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从今夜白——趙阿吹/瑾择
时间:2020-01-30 09:51:36

  这次你睡得太沉了。
  陆白压抑地咬咬嘴,转身准备走,碰上陈凯和黄不二,他们还没走,见到陆白,两人打正面招呼:“嫂子你刚刚那两拳可真出气啊,那小子太嚣张了居然使暗手段。”
  陆白没吭声,因为她看见了站在黄不二后面,正犹豫不决的杨米,还有个陪她来的女学生。黄不二说:“杨米同学是代表他们班级来看望路爷的,但人还没醒呢,等人醒了才能探视。”
  杨米眼睛有些红肿:“还没醒吗。”
  “估计明天就能醒,明天我告诉你。”
  “麻烦你了,谢谢。”
  “这没啥的,都路爷的同学。”
  第二天上午,她接到了老江电话,说路野醒了。陆白猛地睁眼,顾不得乱发,直接爬起来换衣服准备出门,牙还没刷,不管了。陆白兴冲冲地穿鞋开门。
  愣是没想到碰见彭淑英。
  她母亲站在门口,一身黑裙,戴着太阳眼镜,正要敲门的姿势。
  “……妈。”
  彭淑英对她这模样很不喜欢,摘下眼镜问:“怎么你就这样子出门?头发还没梳好。”
  “我去看望朋友。”
  “我有事和你说。”她看了看手表,“先进去吧,外面热。”
  彭淑英把眼镜丢在玻璃桌上坐下来:“就是这次高考,大学的事情,你填了什么。”
  “市中。”
  “市中?”她皱眉,“我不是说要报到上海那边的吗。”
  “都差不多,上海很远。”她们这块位置处于北方,去南边要花很多时间,陆白本身就抗拒这些,花时间的事情她不想干。
  “没关系,我这次被调任到上海总部,你也跟着我去就行。”彭淑英说得很快,像是在赶时间,“我已经和你爸沟通过了,以后我来养你,所以抚养权现在归我了,至于大学这事儿,我早前和你们班主任讲明。”
  陆白猛地愣在原地:“你说什么了。”
  “把你志愿改到上海大学,你大学期间我就安排你到我的机关实习,怎么样。”
  陆白说话冷淡:“你没权力修改我的志愿。”
  “我是你母亲。”彭淑英说得慢条斯理,“我当然有权利。况且你外公现在身体不好,现在在上海中医院养病,平常根本没人去看他,他对你挺好的,你去上海,他肯定高兴……你们老小辈的有多久没见了。”
  —
  医院。
  陆白推门进去,看见老江他们都在里面,吵吵嚷嚷的,就好像从前那样,杨米和另一个女同学也在,两人笑得腼腆,因为和陈凯比较熟,性子也放开了点。
  白色帘幕遮住了病床半边,她只能听见路野那种不耐烦的低沉嗓音:“别吵行不行。”
  她逐渐沉重的情绪慢慢放轻了些,就好像他是太阳,他是风,照得她通脸温柔,带着福音。陆白张张嘴,总算长松了口气。
  “嫂子来啦?”
  “快快快,请坐!”
  “嫂子来了我们就不待着了。”老江笑眯眯地推着陈凯他们离开,“你们慢慢聊啊。”
  杨米偷偷看眼路野,也没说话,和她朋友走了。
  人都离开了,陆白才过去,她一直垂眼,坐在椅子上后,视线落在少年打着点滴的左手背上,指关节那边不少蹭破了皮,她微微凝眉,觉得自己喉管涩得厉害。
  路野瞧她满脸严肃地坐着,预感女朋友是要发火了,少年伸手握住她手腕:“陆白。”
  陆白被他这举动吓到了:“你手还在输液,别动!”女孩把他左手好好地放平,有些手忙脚乱。路野总算弯嘴笑了起来,自他清醒,还没真正笑过。
  路野嗓音沙哑得厉害:“我听老江说,你揍了那家伙两拳。”
  陆白嗯声,倒热水递给他:“喝水。”
  “喂我。”
  “自己喝。”
  “我手没力气。”
  “……”
  整杯全喝光了,她抬眼,直接对上那双漆黑眼眸,陆白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她问他:“那你饿不饿,我做了炒面。”
  “我饿。”
  女孩把餐盒拿出来,筷子想递给他来着,路野眼神懒散地瞧着她,陆白就明白了,只能自己抓筷子喂他,她夹一筷子,他就吃一筷子,很饿的样子,陆白让他慢点吃。
  “明天你要吃什么。”陆白问。
  “玉米排骨汤。”
  “好。”她笑起来。
  路野怔一秒,拉她过来往自己怀里抱。
  “有伤。”她小心翼翼地挣扎。
  “没事。”路野有力地把女孩抱在臂弯里,沉默两秒,“抱歉,让你担心了。”
  陆白觉得眼酸,把整张脸都轻轻地埋在他身上,声音细软:“以后别和我说这个,要不然我不喜欢你了。”
  搭在她肩膀的力道加紧了些:“不说了。”
  陆白不知道怎么和他提那件事,关乎未来,她从来没想得那么认真过,她得去上海。
  陪着路野一直待到五点,一点都没腻。腹部那刀伤愈合得很快,就差脑门那伤,医生说差不多半个月就可以出院,陆白正在看书,他冷不丁地问:“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她顿住,抬头猛地盯着少年。
  路野笑起来:“都写脸上了。”
  “……”她这次诚恳了,“月底我就得离开这里了。”
  “去哪里。”
  “上海。”
  “去干嘛。”
  “上大学,在那里生活。”
  两人一句一言平淡地交流着,双方表情平静,根本看不出一丝波澜。路野脸色没什么表情,他又喊了遍女孩的名字:“陆白。”
  “嗯。”
  “那我打人的视频看到了吧。”
  “嗯。”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狠。”
  “嗯。”她说,“我和你一样,有人欺负我,我就打回去。”
  “你没我那么严重。”路野回答,眼睛深邃平静,看不到一点情绪,“你会顾及周围,我一点都不考虑这些,但我现在会考虑了。”
  陆白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说:“你去上海是很好的选择。”
  “……”她觉得喉管发痛,很痛,“你是这样想的啊。”
  陆白开门准备离开病房,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门被他嘣地死劲关上,陆白身形一顿,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快速掰转过去,背抵着门板,在他的禁锢下动弹不得,掌心炙热地抓住她细腰,路野的脸压下来:“我这样想的。”紧紧堵住了她的嘴。亲吻不断地落在她的眼睛、额头、鼻尖上,“要不然你还想怎样?”
 
 
第050章 
  这年盛夏热风, 为的清凉, 陆白穿了宽松黑短裤,搭配绿T恤和球鞋, 走在南城街道慢慢浪了一圈,她并没有为将来变故而感到担忧,因为前几年在各地流转早已经习惯,这次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她遇到了一个藏在心脏里的少年。
  彭淑英来电话催她这几天就去上海, 到时候也会安排熟人过去接她, 陆白情绪压抑,断断续续地嗯声, 想到三个月前的母亲, 她独自一人去医院看诊的背影,身体已经快要吃不消了,又因为彭雪的去世,抑郁症加重,彭淑英是个女强人,年纪轻轻打下的江山,导致圈内不少名人都知道彭淑英这名字,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身上担子比谁都重,难免会顾及不到两个亲女儿。
  她坐在长凳上昂头望着湛蓝天空,浓重的树荫搭在她上边,偶然有一阵凉风。远处的街道景象此时因为高温变得像浸在水里似的看不真切, 姜优撑伞跑过来:“陆陆。”坐她旁边,“今天好热啊。”
  陆白嗯声,把袋子里的矿泉水递给她:“喝点。”
  姜优道谢:“路野他爸爸去医院看他了,阿江他们也在的,好像还有杨米,最近她跑医院跑得好勤快呀,我们也去看看吧。”
  她滞了两秒:“不了。”
  “为什么呀。”
  “人太多,他会烦。”陆白简单地说两句,低头把弄着那圈红绳。
  两人说了会儿话,姜优早知道她要去上海生活的事情,感概高考结束该散的都散完了,陆白笑起来:“以后不有同学聚会吗,又不是不能见面了。”
  “话是这么说,但路野同学怎么办,你去了上海的话……”姜优说得越来越小声。
  陆白又沉默几秒,她想起前几天下午路野最后对自己说的话,回想起来胸口至今都是沉闷的,但她自己不能滞留不前,有很多事情需要她亲自去做。彭淑英说:“我不反对你谈恋爱,可你得想想你现在这个年纪拿什么谈恋爱,没经验没能力,你还小,把自己变得更好再去想别的。”
  彭淑英说得没错。
  她离开的那天没有对任何人说,除了姜优,姜优承诺不告诉任何人。彭淑英认识的一位律师正巧在南城办公,过来接她去上海,他叫顾明,年纪不大,二十七,人抵达公寓的时候,姜优已经在为她收拾行囊了,脸上满是不舍:“真的这么快要走吗,不和路野他说吗。”
  “不了。”
  顾明看眼手表:“我们走吧。”
  陆白点头。
  姜优目送那辆车渐渐行远,那刻她也不清楚,这一别是不是意味着永久不见了。
  驶向高架桥的时候,她手机震动了下,点开,是短信。
  【我们分手。】
  来源自路野的手机。
  醒目的一条,把她心脏戳得大洞,她看见带着温柔笑意的少年正背对着自己渐行渐远,他会慢慢长高,会有所成就,会有事业,会有爱人,会有家庭,会把她忘得干干净净。
  她早就想到会这样的不是吗。
  陆白关机后,之后几年就再也没碰过它。
  她与高中时期的人断得很利索,除了姜优,其他人再也没联系过。
  陆白很顺利地进了上海那儿的大学,她也认识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她把自己包裹起来,包成外表柔和的女生,看上去那么正常的一个女孩,在卧室拿镜子照自己的时候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陆白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的时候,也失去了什么。
  她没哭过,只是难过,难过的时候吃了很多东西,在大学胖了几斤,被舍友教育几句后决定改邪归正,认真减肥。
  有一次陆白走到了大学某处小山谷上,广播台正好放到某首怀念的歌,和她这段时间的心境十分相符,女孩眼睛一酸,立马蹲下去,把整张脸埋进膝盖上,就这么蜷缩了一个小时。
  外公身体很好,只是走路不稳当,每回见到自己外孙女可高兴了,护士都说老人身体都跟着好了很多,陆白当然高兴,每回来的次数也多。
  但自从大学毕业后,由于自身工作原因,陆白抽不开时间去见外公。
  今年距离她离开南城,已经过了六年时间,其中她大学毕业后两年,被调任到A市,陆白从身板消瘦的女孩子,长成了身材婀娜的大姑娘。
  姜优见到她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眼睛都瞪直了看她:“……陆白?”
  陆白刚打完官司,只能穿黑西装赶时间来见姜优。“不好意思啊,下午忽然有事儿。”陆白小跑过来,双手合十满脸歉意,“久等了吧。”
  “没,没事。”姜优笑着摆摆手,“我差点没认出你哎,你看起来好漂亮。”高中时期的陆白就长得特别清纯无辜,为此被不少男生误解。如今化了淡妆还一身工作服走出来的时候,简直是女强人。
  姜优感慨:“律师果然不一样。”
  陆白笑起来,打趣:“老师果然不一样。”
  姜优也笑起来。
  三言两语攀谈着两人最近的生活,姜优忽然提到了江涛:“我已经好久没见他了。”
  “你们俩……”
  “分手了。”
  陆白没再吭声。
  “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我折腾他干啥呢。”姜优忽然笑起来,抓了抓手里的冰镇啤酒,脸上有些熏红红的,“我这次被调到这里工作,以后咱俩就可以约着见面啦。”
  “真的吗。”陆白眼睛微微一亮,她听到了很高兴的消息,“你准备住哪。”
  “我准备买套房子,你住哪儿啊?”
  陆白报了小区。
  “啊,那我也住那边吧。”姜优看眼自己手机,忽然想起什么,问她,“哎我们高二班有个群,要不要拉你啊?”
  “不用。”
  “好吧。年前也有几个同学被调到这里,都想约着再聚聚呢。”姜优嘀咕什么,陆白没听见,因为收到了顾明发来的信息,她现在打的官司,因为牵扯到多桩家庭命案,所以时间耗费更多,之后姜优还说的什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看顾明就不错。”姜优嘿嘿地笑,陆白知道她意思,瞪了姜优,“现在不考虑这些,头大呢。”
  “官司不如意吗。”
  陆白无奈地笑着,和她碰罐喝酒:“可不是。”
  白天她只身一人去被害者家里调查取证,A市不怎么小,繁华热闹,有发展趋势,人当然全都挤了进来,被害者家住小区三楼,黄色警戒线拉条把大门紧紧封锁,陆白没犹豫,直接进去了。
  进去就闻见一股腥味,她皱眉,看见地上那滩血迹,桌椅被砸得粉碎,凌乱得散落在四周,门忽然吱啦一声响动,被人慢慢推开,在这所楼道里显得特别清晰,她脸色一凛,早不知道是谁过来的情况下只能躲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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