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穿梭——心有期待
时间:2020-01-28 10:34:40

  “时间校准,定位投放,三、二、一。”
  伴随着熟悉的头晕目眩感,方立安落入无边的黑暗。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没人知道这个刚满一岁的奶娃娃换了个芯子。
  然而,方立安还来不及适应这个小小的身体,她身上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便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方立安知道,自己尿了。
  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分钟,方立安便开始纠结,哭?还是不哭?要不要忍受裆下的潮湿将就一晚?
  犹豫了三秒钟,她放开嗓子大声哭嚎:“呜哇~呜哇~~”吵醒了同屋的爹娘。爹没起,娘从床上爬起来,把她抱到怀里轻轻摇晃,同时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腿裆。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女人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十分利索的扒下潮湿的尿布,拿起事先放在枕头旁的干净尿布,胡乱给娃子塞上。哄了两下,等方立安哭声渐歇,才又躺下睡觉。
  方立安不知道自己身上穿的什么,反正很难受,浑身不舒服。这里垫一块,那里高一块,分分钟逼死强迫症。于是一整晚,她都在跟身上的衣服作斗争,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醒的时候,天已大亮,入目是一个瘦兮兮的小丫头,趴在床边玩……柳条。小丫头个头很小,五六岁的模样,说不上好看不好看,给方立安唯一的印象就是邋遢。
  她身上套着灰扑扑的粗布褂,上面满是深深浅浅的污渍,黑的发亮,甚至能看见油光,看颜色和位置,不乏口水、鼻涕之类的东西。方立安心道这个邋遢鬼就是大姐了。
  大姐目前没有名字,按惯例就叫大丫。大哥也没有名字,家里都叫他大柱。男女排序分开,方立安是第二个男孩儿,叫二柱。
  之前说到老汉上头还有个二姐,但是二姐不满周岁就没了,所以现在周大根家里只有三个孩子,六岁的大丫、四岁的大柱、一岁的二柱。
  算算时间,三柱很有可能快来了,或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接下来的日子,少不得要听青少年十八禁的墙角。
  这年头,没有电,家家户户都是用的煤油灯。当然,大多数穷苦人家,天一黑就上床歇着了,点什么灯,不要钱啊?娱乐活动不是夫妻夜话,就是妖精打架。穷苦百姓,没知识没文化,不懂避孕,孩子可不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来报到。
  方立安选择在一周岁这个时间点投放,主要还是为了从头塑造二柱的个人形象。这里的生活条件太差,孩子们基本上都跟大丫一个样,邋遢鬼本鬼。
  方立安不想做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也不想突然改变引人怀疑,所以选择从头练号。一周岁是最合适的时间点,可以学说话,可以学走路。
  周大根夫妻俩平时要干农活,家里只有大丫和大柱,因为教的少,所以二柱目前还不会说话。至于走路,刚学会没两天,但方立安决定暂时放弃这项技能。早早学走路干什么,腿压弯了耽误帅的。
  方立安其实是被饿醒的,一夜过去,肚里空空,唯有膀胱憋了一泡尿。她哼唧哼唧,试图在尿裤子前引起大丫的注意。但转念一想,大丫还小,六岁的女娃抱不动她,更别说给她把尿了。于是不再叫唤,自个儿爬到床边找角度,不想弄湿尿布也不能把床尿湿是不是?
  却不想大丫的使命就是看住弟弟别让弟弟掉下来,于是方立安永远在距离床边十厘米的地方就被大丫执着地推到里面。
  方立安:……
  方立安只能认命尿裤子,尿完就“呜哇呜哇”地哭。大丫惊的跳起,想起弟弟空着肚子许是饿了,伸出一根手指就往方立安嘴里塞,这动作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尼玛!泥煤!你大爷!
  方立安手脚并用,一个劲儿地躲闪。别以为老子没看见,你特么不仅没洗手,刚刚还挖鼻屎来着。不许碰我!
  大丫见二柱反抗的厉害,哭声震天,没一会儿,小脸就憋得通红,连忙跑去隔壁喊二婶。二婶如今挺着大肚子,不用下地,在家照看几个孩子,大丫妈怀孕时也是如此。
  二婶来的很快,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个碗。二柱平时都这个时间醒,醒了就要吃饭。
  不愧是养过孩子的女人,一来就往方立安裆下摸。潮潮的,得换个尿布,换完尿布才给方立安喂饭。
  没有母乳,没有牛乳,奶粉什么的就更别想了,米汤是现有条件下的最佳伙食。二婶的动作不算细致耐心,但方立安配合的很好,一顿饭吃的很顺利。饭后,二婶用二柱脏兮兮的围兜给她擦了擦嘴,嘱咐大丫好好看弟弟,便端着碗走了。
  方立安……方立安想吐……
  二柱那围兜不比大丫的衣服干净多少,鼻涕、口水、饭渍……
  呕……
  算了,眼不见为净。
  方立安吃饱喝足没事做,开始打量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在周二柱的记忆中出现过,但彼时,周二柱四岁多,已经不住这里了。
  小小的土胚房,十平方左右,靠窗摆着一张床,床很长,床尾放着一个掉了漆的黑色木箱,虽然破旧,但看似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家具。
  一张床就占了半间屋子,剩下的空间放了一个矮柜,矮柜兼具桌子的功能,上面摆了几件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
  大丫玩柳树枝玩的很开心,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手上,用巴掌大的小镜子照来照去,臭美的不得了。偶尔还给方立安戴一戴,唔,挺大方的姐姐。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下地干活的人回来吃饭,方立安被抱到外面,大家说着方言,她勉强能听懂一些。
  如今大丫爹娘这一辈都还没有分家,兄弟三个跟大丫爷奶住在一起。除了小叔周三根还没结婚,作为老大的周大根和老二周二根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十来口人。
  小叔已经说好亲事,两家商量好,等忙过春种,就办喜酒。所以再过一两个月,家里一下子又要添两口人——小婶和二叔家的老三。
  方立安知道二婶这胎是个女孩,到时候,少不得要被周老太磋磨。男孩儿金贵,女孩儿是赔钱货。这是周老太信奉一生的信条。生儿子没赏,但生女儿绝对没有好脸色。尤其像二婶这种,前头连生了两个女孩儿,在周老太看来就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扫把星。可以预见,二婶生了老三后,日子会有多难过。
  不过这些都跟方立安无关,她一个一岁大的孩子,连自己的吃喝拉撒都有操不完的心,哪里还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
  而且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比二婶更为艰难,因为她小,因为她牙没长齐。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娘竟然把饭放嘴里嚼吧嚼吧,然后吐出来喂她。
  好久没穿成小婴儿,方立安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前几世,她是怎么做的?不吃,宁肯饿肚子也不吃,饿死也不吃,士可杀不可辱,她只喝白米粥,没有白米粥就喝玉米粥,反正不吃“嗟来之食”。
  向红梅那个气啊,这娃子什么毛病,怎么突然就不吃饭了?她干了一上午农活,累的不行,根本没力气没心情跟方立安耗着。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继续去田里插秧。
  她心里有气,就把方立安托给老二家的,反正老二家的一天到晚在家里闲着没事做。
  二婶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心里不住骂娘,早上还吃的好好的,怎么中午就不吃了。得想法子赶紧把娃哄好,不然吵着爹娘休息,她又要挨骂了。
  早上的米汤锅里还剩一点,她放到灶上热一热盛了一碗,方立安挑挑拣拣吃了一点。
  说是挑挑拣拣,是因为二婶有时候会用嘴巴试温度。虽然完全没膈应到吃不下饭的程度,但方立安还是决定不惯着他们。
  就从家庭地位最低的二婶开始,但凡你们嘴吧碰过的,宝宝都不吃,宝宝是个有原则的人,不吃别人的口水。
 
 
第243章 
  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方立安四岁了。这三年,她过得还算顺当。保证不了先天的遗传基因,但后天发育至少不能拖后腿。在她死皮赖脸装傻充愣的软磨硬泡下,周二柱硬是挨到一岁半才学会走路。
  农村的孩子都是放养的,大人们也不管他们去哪里疯玩,反正到了饭点,肚子饿了自然就会回来找吃的。长辈们最多在上工前对年龄大点的娃叮嘱几句,别带弟弟妹妹去河边之类的危险地方。
  方立安跟着大丫大柱出去玩过两次,挺有意思的,掏鸟蛋、摘野菜、捉泥鳅……结果每次都要弄得一身泥巴,脏透了。不曾想回家后,向红梅完全视而不见。
  大丫见她一心惦记着衣服,就哄她:“洗什么洗,今个儿洗干净明个儿又要脏,费那冤枉劲儿做什么,粮食金贵着哩。”
  方立安:……
  方立安后来就不去了,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发呆。大丫、大柱叫她,她也不理,久而久之,家里人也就习惯了她的孤僻。在大人们看来,这孩子呆是呆了点,但胜在乖巧听话,不闯祸,不惹事。
  大队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三五成群,伙做一堆,磨牙打架那是常有的事。今天摔破皮,明天磕掉牙,后天打破头,哪个孩子身上不带点疤。在这样的情况下,安静如鸡、讲究卫生的方立安越发显得特立独行。
  不过,特立独行的不只是她不合群的行为,还有她的外表。这几年,方立安没少背着别人偷吃。自从能跑能跳手脚灵便以来,什么婴儿辅食、奶粉、牛初乳咀嚼片,她都会有选择的吃一些,补钙、补DHA、补锌、补维生素……
  因为吃得好,营养跟得上,方立安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同一个大队里,其他孩子往她跟前一站,那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城里孩子也未必有她长的好。
  队里人见到她,只觉得惊奇,这周大根家的二小子为啥长得这么白嫩胖实,跟年画上的福娃娃一样。其实不只是他们,老周家自家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得很,大家明明都在同一个锅里吃饭,凭啥二柱就能长得这么白嫩?
  最纳闷的当属大柱和大丫,兄弟姐妹几个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差距拉的这么大。三柱和二丫还停留在只会裹手指的阶段,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因为长得就像有福之人,方立安在家里很是受宠,即便后来二婶、小婶都生了男娃,也无法改变她是周老头、周老太最疼爱的乖孙的事实。而且即便周大柱身为长房长孙,也不得不退居次席,避其锋芒。
  当然,八岁的大柱如今并不十分清楚长辈的偏心意味着什么,倒是十岁的大丫若有所觉,对方立安越发亲近起来。
  身为白胖小子周二柱的生身父母,周大根和向红梅很是引以为傲,自家儿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相貌、这性子、这通身的气派,不说他们生产队,整个公社都没人比得上。
  周二婶和周小婶就纠结多了,这再好的娃都不是他们家的,更何况现在还没分家。二柱越好,周老头和周老太就越疼他,不管是现在一起生活还是将来分家,他们两家都占不到什么好处。说实话,每天看向红梅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周二婶和周小婶心里就又酸又气,妒火中烧。
  但话又说回来,二柱将来有出息,没准将来还能拉拔拉拔自家几个孩子呢?可见,大伙儿都是一样的,喜欢以貌取人。
  尤其是周二婶,盼了十年才盼来周大栓这一个男娃。生大栓的时候,大夫说她伤了身子,以后再想生孩子就难了。她家大栓注定是个没有亲兄弟的,光靠上头三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用?所以周二婶一边嫉妒向红梅,一边又比谁都想二柱好,指望着二柱将来帮帮大栓。
  方立安自然明白家里人对她的态度,但她只是个屁事不懂的毛娃子,所以每天不是趁着家里没人,偷吃东西,就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呼呼大睡。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无忧无虑得很。
  方立安四岁这年,正是前进活动和大食堂活动盛行的第二年。但这一年,国内灾害频发。除了旱灾、霜冻、洪涝、风雹外,还出现了建国以来并不多见的蝗灾、黏虫灾、鼠灾。
  二月到六月,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里,方立安所在的周庄大队三次出现洪涝灾害,洪水泛滥,过半农田被淹。其中还夹杂着风雹。入夏后,当地开始出现旱灾,受灾农田面积不断扩大。
  方立安年纪小,不事生产,但她这段时间以来最贴切的感受就是大队里的娃娃们都不出去玩耍了,即便出门,也是帮着家里四处搜寻野菜。她偷吃的机会少了许多。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改善,接下来两年,全国范围内连续发生特大灾害。望着颗粒无收的农田,大队里的老老少少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在周庄大队的队员们几乎已经饿到啃树皮、挖草根、吃观音土的情况下,方立安不再顶风作案,她刻意减少了偷吃的次数,并且缩小了食量,吃的也都是些补充能量不长肉的东西。而且,她十分自觉地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自己这副面色红润的样子招来别人的红眼。
  她的空间有粮食不假,但绝对不能正大光明的往外拿。饥荒头年末,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凌晨两三点,方立安趁着一家人陷入沉睡,偷偷摸摸跑去周庄大队土地庙,放下近百麻袋的红薯。
  第二天,红薯被人发现,队员们连连磕头,直呼“土地神显灵!”周庄大队大队长李水根做主,将红薯按人头分给了队里的队员,周老头家得了三麻袋。
  周庄大队“土地神显灵”一事见证者众多,红薯就是证据,根本瞒不住外人。再加上各个生产队之间,姻亲遍布,人多口杂,很快便传到了其他大队。因着这事儿,向庄、苗庄两个生产大队的队员还来闹过,叫嚣着“‘土地神’赐下的粮食应该人人有份”,最后被周庄大队的队员们扛着家伙撵走了。
  笑话,现在粮食就是命,屁的人人有份,你们来晚了能怪谁?再说了,土地神在他们周庄大队显灵,粮食就是给他们周庄大队的,有本事你去求土地神给你们生产队显灵啊。
  再后来,土地庙住满了人,人挤人地等土地神再度显灵。
  方土地她敢吗?当然不敢。
  不只土地庙住满了人,她还发现生产队多了不少生面孔在土地庙附近转悠。听周老头说,那都是其他几个大队派来的眼线,以期土地神再度显灵时,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自家队员过来抢粮食。
  然而,方立安是真的不敢再装神弄鬼了。外头那么多人,她很担心自己会被抓个现行。她是来做任务的,没有拯救天下苍生的本事。
  至于周家人,在周二柱往后的记忆里,他们都活的好好的,想来没有她的小动作,他们也不会饿死。
  饥荒年间,周庄大队很少有孩子出生。
  向红梅在五九年初的时候生了二丫(二柱前头那个夭折的姐姐没有计入排行),母体在怀孕期间几乎没受什么罪,孩子生下来也挺健康。问题是后来闹饥荒,向红梅饿着肚子,没奶水,二丫只能吃点糊糊,各种糊糊。有时候连糊糊都没得吃,只能喝水。所以二丫长的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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