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穿梭——心有期待
时间:2020-01-28 10:34:40

  “我早就说二柱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咱们队里唯一一个高中生,是这个!”一边说一边还竖起大拇指比划。
  “老周叔这下可要享福了,家里出了个当兵的,全家光荣啊!”
  “……”
  这些死命夸她的人,一大半都曾奚落过她,就在前不久。可见人生在世,落井下石、锦上添花做起来总是容易些。
  后面在家的两天,方立安大多数时间都是跟周老头、周老太在一起。乖孙虽然成了一名光荣的子弟兵,但离别在即,周老头欣慰的同时,心中难免愁苦。
  方立安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周老头对他很不错了,就冲他愿意出钱送自己读书这一条,方立安就觉得他是个好爷爷。
  她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新兵蛋子,短期内肯定不会有探亲假,只能想法子多寄点钱回来了。
  她悄悄地把周老头拉到边上,“爷,等我发了工资就给你们寄回来,你跟我奶不要舍不得花。你们年纪大了,不要在吃喝上苛待自己,去供销社买点麦乳精吃,把身体养好,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以后我的级别上去了,就申请随军,到时候你跟奶一起过去,我给你们养老。”
  几句话说的周老头心里发酸,眼窝发热,浑浊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蜿蜒而下。他这辈子养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十来个孙子孙女,就属二柱最贴心了。
  爷的二柱哦……
 
 
第250章 
  方立安即将成为一名人民子弟兵的消息以周庄大队为中心光速般向四周辐射传播。这年头,当兵有前途,吃饱穿暖有钱拿,那是比工人还铁的铁饭碗。
  所以,仅仅一个晚上,方立安就成了附近十里八乡最炙手可热的后生,即婚恋市场上最受欢迎的未婚男青年,并且神奇的受到未婚女青年和未婚女青年的爹娘的一致欢迎。
  三岁一代沟,这是每个年代都存在的事情。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千挑万选的女婿和女儿暗自相中的夫婿往往不是同一个人,天南地北差得老远。
  年纪大的长辈更看重物质、品性、能力。比如,小伙子家里有房吗?有存款吗?有余粮吗?小伙子本人老实吗?踏实吗?小伙子干活勤奋吗?利索吗?能拿十个工分吗?
  年纪小的女娃更容易被一些虚假的表象所迷惑。比如,他长得真俊,浓眉大眼,雄壮威武,眼睛会放电,笑起来迷人。
  原本方立安在大家伙儿眼中只是一个不会干活且不切实际的文弱书生,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好看能当饭吃吗?小白脸一个,以后娶了老婆,还不知道谁养谁呢!
  方立安也怪冤枉的,外界对她产生这种印象的原因有二:一、在她的后天努力下,她本人长得确实好看;二、她一个农村人,不种地不干活,跑学校去读书。
  这两点叠加到一块儿,直接淡化了她平时也会帮家里干活,农忙时也会下地拿十工分的事实。在她高中毕业后的整整一年里,她每次都跟别人一起上工,从没偷过懒,可是即便如此,大家也还是觉得她是个小白脸、懒汉。
  然而,哪个少女不怀春?前有文质彬彬、斯文帅气的周二柱,谁还看得上灰头土脸的糙汉子。但是没用啊,周二柱根本不在众多准丈母娘的挑选范围内。
  如今,周二柱要去当兵了,向阳公社再没有比他更有前途的后生了。于是,接下来两天,老周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准丈母娘们都想趁着周二柱出发前把亲事定下来。
  向红梅那叫一个高兴啊,这两天听的好话比过去四十年加起来都多,十里八乡再没有像她家二柱这样抢手的男娃了。
  不过她倒是不急着把亲事定下来,毕竟她家二柱才虚十八,这个年纪结婚行房还是有点小,不如等下次回家再说,她也好就着这段时间仔细挑挑。
  方立安不知道自己因为年龄小,奇异的躲过了一劫,并且结婚洞房的时间已经被定在了下次探亲假期间。她在家老老实实呆了两天,第三天中午吃过晌饭,便背起行囊离开了。
  周老头和周大根这辈子都没去过向阳公社以外的地方,让他们送行,方立安怕是还要把他们送回来。
  方立安步行去的县城。周庄大队距离路阳县二十七公里左右,按照方立安的脚程大约需要五个小时。对于身体壮实的方立安来说,五个小时不算什么,问题是正直炎夏,酷暑难耐。等她到县城的时候,大汗淋漓,衣服全湿透了,一身白皮晒得通红。
  她拿着介绍信,去人武部招待所开了间房。打了两桶水,用香皂、洗发露洗了个香喷喷的凉水澡,快活极了。
  洗完,她还专门挑了种清凉无香型体乳涂抹身体,避暑降温,修复晒后肌肤,十七年来,终于做了一次精致的猪猪男孩,开心。
  白天劳累,晚上呼呼大睡,一夜无梦,意料之中的好眠。
  第二天早上,方立安换上新衣服,穿上新鞋子,吃了八个猪肉包子,喝了两袋豆浆后,提前十五分钟来到指定地点报到。
  方立安不知道整个路阳县有多少新兵入伍,但人武部的正大门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基本上都是前来送行的亲人。身着绿军装的新兵蛋子即将踏上全新的人生旅程,每个人心中充斥着的激动与喜悦很快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点名后,有老兵给他们分发大红花,要求系在胸前,然后每个新兵都是胸前大红花,背后大背包,个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在这个色彩单调的年代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八点二十分,依次排队上车。
  八点三十分,准时整装出发。
  三辆军卡满载保家卫国、壮志凌云的爱国青年,驶向绿军营。
  据方立安观察,跟她同车的新兵大多是二十上下的青年,超不过二十四,其中像她这样十七八岁的也挺多。
  我国每年都会征兵,去年由于某种特殊原因缓征,导致今年的新兵较往年略多。征兵的年龄有限制,下至十八,上至二十二。
  但这个年代,信息登记管理不如后世严谨,改名字改年龄的人比比皆是。比如方立安,她明明十七周岁,但为了顺利入伍,硬说自己十八。像她这样还算好的,毕竟虚十八也是十八,好歹跟十八沾边了。而且她身高体壮,大她几岁的汉子在力量上未必干的过她。
  不像有些人,为了早日进入部队“享福”,明明十六,却硬是虚报了两岁,个子矮矮小小的,让人看了很是不忍,坐在方立安旁边的张永军就是如此。他比身高一米八的方立安矮了近二十公分,生生被衬托出几分娇小来。
  车上的欢声笑语,他完全插不进去嘴,满心满眼都是担心虚报年龄的事情暴露以及初次离家的恐慌,安静的像只鹌鹑。
  卡车开了整整十一个小时,除了中途解了两次手,其他时间都在风尘仆仆地赶路。烂泥路崎岖不平,卡车的时速还不到六十。
  中午,一人发了两个馒头就是一顿饭。方立安十分庆幸自己早上吃的多,耐饿。不像其他人,晚上到达中转站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晚饭又是一人两个馒头,各自就着冷水吃掉,然后在火车站候车室安安静静候车。
  没有人问火车什么时候来,也没有人问他们等的火车将开往何方,即便刚入伍,即便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每个人身着军装的新兵都自觉地遵守着纪律。
  不知等了多久,火车到站,一行人陆续上车,硬座车厢里虽然还有不少空座位,但长官吩咐大家席地而坐。
  夏天的夜晚,微凉的晚风伴随着铁轨与列车摩擦发出的轰隆声灌进车厢,呼呼作响,和偶尔响起的鸣笛声混杂在一起,糅杂成一部追梦交响曲。
  直到第二天下午,火车到达德城站,长官带领众人下车。急行军六小时后,来到德城军区。
  彼时已经月明星稀,方立安两条腿又酸又软,又似灌铅,她想过当兵会很苦,但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苦。
  因为路上已经吃过晚饭(两个馒头),长官直接派人安排了新兵的住宿。分配好宿舍,一群人跟打仗一样,抱着毛巾和盆冲进公共水房。
  想到水房的面积、水龙头的个数,以及臭汉子的人数,方立安耐心十足地等第一波洗完,唔,顺便吃了四个包子,喝了两杯牛奶。等她吃饱喝足,才抱着盆、毛巾、香皂去洗澡。
  不过,第二波人也不少,抬头一片黑乎乎的后脑勺,低头满是臭烘烘的臭脚丫子。
  一想到从今往后自己要在一群糙汉子中生活,跟一群糙汉子一起摸爬滚打,方立安心中就莫名兴奋——老子终于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第251章 
  在角落里洗完澡,方立安擦干身体,用盆挡住关键部位,光溜溜地回寝室。水房没地方放干净衣服,一不小心就要被打湿,所以不只她一个人光着,大家都是如此。
  反正四下都是男人,相互之间并没有太多顾忌,不需要讲究,袒胸露背根本不算什么,更有人大大方方遛鸟。
  方立安努力让自己习惯这种辣眼睛的场面,估计以后只多不少。
  洗完澡不久,外面吹熄灯号,大家立马上床躺下,不存在卧谈会这种事,累了整整两天,基本上都是倒头就睡。
  起床号响起的时候,天边正泛起鱼肚白。
  方立安从起床、穿衣、整理床务、洗漱到集合,一套程序做下来,只花了五分钟。其中,洗漱占了大半。
  昨天来的太晚,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自己身处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今天倒是看到了,说实话,跟他们大队没什么区别,荒芜遍野,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大队的房子都是土坯房,这里全是砖瓦房。
  对见惯了高楼大厦的方立安来说,砖瓦房并不存在什么惊喜,不过对其他人来说明显不是如此。这里的砖瓦房建的又高又大,红墙红瓦,有种苏式建筑风格,根本不是县城那些灰白矮小的平房可比的,比那些个机关单位看起来还要气派。
  食堂里有序的摆着几十张四方桌,在最前方,八张四方桌连成一排,拼成一张长桌,长桌上放着六只直径近一米的铝盆,盆里盛满的饭菜。
  方立安听见周围响起一阵咕嘟咕嘟的肠鸣音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大锅饭,咸菜、馒头、稀饭管饱,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幸福感得到了升华。
  一桌八个人,长官和战士坐一起,吃的一样。
  接下来,是新兵连特有的长达两个月的基础训练,很快,高强度的日常训练将大家初入军营的新鲜、新奇、紧张、激动消磨殆尽。
  有那么一段适应期,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思念。那时候,大家各种不习惯,各种想家,即便每天都有管够管饱的幸福三餐,也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安慰。
  但既然来了,就没有做逃兵的说法,每个人都咬牙坚持着,坚持着……
  最后在坚持不懈中,成功地从一名散漫的百姓子弟蜕变成一名“坐如钟、站如松、走如风”的军人。
  两个月的基础训练结束,方立安黑了整整一个色号,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之前,即便在村里干了一年的农活,她身上的书卷气息还是十分浓郁,任何看了都是文质彬彬的小白脸本脸。
  如今,方立安黑了点,也糙了点,一眼望去,多了份稳重沉静,少了丝文弱白皙,完全一个从稚嫩向成熟过渡的男人。
  方立安觉得,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别人会想家,她不会。
  老周家在她心里充其量是个类似于亲戚一样的存在,而在这个她已经准备好单身一辈子的世界,我心安处即是家。
  军营——一个她可以奋斗终生的地方。
  华夏——一个她可以终生为之奋斗的地方。
  方立安训练起来十分拼命。别人训练的时候,她做同样的训练。别人休息的时候,她还在训练。只要觉得还能坚持,她就不会放弃。
  挥汗如雨的时候,她总是咬着牙告诉自己,她是一名军人,必须有钢铁般的意志,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一次又一次,她突破自己的极限,成为一名闪亮耀眼的新兵。最后,因为新兵训练期间的突出表现,方立安获得了她军旅生涯中的第一张荣誉证书——“训练标兵”。
  基础训练结束后,新兵连的新兵们被分配至各个连队。方立安和其他四名战友一起被分配到了羊乡坪战勤连。
  羊乡坪地处深山,方圆百里荒无人烟,交通不便,条件艰苦。除了以自发电作为作战用电,其他方面都是不通电的。夜间照明只能用煤油灯、应急灯、或者手电筒。
  山上洗不上热水澡,常年下来,大家都习惯了用冷水洗澡。又因为战士们每天都要不间断地训练,所以冬天亦是如此。一桶凉水浇下来,那叫一个酸爽。
  没有电,不能洗热水澡,这还不算完,收音机永远收不到电台信号。
  除此之外,作战物资和生活用品只能运到七八里外半山腰处的羊山公社,靠肩扛背驮人力运输送到山里,这是战士们为数不多的野外活动之一。
  因为羊乡坪人迹罕至,少与外界交流,所以这里的生活异常单调、枯燥、呆板。
  虽然条件艰苦至斯,但部队蓬勃向上、斗志昂扬的浩然正气时时刻刻激励着连队里的每一个人。
  方立安来到羊乡坪后,被分配至雷达操纵员的战斗岗位。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奋苦练,很快跻身于作战尖子的行列。
  全国一百二十多个重要机场,近六百多个战略性地标的完整数据,各种气象条件下的地物、地形的回波、盲区、障碍,各类作战机种、机型的合练、转场的航线、航速、应急预案,以及途经本雷达探测范围的国内、国际航线……她全部熟记于心,运用自如。
  而达到如此傲人的成绩,方立安用了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不仅有着比旁人多出一倍的训练量,还增加了训练强度。风雨无阻,一天不落。然后,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两年。
  这两年,方立安每两个月给家里去一封信,信里还塞了一个月的津贴,老周家一半,她一半。
  刚入伍,工资不高,第一次拿到津贴只有六块钱。虽然少得可怜,但意义不同,真心舍不得花,也舍不得寄回去。
  等到第二个月,又发了六块钱,方立安才如数寄了回去。写信要有信纸、墨水、信封和邮票,信纸五厘一张,信封一分钱一个,邮票八分钱。因此,一封信的成本在一毛钱左右。
  要说以方立安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性子,她也没有多少话对老周家的一干人等说。
  但是,看着战友们为了节约成本,把信纸正反面都利用起来,写的密密麻麻,不浪费一丁点儿空间,方立安就觉得自己多少也该写满一整页。
  爷奶爹娘:
  见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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