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姑娘听了,以为他是要看别的东西,连忙从缸后拿出了个两只木桶,抬到他和少女面前:“喏,我这还有新鲜的泥鳅和田螺。”
陆曼曼扫了眼盆子里的泥鳅,只见那些黑色的长条生物在盆子里疯狂拱动着,团团缠绕,摩擦出白色的细沫。
她有些反胃,立刻移开了目光。
齐修远面无表情地看着盆里的东西,把盆推开了些:“多谢你的好意,这些我们就不要了,你这里有糖吗?”
这时,房间最里面的水缸忽然发出了激烈的水声,位于最表层的、半死不活的鱼们都被拱了起来。
水下似乎有个大家伙醒了。
“你说糖?”
胖姑娘脸色骤变,声线陡然拔高:“我这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竟然敢问我要糖,简直不可理喻,快走,这里不欢迎你们了!”
说完,她就拿着笤帚,把两人打了出去。
大铁门气势汹汹地在眼前合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陆曼曼和齐修远站在门口,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思索。
齐修远将手插进口袋里,望着黑色的铁门:“姐姐觉得,她赶我们走,是因为我们提到了糖,令她感到害怕,还是那口缸里的东西见不得人,她怕我们发现,借题发挥?”
“或许两者都有呢?”
陆曼曼微笑开口,拉着少年的袖口往前走:“走,去别的人家看看,这个村子有意思的地方越来越多了,不多拜访下邻居怎么行。”
齐修远瞥了一眼袖口,眼睛里划过浅浅的笑意,他轻声回了句好,乖乖跟着少女走了。
在两人的背后的门缝里,那只黑色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看着,直到两人走远才消失。
“真险啊……”
胖姑娘小声嘟囔着,走回屋子,从门背后拿出了一把巨大的菜刀和捞鱼用的网子,缓缓走到了角落里的水缸前。
“你到底在扑腾个什么劲儿呢,指望他们能救你?”
胖姑娘抄起鱼网在水缸里打捞,把表面那些半死的黑鱼都挪到了别的水缸里。
她睁着那双诡异的死鱼眼,咧开嘴角,目光冰冷地俯视着缸底。
“果真是无毒不丈夫啊,男人狠起心来,连结发妻子都可以下手。不过你也太心急了点,你要是再等等,不就有现成的人肉吃了,再过几天,也有人鱼肉可以吃。”
“你为什么要对我动手呢?”
胖姑娘神经质地自言自语着,用网子捞出了那个在缸底惊慌乱窜的生物,走进了主屋的厨房。
“要知道,吃了这么多天的普通鱼肉,我也早就已经要发疯,犹豫着要不要对你动手了呢。”
胖姑娘说着,把手里的东西狠狠摔在了砧板上。
那是一条足有成年人大半条手臂长的黑鱼,非常胖,里面满满的都是肉,在鱼腹两侧,长着成排类似蜈蚣的短足。
更惊悚的是,在本该是鱼脸的地方,笼罩着一个年轻男人的脸,因为被大力的摔过,男人的鼻子都磕出了血。
眼看着女人扬起了菜刀,男人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拼命地扑腾着,摆动着鱼尾和腹下的短足,企图站起来逃跑。
“还想跑?”
胖姑娘笑着伸手,按住了人脸黑鱼的尾巴,两刀下去,干脆利落地割断了黑鱼的短足。
点点鲜血喷到脸上,在男人的惨叫声中,胖姑娘剁掉了鱼头,将刀尖扎进了鱼腹,从头划到尾。
人脸黑鱼肉多刺少,胖姑娘用刀尖剔掉了鱼身最中间的骨头,把剩下的鱼肉切成薄片,蘸了芥末和酱油混合的料汁,放进嘴里。
肉质鲜美,齿颊生香。
“果然,鱼肉还是生的最好吃。”
血迹沾到了嘴角,胖姑娘用大拇指抹去,舔了舔指头,将砧板上剩余的鱼头捧在了手心上,细细端详。
男人七窍流血,脸皮白如死灰。
“你说对不对啊,老头子?”
这边,陆曼曼和齐修远依旧与村民打着交道。
玩家们的住处位于村中央,少年少女出门后是往村尾走的,他们几乎把半个村子的人家都看了个遍,结果连根鸡毛都没发现。
所有村民都不养牲畜,只是屯着很多鱼,而且他们不吃糖,被问及有没有糖时,他们要么惊恐要么恼怒,反应古怪得很。
“你注意到了吗?”
陆曼曼边走边思索着:“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看了估计有二三十户人家了,也没见到几个人,有的人家空着,有的人家就一两个人,而且所有人都很年轻,二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至于老人小孩,一个都没看到。”
齐修远点点头:“我注意到了。”
“我在想,会不会是村民嫌老人累赘,或者出于某种习俗,把老人们处理掉了。”
在恐怖设定中,有些村庄就是这样,完全不顾孝道,只养幼不养老。
当村里的老人到了六七十岁,儿女便会在山里选一块好地方,用砖石和水泥垒出半球形的中空石室,把老人赶进去,将门封死。
等老人活活饿死,那个石室就成了墓。
“可是……”
齐修远仔细想想,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的话,见不到孩子这件事就解释不通了,就算是重男轻女,女孩子生下来都被掐死了,男孩子也应该在。”
看着少年皱眉思索的样子,陆曼曼点了点他的肩膀:“暂时想不出来,就别为难自己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姐姐,剩下的这户人家还看吗?”
陆曼曼朝少年说的那户人家望去。
这是村尾最后的一户人家,生锈的大铁门紧紧闭着,门前长满杂草,两侧的墙壁上似乎还被泼过什么不明物体,时间久了,淡淡的黄色污痕还烙在上面。
看这荒凉破败的样子,这户人家有没有人住都是个问题。
“当然要看。”
陆曼曼走到门前,敲响了大门。
“来都来了。”
陆曼曼把拳头放在门板上,刚敲击了两下,门板就自动向后挪,原来这门并没有锁。少女顺势推开了门,朝里面招呼了句。
“这家有人吗?”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黄叶。
她转过身,对少年耸了耸肩,正要往回走,身后忽然传来了老旧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一道苍老粗粝的女声传来:“什么事?”
陆曼曼回过头,只见主屋的门里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她看起来得有□□十岁了,身体干瘪弯曲,如同脱水的虾米。
老婆婆慢吞吞地走过来,抬头仰视他们,眼睛里布满了白色的阴翳:“外乡人?”
在村里这么久,总算遇到了个老人。
“是,婆婆这里有糖吗?”
陆曼曼挑眉,问得开门见山。
第29章 怪声
听到少女的话, 老婆婆有些惊讶,她耷拉着眼皮沉思着,偶尔抬眸瞥两眼他们,手里的拐杖时不时地在地面上轻敲。
“你们打算用糖做什么?”
陆曼曼敏锐地捕捉到了婆婆的弦外之音, 她故作疑惑地问道:“我们做饭要用, 哎, 白糖还能用来干别的事吗?”
少女没有演戏的天赋, 短短两句话被她说得做作非常, 婆婆哼了声, 转过身去。
“跟我过来。”
少年少女跟在老婆婆身后,走进了用来堆放杂物的屋子, 里面什么都有,旧桌子, 烂拖布,生锈的农具, 放得乱七八糟。
老婆婆抬起拐杖,挑起地上破毯子的一角, 露出下面的木门。
“白糖被我放在地窖里, 老婆子腿脚不便,想要的话, 就帮我把上面的东西清干净,我再去拿。”
齐修远认真听完了婆婆的话, 开口道:“那婆婆先出去吧, 这里有棱角的东西太多, 又这么挤,别给你磕了碰了。”
少年回身看向陆曼曼,温柔地轻声道:“姐姐也先出去吧,这里灰大。”
陆曼曼本来还想说两句什么,但对上少年的坚决的视线,便乖乖出去了。
她和老婆婆各自拿了小板凳,在门口干坐着,院子里什么植物和家禽都没有,偶尔有个活物,也是黑毛的乌鸦。
一时间,陆曼曼竟觉得有些无聊。
此时的杂物间内,齐修远把门轻轻合上,转过身,冷眼看着满室的杂物。
白湖村里仅有的老人,身上肯定有很多秘密,但不用想也知道,老婆婆肯定不会对他们说实话,如果这里只有他自己,他自然不介意用特殊的手段逼问。
可是姐姐也在。
他的偏执和疯狂已经给她造成过困扰了,好不容易重新开始,他不能再让她知道,他乖巧的皮囊下是怎样的内在。
齐修远摸进口袋,再拿出来时,白皙的指腹上托着两只海螺,海螺精致小巧,一蓝一红,花纹相当漂亮,一只金色的寄居蟹缩在蓝海螺里,在螺口探头探脑。
傀儡寄居蟹,红蓝双壳,红色海螺放在目的地,蓝色海螺捏在手里,寄居蟹则跑进宿主的耳朵,这样,蓝海螺的持有者便可以用意念操控宿主行动。
危险游戏中相当厉害的道具。
因为要把红海螺放到目的地,这个道具通常是在玩家已经发现了线索、又不想以身试险继续探索的时候用到,玩家操控其他人去送死,自己通过蓝海螺得到情报。
死道友不死贫道,又狗又阴。
“白凌......”
安静的室内,响起少年清冷的嗓音。
那个青年似乎和他同个游戏过,那时候他还没见到姐姐,急着赚积分,做事毫无顾忌,凶狠的样子被他看了个遍。
如果他嘴巴不牢,和姐姐说了什么......
齐修远垂眸把玩着两只海螺,精致的脸孔上面无表情,态度淡漠得令人心惊。
果然,还是死人的嘴巴最让人安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陆曼曼说要等饭后大家再去拜访村长,当时所有玩家也都答应了,不过眼看着她扔了筐出了院门,半天没有回来的意思,有些人的心思就开始活络了起来。
院子里,杏树下,周志刚把地上的碎盘子捡了起来,重新放到神龛前,又用脚划拉划拉土,把地上的黑鱼埋了起来。
“那个女的怎么还不回来啊?”
老男人用脚堆完了土包,又嫌太鼓,用力踩了踩直到平整:“我看她和那个白衣服的男的是认识的,和咱们屋的小子也有来往,该不会,他们三个是组队的吧?”
赵银羽和周志刚是组队玩家,第一场游戏就是共同度过的,那次死了很多人,就剩了他俩,这感情立马就建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