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从今夜白——趙阿吹/瑾择
时间:2020-01-30 09:51:36

  路野发现也没阻止,走得倒也缓慢。
  带着她拐了个弯。
  女孩脑袋里依旧在思考各种事情,差点撞上前面柱子,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扯住了她后衣领,现在肯定疼得红肿:“别走神成不成?”他笑着说,慢慢转移视线。
  陆白开口:“听班长说你家离我家挺近的,没想到都住在一个街道上。”
  “嗯,面对面的街。”路野把书包跨在肩膀上,走在前面,背影挺拔。
  陆白看了两秒,抬脚跟在他后面。
  周五放学的这天,孩子们聚在一起在街道上疯狂地奔跑着,三三两两地勾肩搭背,牵着小手唱儿歌,攥着掌心里一周攒下来的壹圆硬币,跑到便利店兑零食吃。
  此时街道依旧亮着万家灯火,冷风萧瑟,透入鼻孔甚至是骨髓里流淌的血液,陆白一时受不住,拿手快速捂住刺疼的鼻口,鼻骨肿块还没消掉,现在她洗口冷气都很费力。
  陆白看中了某家书店,貌似开着热气,在“要不和同桌告别去书店蹲蹲”和“要不然和同桌一起去书店”的矛盾选择困难症里,她开始自言自语:“去不去那家书店。”
  “不是回家吗。”路野在前面问。
  “我想买点书,路同学你先回家吧。”她继续捂鼻子。
  他就嗯了声。
  陆白见他答应了,抬步进了书店。
  他眼就盯着那只渐行渐远的小人影,身躯削瘦,却给自己撑起了片天,她能隐忍地过活,但并不代表一直会选择隐忍这两个字,那家伙很聪明,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什么。
  路野从兜里掏掏打火机,发现没烟了,就去了便利店。
  发现旁边有人吵架,一个女人对着一年轻女孩指桑骂槐,那女孩哭了起来,脸通红,老板过来劝解几句,老女人没完,正面指着女孩骂她娘的是小三,是八婆是畜生。
  路野就觉得吵,伸手,一把抓住了老女人的手腕,那手正要扇女孩一巴掌,他面无表情:“有完没完。”
  老女人瞧对方人高马大,脸色阴沉,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气势顿时怂了大半:“你谁啊,管这么宽。”
  “公共场合。”路野松手,声音懒散,“要么出去骂,要么走一遍警局。”
  老女人嘀嘀咕咕牢骚几句后,眼神尖酸冒火,拿着购物袋快速走了出去。
  那女孩脸红着道谢,路野根本没搭理,去了烟酒区转溜。
  他脑子却忍不住想起陆白在二楼被人在电话里骂的时候,她表情平静,眼里却透着一丝狠戾决绝,如果当时那个老女人站在她面前,他几乎会很肯定地觉得,陆白会动手。
  路野扯扯嘴角,发现自己有点奇怪。
  最后买了盒烟放在嘴里咬着,眼神黑沉。
  这时候黄毛哥来给他唠嗑来了,瞧刺青哥鼻青脸肿的模样,就知道肯定被人揍了。
  路野瞧见他那模样,拧了眉:“没空。”
  “路爷!”黄毛哥指指后面骚动的人群,“那几个家伙一直追着我!不是我想给您添麻烦啊。”
  那群人有四五个,拿棍带刀的,领头羊是隔壁高中的痞子,李常这家伙经常找南城高中的麻烦,还专收保护费,有次李常带人威胁了两位南高学生,给路野撞上了,碰巧路野当时心情也超级不好,眼神都能秒人似的,过去直接把李常鼻子给打断了。
  为此他被学校停课三周,刚好是开学那会儿。
  李常鼻子到现在还没恢复,看见路野就想到自己的屈辱史,让他以后怎么在小弟里混,他眼神挑衅地瞪着他:“好久没见啊你,这黄毛你的人?”
  “不是。”路野说得面无表情。
  “路爷!!!”黄毛给他跪下了,“我帮您做事!我帮您做!”
  “说好了。”
  “说定了!不就会可能被抓紧牢里吗,总比被他们打死强。”黄毛抱他金大腿。
  “不好意思。”路野把视线转向李常那边,慢慢地说,“现在是了。”
  黄毛看见李常那群小弟往后快速缩了一步的颤抖腿脚。
  那模样肯定很怂。
  —
  一进店里她仿佛找到了活回来的感觉,暖气十足。
  这时候店里还有七八个顾客,坐地板靠墙壁的都有,桌子上的书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根本没地儿坐种类倒是很多,书屋却添了某种说不出来的杂乱感。
  “坤哥!结账了!”有个家伙朝楼上喊。
  大约过了十几秒。
  “坤哥!结账!”那家伙又喊了句。
  又经过十几秒。
  “喊什么喊。”老板声音跌跌的,从二楼慢腾腾走了下来,是位二十八九岁的老叔,皮肤黝黑,嘴上胡渣,长发直接往后扎成了小马尾辫,他左脸颊旁边留着一个倒三角的刺青,嘴边叼着香烟,给结账后伸手打了那家伙一脑袋,“别这么大呼小叫,当这里酒吧啊。”
  “坤哥,我知错了知错了。”
  “滚回去,别老来装逼。”坤哥把书丢给他。
  “每天都来,要不然怎么套姑娘。”那家伙笑笑,“那我这回就走了,明儿个见。”
  老顾客对老板都彬彬有礼的样子,看来这位坤哥在这里像是挺有名气的,坤哥说别吵,那边立马安静了,坤哥说别开窗户,那窗户立马被人关了。
  倒感觉坤哥是顾客,那群顾客是老板了。
  陆白想想,拿书准备坐地板上看。
  坤哥就看见了陆白,身上的那件校服,哟了声:“你也是南高的啊。”
  她原本就在盯着坤哥看,现在被对方一喊,显得尴尬了,她点点头:“哦,嗯,是南高的。”
  坤哥眯眯眼笑起来,态度温和:“我一个弟弟也是那里的,之前犯事,今天刚去学校报道呢,你是高几的。”
  “高二的。”
  “和他一样啊。”坤哥又笑声,“几班的?”
  “二班的。”
  坤哥哎哟声:“有缘啊,他也二班的。”
  “……”觉得越来越蹊跷的陆白,冒昧地问了声,“那请问老板的弟弟叫什么呀。”
  此时书店推门被人打开,伴随着坤哥“我弟弟回来了,二班的你俩肯定认识吧”的那句话。
  她扭头瞧过去,看见路野把书包丢在坤哥面前,着手拿来瓶水,揭盖就喝了口,瞥着眼问老板:“你又在和谁捣腾。”嗓音有浓烈的磁性,含带着慵懒散漫。
  陆白瞧着他,张了张嘴,愣是没说话。
  想起刚才问他要不要来书店那句话,陆白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真有点尴尬,谁会想到这里是他的地盘。她忍住没捂脸,在路野无声的对视下,朝他软软地一笑:“好巧啊路同学。”
  “……”路野面无表情地瞅着她,一副“刚才见过面”的神色,此时被陆白完全无视,她依旧眯眼笑着问:“我没想到你还有个哥哥呀,这样看起来你俩真像。”
  路野反应断了下,手里的矿泉水瓶啪叽下掉在地上,他慢节拍回话:“什么真像,我和坤哥不是兄弟。”
  “……”
  刚刚还说你是他弟弟。
  此时老板温润开口:“其实是认的。”
  “……”
  这世道是怎么了,为什么总给她难堪。
  陆白摇摇头。
  真惨。
  被继母说还要被人尴尬死。
  典型的尴尬车祸现场,今儿个被她碰到的可不止两三次了,陆白觉得今天不是自己出门逛街的黄道吉日,真的是很惨烈。
  老板邀请她到隔壁书屋坐坐,推开门一个人都没有,整齐简约的书桌木椅,装修安静雅致,她很难想象那个杂乱的书店里面居然还有个这么漂亮的读书室。
  “这是路野布置的。”坤哥拿来热水,递给她。
  陆白道谢,脑子里还在转动“他居然会这种艺术布置”的疑问句,还不忘夸奖句:“路野真厉害呀,这弄得这么好看。”
  坤哥听得果然高兴:“你鼻骨是不是被撞伤了。”
  陆白没想到还有人能瞧出她鼻骨肿胀:“您怎么知道。”
  “我之前学过医生。”坤哥笑笑,“多喝点水吧。”
  “嗯,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路野的朋友。”
  “……”
  陆白没吐槽“谁和他朋友”这句话,想想之前他对她做的尴尬事还不够多,不可能朋友。
  陆白笑笑。
  这辈子都不可能。
 
 
第006章 
  陆白坐在木窗旁边看书,开窗透了点气。结果隔壁是家拉面馆,香气扑鼻的浓烈汤底,阵阵地透进来,她闻得肚子饿,才想起刚才聚会根本没吃什么,也想起被弄了身番茄汁的短袖。
  咦。
  这番茄汁怎么整。
  此时路野拎了桶纯净水进屋来,只见他换了件黑短袖,衬得胸膛宽阔腿脚纤长,活脱脱地像个邻家大哥哥。
  如果没有那种全家欠他七百万的表情的话。
  陆白说不出哪里紧张,动作有些不自然地翻书。
  结果路野看也没看她,打开通往二楼的小门,腿脚利索地上了楼,二楼是他和坤哥的老屋子,三室一厅,空间很大,换好桶装水后,路野去阳台拿晒干衣服,叠衣服的时候看见五指关节处凝固的血块,他顿一秒,想到什么事,兜里手机震动起来,是黄毛,他接通:“嗯。”
  “说真的,要是被警察逮到了算你啊。”
  他嗯声,索性把衣服丢在床上,拉开窗帘,风都没办法吹动他那头板寸,路野滞了两秒:“”
  此时陆白伸脖子往走道瞧了眼,黑森森的,根本看不见阶梯,最顶端的房门微微敞开着,光亮透出来和黑暗交融在一起,她看了会儿,听见二楼隐隐约约踩响地板的脚步声。
  她重新坐回位置上,又闻见那股汤底香味,明明把窗户关上了,陆白肚子咕噜地叫了声,尴尬的是声音很大,最尴尬的是路野刚好下楼。
  陆白平静地瞧着他。
  他也面无表情地盯着陆白。
  “要吃出去吃,这里不允许点外卖。”路野坦诚地说了句。
  “……”
  陆白敢断定这家伙的情商一定是负数。
  陆白:“噢。”
  陆白看见他手旁摆着医药箱,路野坐在她对面,他把面前那那堆书清理掉后,打开箱子翻出了两三瓶药水。
  她这时候才看清对方的右手关节处凝结着血块,她惊了下:“被打了吗。”
  路野稍微顿了下,看着那小家伙的脑袋在自己面前一摇一晃的,眸色暗沉起来:“……倒也没。”
  刚才揍人的时候五指关节蹭到水泥墙面,破了皮。他现在想想,因为那破事黄毛才答应他做事儿,还算不亏。
  他拿绷带紧紧缠住五指后,撕了白胶带粘住末端,收拾好药箱,眼睛低垂着没什么表情,好像是准备不当她在这里,过两秒,他掀开眼皮子盯着那女孩,发现她正低着脑袋,看那本关于土星坠落的故事。
  那本他看了不少遍。
  “‘被人打了吗’,然后呢。”他问。
  “然后。”陆白抬头,瞪着眼睛看他,“没了吧。”
  “然后呢。”他慢慢问她。
  “……”看来是非得让她说句话缓解缓解尴尬,陆白也不是个傻子,能瞧出他现在情绪不怎么激昂,甚至从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耐烦,嗯,自己有那么厉害居然还能看出对方心理情况?她顿两秒,“然后,我回去了。”
  路野盯着她:“顺便把书放回原位。”
  陆白:“……”
  陆白回得面无表情:“噢。”
  等了几秒,她准备拿书出去,想起那件被蛋糕弄脏的衣服,少女脚步顿住:“对了,你衣服服放进干洗店了吗。”
  “嗯。”男人面无表情地说着,“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少女笑眯眯地挥挥手,“我只是想问问你附近干洗店在哪里,我刚来这里根本找不到路。”
  “……”
  路野坐在沙发上,瞧了眼站他面前少女,此时此刻,她向他笑着眨了眨眼。
  这让他联想到今天上午同桌向她眨眼的情景,柔和睫毛软软地在眼皮间眨动着,葱白手指轻轻夹住笔端一角,明眸善睐,表情却透着一副“关我屁事”的厌世情绪。
  特别是她以为周围都没人的时候,那会儿是下午大课间,那张“关我屁事管你鸟事”的厌世表情表露得明目张胆,把笔一丢,双手插兜,背脊往后靠着桌边,一脸平静,和上午维持同学关系的少女成了反比。
  看得他脑袋酸胀。
  —
  回到家里,开门,里边没动静,刘素梅可能已经睡了。她进屋拿了换洗衣服,再进浴室洗漱,大概用了半小时才出来,经过刘素梅卧室的时候,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样子是在打电话。
  那头的刘素梅哭哑哑的:“我嫁过来就是受这罪的吗,当了后妈还得受别人眼光,那孩子总是离家出走,邻居肯定没少在背地里骂我……她才不是我的女儿,缺心眼的软柿子,要不是他爸,我早把她赶出去了……我不要,忍着做什么,能当饭吃吗?”
  是不能当饭吃。
  陆白没听完,她知道剩下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她进卧室写完作业,已经过了十点,她很清醒。很奇怪,明明瞌睡虫折腾了她一下午。
  热风嗖嗖地吹进来,陆白整理好自己的银行卡后准备上床睡觉,结果在大半夜,肖木不断发来信息,说什么那么早走都不和他说声,硬是没打电话,可能是喝高了,口齿不清的模样,也怕打扰她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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