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洲回来没跟你们提过？胡家二儿子当年就是到河西村插队的，前年因为一些事被枪毙了。”
到底是亲兄弟，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事，宋砚放下筷子，“跟你有关系？”
宋书玉笑：“算是我捅出来的吧，我不清楚胡文瀚有没有给胡家人写信。”
鱼香扒着饭，腮帮子鼓鼓地：“胡文瀚是坏人！”
应晴真惊讶：“香香也知道？”
她当然知道，她睡醒后就看到被杀死的赵香朝她飘过去，才有之后的事的！可是鱼香不能说，她是妖怪呢，她要是说了，他们说不定会拆散她和宋书玉，还找人捉她，话本子里都这么写的！
鱼香紧紧闭着嘴，宋书玉蓦然有种吾家有妻初长成的欣慰，可算知道捂着自己小妖怪的身份了，看来话本子也不是白看的。
他对应晴真说：“胡文瀚的事闹得很大，龙安镇那边都知道，出事的那个姑娘是生产大队赵队长家的小女儿，挺天真的姑娘，事情被捅开后，胡文瀚躲了些天，后来被抓住枪毙，死不足惜的一个人。”
宋砚道：“你刚才的意思是他要是写了信，胡家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我不确定，胡文彬看起来不像是知道这事的，不过，还是谨慎点好。”
应晴真冷笑，“邪不压正，他胡家要是真有哪些心思咱也不用怕，天塌下来，咱一家还有你爸顶着呢，别看你爸其他时候没什么用，这个还是行的。”
说了会胡家的事，临走前，应晴真又拐回自己原打算说的话，“我的意思书玉你也明白了，香香月份再大点就回家住吧，你再仔细，也要上班，我听你爸说你还带着香香一块去学校了？现在月份小可以，再大点，去哪都不方面，还容易被冲撞，家里有我和佣嫂，也不用担心香香没人照顾，要真到八九月，你把香香一个人留在家怎么能放心。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为了香香考虑，别赌着你的那股气，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
宋书玉沉默了下，“我知道了，妈。”
两人走后，宋书玉刷完锅，走到浴室。
鱼香躺在浴缸里，蓝绿色的鱼尾巴拨弄着水面，宋书玉关上门，拿着个小板凳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伸手试了下水温，“舒服吗？”
这段时间白天没有泡，晚上也没有变回去，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宝宝的缘故。
鱼香浮出水面，趴在浴缸上，冲他吐了个泡泡，“舒服~”
真可爱。
宋书玉倾身亲了下她额头。
鱼香靠在他肩膀上，甩着尾巴问：“我们之后真的要回坏爸爸的家吗？”
宋书玉摸着她小腹下的鳞片，嗯了声，“等宝宝再大点，你就不能乱跑了，我也没法整天待在家陪你，回到大院后，你可以在院子里走走，也可以看电视，家里有人照顾你，我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你会出事，有妈在，坏爸爸不敢凶你，他现在啊，怕是恨不得把你供起来。”
鱼香明白了，“坏爸爸喜欢小崽子。”
宋书玉在她小巧的肩头吻了下，“真聪明。”
有点痒，鱼香缩着肩膀笑，宋书玉搂着她的小细腰，逗着她在肩头又吻了几下，小人鱼咯咯笑，小鸡仔一样。
宋书玉目光却忽然落到那几处还未生出新鳞片的地方，“这儿为什么还没有长出鳞片？”
小鸡仔仿佛被掐住了命运的喉咙，一下子没声了。
你看她傻得连伪装一下都不会。
宋书玉眼神一凛，“鱼香。”
小人鱼低垂着头，鱼尾巴一动不敢动，贴在浴缸上，“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它长得太慢了。”
“上次不是已经长出了一点吗？”
“也许是蜕了？”她看白蛇传里就是这样说的。
宋书玉没好气地拍了下她额头，“你当你是蛇，还会蜕皮是吧。”笨蛋。
小人鱼捂着额头，噘着嘴瞅了他一眼，“不会就不会嘛，干嘛打我。”
“不想挨打，就说实话。”
小人鱼努努嘴，拨了下水，“我也不知道。”
宋书玉盯着她看了会，小人鱼睫毛颤抖，躲着他，宋书玉突然就不想问了，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香香。”
“嗯？”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你生宝宝的时候怎么办？生下来的是个小婴儿，还是个小小人鱼？要是个小婴儿还好，要是个还不会变成人的小小人鱼，那怎么办？”
鱼香摇头，“我不知道呢，我又没生过。”
“见过你们族里人生孩子吗？”
“没有，而且她们也没有和人类在一起过呢！”
宋书玉笑：“嗯，我们香香是第一个，独一无二的那个是不是？”看来等到了月份要在家生产，不能去医院，而且如果不想让别人发现，只能他亲自学了。
到了四月份，暖春，鱼香的肚子彻底鼓成了一个大皮球，有时候早上爬不起来，宋书玉要是发现晚几秒，她就能坐在床上把自己气哭了。
快七个月的肚子其实和正常孕妇一样，只是鱼香细胳膊细腿，娇小玲珑，皮球大的肚子在她身上看上去就更可怖了些。
“乖，不哭了，等宝宝生下来，我帮你揍他。”
宋书玉小心翼翼地把人抱下床，给她穿上拖鞋，牵着娇媳妇去刷牙洗脸。
“等会我要去寄学习资料给从军和何秀秀，你一个人待在家可以吗？”
“我不能一起去吗？”
宋书玉看她哭的通红的兔子眼，估计自己要是说声不，马上就会肿成了鱼泡眼，“那行，一起去，不过路上要听话，不许蹦跶。”
想到前几天晚上带她出去散步，刚松开手，人就蹦跶起来，宋书玉看得心惊肉跳，就怕连人带大皮球一起掉下去。
第76章
邮局离学校不远, 宋书玉牵着小媳妇以龟速往前走，没出校门, 小媳妇就甩着手躁动了，“你走的好慢呀！”
宋书玉牢牢抓着小手，瞥了她一眼, “出来时怎么答应我的？”
鱼香皱着小鼻子哼了声，低下头，手像弹棉花似的弹着大皮球，嘴里还抱怨着：“真不好玩, 哼。”
早知道她就不出来了, 还不如在家看电视呢，臭王八。
宋书玉轻轻弹了下她的头，“你看看宝宝都多大了还想着玩, 万一摔着怎么办？”
这么大的一个球光看着就害怕, 也不知道她是精力多还是没心没肺惯了。昨晚看到楼下一群孩子在那跳皮筋, 眼睛亮晶晶的，要不是他注意到了，在一旁严防死守，人说不准又溜了下去。
鱼香撇撇嘴，戳了下大皮球, “这是臭宝宝。”要不是她们, 她才不会这样，跳也不行，蹦也不行, 去哪都得被管着，真是讨厌死了。
宋书玉护着闷闷不乐的小媳妇过马路，走在人群中，高大英俊的丈夫和娇俏漂亮的小妻子这样的组合难免会招来各种好奇惊艳的目光。
鱼香靠在宋书玉怀里抬起头，好奇道：“他们在看我的肚子，他们是不是觉得我的肚子太丑了？圆滚滚的，一点也不好看。”
宋书玉笑着摸她的肚子，“圆滚滚的那么可爱，哪里丑了，你长得太漂亮了他们才盯着你看的。”
路过一个冰糖葫芦的小摊子，宋书玉掏钱买了两根，小人鱼咬下一大颗山楂果，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只屯粮的小松鼠。
她总是那么可爱，他都怕会被人偷走。要是像以前那么小，出来就放兜里就好了……
小人鱼嚼着糖葫芦冲他笑，宋书玉抿抿唇，压下这点阴暗的小心思。
邮局这个点正在上班，宋书玉把包递过去，办事员拎着还挺重，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年头寄那么多书的他一年还真遇不到几个。
宋书玉淡淡解释道：“亲戚家孩子读书要的。”
从北京寄件到龙安镇，最快也要半个月，宋书玉不知道赵从军现在的情况，只是想到回北京前那段时间，他学习的劲头，能帮就帮点吧。
回去的时候，小人鱼站在邮局门前死活都不走，大眼睛瞅着他，就差伸出两只手讨抱抱。
宋书玉叹了口气，轻轻地把人横抱起来，“鱼香香，你懒死了你。”
小人鱼搂着他的脖子，嘿嘿笑。
宋书玉抱着怀了崽子的小媳妇，一路小心翼翼避开人群，小媳妇趴在胸前，乖乖的。
“你为什么还寄了书给何秀秀，她也要考大学吗？”
宋书玉回想起娄国立信里写的，点头：“应该是。”当时娄国立送他们去坐火车，在车上他提了一嘴，没想到何秀秀还真记在心里了。
鱼香握拳：“那我也要好好学习，和你们一起。”
宋书玉瞅她一眼，“你先回去把你数学作业做了再说这话。”
回到学校，怕影响不好，宋书玉把人放下去，“这两天收拾好东西，回大院之后，白天我不在的时候不许乱跑听见没有？”
“哦。”
宋书玉听见这声哦还不放心，毕竟她明知故犯的例子多到他已经数不清了，他故意道：“你欠的打我可都记在本子上了，等宝宝生下来，一天揍一顿。你要是还不乖，就一天揍两顿。”
鱼香急了，“那我乖不乖岂不是都要被揍？！”
“谁让你犯了那么多错的。”
“我不管，你太坏了，”鱼香踩他的影子，“我要是乖乖的，之前那些都不算数，你不能打我。”
“那不行。”
宋书玉移动不让她踩，鱼香追上去，宋书玉还躲，鱼香踩不到了，小炮弹一样冲过去一把抱住他，两人在阳光下笑成一团。
这边章母从楼上下来正巧听见鱼香那声，下意识皱眉看了宋书玉一眼。
宋书玉抱着鱼香，点了下头，“婶子。”
章母应一声，看着小夫妻俩犹豫了下，忽然语重心长道：“书玉呀，夫妻俩之间有矛盾要多沟通，我和你叔结婚后也是吵着过来的，多沟通沟通没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婶子跟你说句实话，夫妻间动手是万万不能的，容易伤感情。”
宋书玉错愕，倒是他怀里的小人鱼猛地点了点头，“对哒，不能动手，揍人是不好的！”
宋书玉摁住她的小脑袋，哭笑不得：“婶子你误会了，我就是跟她闹着玩的。”
除了她和花猫从树上跳下来那次揍得狠了，小屁股肿了两天，其他哪次他不是轻轻的，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仗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
每次揍一顿顶多能管两天，两天之后，上房揭瓦什么都敢做，沟通在这只顽劣的小妖怪这里，是最不靠谱的手段。
可惜章母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很相信他这话，宋书玉疑惑归疑惑却并不再就此多说，转而像是随口提了句：“婶子，这段时间好像没怎么看到叔叔。”
章母愣了下，没想到这孩子平时冷冷淡淡的一个人，能注意到这个，看来也是个外冷内热的，章母心里有点热乎，一时没那么防备，她笑道：“这不是前阵子海省那边工作有了新进展吗，你叔接到消息，连夜坐火车就赶了过去。”
“这样啊，”宋书玉垂眸，遮住眼里的情绪，再抬眼，淡淡笑道：“奶奶还在时，跟我提过，说叔和婶子是语言这一块的专家，我正好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打扰你们，婶子可别嫌弃。”
“你这孩子还跟婶子客气上了，我听谢姨说起过，以后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别不好意思。”
回到家，宋书玉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言，鱼香看了会电视，转过头，问：“你怎么啦？”
宋书玉回过神，摸摸她的头，“没什么，你饿不饿，我去煮个汤。”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鱼香就觉得自己胃里空空的，“我要喝鸡汤，还要啃鸡腿。”
过两天要回大院，家里的菜剩的不多，不过鸡和鱼还剩了点，宋书玉拿出一只鸡放到盆里涮洗，脑子不由又想到章母的话，他的直觉告诉他，海省的事和鱼香的族群有关系。无论如何，以章母当初在火车上的反应，还是早点搬出去为好。
宋家过来接人这天下午，宋书玉在学校还没下班。
宋砚把车开到楼下。
应晴真嫌弃地看了眼跟着一块下车的宋世骞，说：“让你不要来你非来，等会要是再吓着儿媳妇，你就别想抱孙子了我告诉你。”
宋世骞板着脸冷哼，“你竟多虑，我看她没那么容易被吓着。”别以为上次在书房里，他没看出来这小混账媳妇还想冲上来打他来着，小混账找的媳妇，和小混账一样放肆。
想到这，宋世骞又哼了声，气的应晴真看了眼四周，见没人，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胳膊上，“我多虑，你看看你这脸，谁稀罕你跟过来了。”
宋世骞嘶了声，梗着脖子又要反驳。
宋砚扶着额头，无语：“你们闹够了没有，书玉回来看到你们这样说不准又不回去了。”
应晴真撇嘴，“那肯定不是因为看到我。”
宋世骞：“……”
鱼香昨天夜里肚子就开始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又吃坏了肚子，早上宋书玉没去学校在家陪她，下午见她好了点才去学校，总不能旷了一天的班。
可等人走了不久，鱼香肚子又疼了，人在马桶上蹲了半天腿都蹲麻了，也没有拉出粑粑。
肚子疼没有粑粑，小人鱼不知所措，抱着大皮球气哭了。
这几个月应晴真时不时就过来看看鱼香，宋书玉给了她把钥匙，应晴真打开门的时候喊了声香香，没人应。
宋世骞蹙眉：“屋里好像有哭声。”
什么？！
应晴真连忙跑过去推开门，见鱼香红着眼，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打滚，慌了：“香香，香香，这是怎么了？”
鱼香眼角掉下一颗泪，滚进枕子里，“我肚子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