，“别站在这，把小板凳搬到树下，这儿晒人。”
鱼香还没回神呢，老老实实地搬着小凳子坐在了大树下。
赵从军看她可怜巴巴的，说了宋书玉一句：“你别把香香吓坏了。”
宋书玉瞧了一眼，没怎么在意：“不至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