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迟蔚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自己无言以对。
赵翊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迟蔚诧异：“怎么？”
赵翊眨眨眼，眼神黑亮清澈，无辜得理所当然：“在安慰你啊，你是不是害怕？”
迟蔚知道他是好意，又有点哭笑不得：“就这样安慰？”
“有研究表明，拍肩膀是最常见的表示安慰的肢体语言之一，剩下两种是揽胳膊和抚后背。鉴于我们认识还不到两天，人对于跟自己不算熟悉的人会想要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我认为拍肩膀是更适合现在的情景的方式。”
迟蔚：“……”好的我知道了，心里有点暖又很想吐槽是什么情况！
赵翊又想起什么，补了句：“待会儿你可以站在我身后！”
迟蔚：“……”
张慕妍：怎么隐约有种被塞了口狗粮的感觉！而且这狗粮的味道也太诡异了点吧……
三人很快来到那扇门前，发现那门并没有上锁，轻易就能打开。
打开灯后，迟蔚略略松了口气。
没有想象中犯罪现场一样的恐怖场景，这房间看起来比之前的那间还要大一点，也是一模一样的雪白墙壁和地砖。
只是，如果说之前那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严谨的实验室，这个房间则看起来像是医院病房。
看了房间的陈设后，迟蔚刚刚略微放松的心情又重新紧绷起来。
房间里整齐摆放着不少病床，一式的雪白床单，每张病床前都有一台仪器，看起来像是电视剧里监测心跳血型的那种。此外病房角落还摆放着不少医用仪器，迟蔚完全不明白功用，只觉得好像很高大上。
迟蔚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病床前，发现这床竟是自带绑带的那种。
她脑补了一下病人被五花大绑在这床上动弹不得的模样，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下一秒，另一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这里有十二张病床！”
张慕妍也惊呼出声：“真的是十二张！一人一个吗？太吓人了！”
迟蔚捂住忍不住也想跟着惊叫的嘴，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这些病床莫非就是给我们准备的吗？为什么啊？”
她忍不住回想起带着那个假面绅士的古怪行径，一边下意识地在分析：“我们之前在他的房间看到了那些药理学的书，难道他是个变态的医学怪人，要拿我们做实验的那种？”
张慕妍越想越觉得对，点头如捣蒜：“没错没错！肯定是这样！所以，这个所谓的自杀俱乐部就是把人骗进来给他当实验品啊，太可怕了吧！”
赵翊面沉似水地在房间内环视一圈，径自走到一侧角落：“这里还有一扇门！”
迟蔚跟张慕妍闻言又是一惊，也迅速朝他靠拢。
赵翊伸手转动那门的把手，发现这个门是锁着的。
他拿出假面绅士的钥匙串，略翻了翻，挑了把钥匙去开门。
门应声而开，这次不用他们摸索电灯开关，门内的房间是亮着灯的。
这个房间比较小，看起来只有之前那间“病房”的一半。
仍是雪白一片不染尘埃的装修模式，但灯光略暗，衬得整个房间带了几分惨淡。
房间正中央放了一张跟外间一样的单人病床，床边立着一个大书架，摆满了书。角落里有一张银色书桌，桌上放着台电脑，一侧整齐码着一些文件和资料。
书桌前有一个人，见他们进来，抬头跟他们对视。
那是个苍白瘦弱的长发女人，年龄感有点模糊，只下垂的嘴角和唇边的一道法令纹显示出她大约并不年轻了。
也许是由于长期待在室内不见阳光的关系，她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脸色没有一点血色，头发微黄，不见光泽。
她戴了副黑框眼镜，动作和表情都有些迟钝。一双眼睛倒是很亮，带着警惕的目光透过镜片直直看着他们。
她开口时，暗哑的声音里带着防备：“你们想干什么？”
迟蔚觉得不用她自我介绍，自己就能脑补出一个高智商学者被歹人囚禁在地下室，强迫她搞研究的故事。
迟蔚脸上带了点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一些：“你别紧张，我们是……”
她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旁的赵翊打断：“我们是自杀俱乐部的成员。”
迟蔚挠挠头，也是哦，这人也是NPC，自己的玩家人设不能崩，总不能说他们是来解救她的吧。
她干笑一声补充道：“是啊，我们是自杀俱乐部的成员，散步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下室。”
“散步？”女人脸上疑惑神色更甚。
迟蔚也知道这个说辞实在不太可信，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借口了。
赵翊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串：“我们在院子里散步时捡到这串钥匙，又看到这里有个地下室，出于好奇，便进来看看。”
女人点点头，也没接话，只神色木然地转过身，继续看她的电脑。
张慕妍忍不住问：“那个……请问，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是谁把你关在这儿的？假面绅士吗？”
女人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了张慕妍一眼，点点头，然后冷淡地开口说了两个字“李静”。
看来这是她的名字。
叫李静的女人惜字如金地闭了嘴，低头看电脑。
迟蔚也忍不住发问：“那个假面绅士是在做什么非法实验吗？外面那些病床和仪器都是干什么的？跟我们有关吗？”
女人的视线这次在迟蔚脸上停留了更多一点时间，她仍是一副木然得近乎呆滞的模样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今晚就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比直接回答更让人心里发毛。
赵翊盯着她书桌上的资料和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笃定：“你在做对比分析？是关于什么的？新型药物的一期临床试验？”
话音刚落，女人蓦地抬起头，直直看向赵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疑：“你是医生？”
赵翊摇摇头：“不是。不过并不难猜。”
他随手指了指书架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那几排书：“几乎都是医学类书籍，大部分跟肿瘤癌症的治疗相关。”
他又指指她书桌上的资料：“抗体药物研究类的资料。”
他努努嘴，示意迟蔚她俩看李静的电脑屏幕：“实验结果对比分析图。”
说完，他清亮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暗沉的光，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是新型药物的研究人员？为什么要在这里做实验？谁是你的实验样本？那些自杀俱乐部的成员？”
女人静静跟他对视，末了移开目光，幽幽叹了口气：“你们也看到了，我也是被关在这里。我没得选！”
赵翊的一贯冷静清淡的声音里带了点恼怒：“什么样的新药？抗体药物吗？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新药在用于活体实验前要做多少前期研究？这种新药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副作用你能控制吗？”
李静的肩膀陡然下沉，整个人被抽空到脱力似的佝偻起来。她一只手虚弱地扶着前额，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声音颤抖得不像话：“我当然知道。可是这些新药物想要进行人体实验要经过无数次动物样本实验，还要经过上面的层层审批，太花费时间了，他们等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真的没办法……”
第011章 新手村（十）
赵翊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里的关键字：“‘他们’是谁？”
李静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几分：“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都是那个假面绅士直接跟他们联系的。好像是海外的某个财团……据说是某个大人物得了绝症，想要尽快制出特效药……”
听到这里，迟蔚他们也已经捕捉到足够多的信息来脑补出事件的真相了。
迟蔚一直知道医学界的科研工作开展起来并不容易，每一个新药的研发必然伴随着长期的研究开发。即使制出了成品，在面试之前也需要进行大量的活体实验。一般是现在白鼠之类的动物上进行对比实验和反复改进配方，等配方稳定安全之后再开始进行人体的实验，通常要进行多期实验后确认副作用较小才会正式得到批文投放生产。
人体实验中最有风险也最容易出事故的当然是一期实验，毕竟是从未在正式使用过的药物，直接作用在人身上，出现各种难以预料的副作用的概率很大，甚至有死亡风险。新药的一期实验的参与者通常是身体健康的有偿志愿者，但由于副作用和风险的未知，尤其是抗体药物，对健康细胞会有伤害，这样的实验样本不好找，所以有些新药品的研究很难开展。
看来他们遇到的就是这样一群私下进行新药非法一期人体实验的人。
某个身患绝症的大佬急需研制出新型特效药救命，可是每一种新药从研发到最终安全投产的时间太长，光是等待相关机构审批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于是他让假面绅士安排了这样一个“自杀俱乐部”来帮他试药。
迟蔚心里一阵发凉，不由得开口质问：“那些之前参加自杀俱乐部的成员，其实是被你们骗过来试药的吧？那些药根本没有通过审批对吗？否则你们完全可以公开征集志愿者。”
李静艰难地点了点头：“等待审批太花时间，而且他们也没有经过足够多的动物实验……”
即使一直都知道这不过是游戏，他们只是在参与剧情而已。可眼前的一切都太过真实，无论是场景、感官还是接触到的人物，都像是活生生存在在自己周围的，迟蔚不由得生出满满的怒意：“你们这是非法囚禁和虐待！”
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之前那些成员最后的结局，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不……不仅如此，那些人——他们最后都去哪儿了？你们这是在谋杀！”
李静双眼睁大了一些，眼珠却显出一点麻木的冷淡：“谋杀吗？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参与实验，记录实验者的状态和数据分析……”
“不！这不是一般的实验，”赵翊忽然开口，声音清朗，此刻却隐隐透出一丝怒意：“在实验之前你们就很明白参与者可能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是什么药物？如果是抗体药物的话，可能出现的副作用除了常见的腹泻和结肠炎，皮肤和内分泌系统也很容易出现各种损伤，甚至肝脏、肾脏和胰腺等脏器都有可能发生不同程度的病变，甚至有猝死的概率。这样的结果你们早有预料，却还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
李静木然的神色终于松动，她纠结着一张脸，无奈地摇头：“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被逼的……”
张慕妍闻言也愤怒地提高声音：“为什么不揭发他们的罪行？你这是助纣为虐，你也是帮凶！”
李静双眉紧锁，把整张脸埋到手掌中，肩膀微微抽动，似乎在哽咽：“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我要怎么揭发？我被关在这里已经一年了……而且——”她从掌心抬起一张布满泪水的脸：“他们抓了我儿子来要挟我，我没得选！”
迟蔚感受到她声音里讶异着的痛苦，一时愣住，心里五味杂陈，对眼前这个苍白瘦弱的女人再说不出指责的话。她是被控制的木偶，是别人手里的刀，真正需要谴责和制裁的是另一群高枕无忧的操纵者。
三人平复了一下情绪，直接跟NPC对话确实太容易入戏，他们用目光交流了一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迟蔚想了想，问李静：“你要不要先跟我们一起出去？我们会找机会报警……”
李静擦干泪水，又恢复了之前的木然神色。她摇了摇头：“不！”
迟蔚不解：“为什么？”
李静转身面对自己的电脑屏幕，把刚才碰歪了一点的键盘恢复原位，又调整了一下鼠标位置：“我儿子还在他们手上，我不能冒险。何况，你们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迟蔚跟张慕妍和赵翊对视一眼，一齐离开了李静那个小小的房间。
三人离开了NPC的视线范围，终于可以以玩家的身份开会。
张慕妍是个火爆脾气，她烦躁地在一排病床前踱来踱去，不时还朝某张病床的床腿踢上一脚：“你们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这些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迟蔚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的人生几乎一帆风顺，从小在父母亲人的呵护下长大，她聪明乖巧，又长得漂亮，虽然成绩不算拔尖，但也有一些艺术天分，顺利考上舞蹈学院，生命中经历过的最大恶意也无非是排队是被人插队或者逛街被偷了钱包。像这种直面世间最险恶事件的时刻她从未经历过，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枉顾别人的生命任意做这样残忍无道的事，愤懑之余也有些无措。
她本想像张慕妍一样把内心情绪宣泄出来，可是，好友相处久了就是这样，一个人率先发了火，另一个人就自动扮演起了灭火的角色。
“你先别气了，主要是气也没用。我们的任务是完成游戏，离开这个诡异的游戏世界。”
赵翊看了她一眼：“没错，不要忘了我们的玩家身份。”
张慕妍拍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一点：“对哦，我们特么就是来做游戏任务的，我怎么入戏这么深！”
迟蔚拍拍她的肩膀，又看看赵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想办法告诉其他人真相，将坏人绳之以法？”
赵翊看着小姑娘清凌凌的大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你们还记得我们的新手任务吗？”
迟蔚摸摸下巴，回忆了一会儿：“成功参与超过80%以上的剧情并在答题时正确提交必答题答案？”
赵翊点点头：“没错！你们有没有发现，从见到李静的时刻起，我们的进度条就变成了75%。”
迟蔚被他提醒，这才想起去看进度条，果然是75%。
张慕妍有点兴奋：“太棒啦，里80%只差一点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