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这个东西还是要看家长,家长好了,小孩子差不到哪里去。”李瑞珍说“他们一家不是教授就是学者,从小接触的都是这样的圈子,长大了自然也在这个圈子里。长辈如何处事的,我们自然就会跟着学,不都是这么长大的吗,爸妈是我们的第一个老师。”
这话众人认同的,这话安文侑不认同。
两姐弟去吃海鲜了,也没特地选什么餐厅,制作组的餐厅那片正在拆迁,他们换了条热闹点的街道,找了家餐厅就进去了,坐在户外要了两杯白葡萄酒,边喝边聊,边等菜上来。主要是安文侑聊,安文姝听着。安文侑还在继续他那个‘我们’的计划,安文姝秉持着不能拐带人家儿子的想法,让安文侑先打电话给爸爸,爸爸同意再说。
安文侑拒绝,爸爸才不会同意呢“他肯定跟你一样,问我为什么不修双学位。”翻了个白眼“双学位是那么好修的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卡住,望着安文姝沉默了。
安文姝疑惑的看着他,安文侑纠结了一会儿,问了一个早就应该问,但现在才想起来的问题“你在这里,你是灵魂,那她去哪了,去你的身体里了吗?还是你们两个融合了?”至于那个‘她’是谁就不用解释了。
这个问题安文姝还真没办法回答“可能?”
“啧,你们两没一个能让人安心的。”安文侑吐槽了一句“不过那家伙就算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说着又担心“你的那个身体是好的嘛,我是指会不会缺钱花,家人呢,家人好相处吗?你是做什么的啊?多大了,对了,之前说93年的对吧,啧,有点老。”勉强的很“也行吧。”说完看向安文姝等着她给自己讲‘姐姐’会如何。
算到现在是第三世的安文姝第一次被人家这么问,感觉有点奇怪,但也不讨厌,挑能说的给安文侑说了。
首先是生存问题,钱肯定是不缺的,安文姝难得跟人炫个富,开玩笑的跟安文侑说自己很有钱。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富家子弟问她,富可敌国吗?反倒把安文姝给堵了,敌国有点困难,但安家现有全部财产加起来应该都没有她的钱多。
安文侑不信,不是不信安文姝有钱,是不信她清楚安家多有钱,他们家可是拥有首尔大外围一条街的,几乎圈住了首尔大,地都是他们家的,江南八十年才开发,小学和中学、高中校园搬迁,政府补偿一笔,家里又买了不少,光地他们家就有不少。这还是只是他知道的,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呢,安文姝就算有‘她’的记忆也未必就准确的知道安家有多少钱。
这话安文姝无法反驳,但是“只比金钱方面的产业,你们家跟三星李家比,相差多少?”
“很多吧。”安文侑对钱没概念归没概念,常识还是有的“我们又不是财阀。”学阀同财阀虽然只差一个字,但光看财力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安文姝笑了“我是。”
正在喝酒的安文侑被酒水呛的连声咳嗽,哑着嗓子问她“你是什么?”
“财阀。”安文姝表示“按照韩国的算法,我就是那个国家的大而不能倒。”
无话可说的安文侑伸手让‘大而不能倒’继续装13。
已经装完了的安文姝也就是跟他闹闹,说笑的“除了钱之外,别的那位小公主应该没兴趣。我没有家人了,朋友算有一两个,但应该是小公主不喜欢的类型。如果她真的变成了我,那她可能要重新交朋友了。”如果她能活着走到阳光下的话。
“什么是不喜欢的类型?”安文侑问完发现不对“没有家人是什么意思?”看她只笑不说话一下坐直了“一个都没有?全部?”
安文姝笑着点头“孤家寡人。”比起安文侑的堂皇,她很平静,可她的平静在这样的对话里多少有些突兀。
“可是...”安文侑有些慌“不是,你不是93年的吗?”
目前95年生曾经93年生的安文姝表示,还有很多03年甚至13年,哪怕是他们吃饭的这一秒出生的孩子也有很多就只有自己活着,没有任何家人。安文侑呆滞数秒,嘴角拉平看着安文姝有些无措,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
安文姝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刚准备跳过这个话题往下,就听安文侑问......
“那你有恋人吗?”
安文姝:“......”
安文侑:“不能说?”
安文姝笑了“没有,只是觉得你接受的是不是太快了。”
“一点都不快!你们就瞒着我,忘记了吗!”安文侑对这点可还没过去呢,不过“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可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家了?”发现安文姝没听懂,给她解释“我其实不太有概念你们是两个人了,我觉得爸妈也没有概念,要是有的话,至少得给她立个石碑?”话音刚落自己扇了自己个嘴巴,不轻也不重,懊恼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着急改口“我是说,我们都没办法把你们完全当两个人,你要是不回家爸妈,妈妈肯定会难过。李女士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
完全不介意这件事的安文姝说“这个我没资格介意,我还用着她的身体呢。至于回家,很抱歉,高反的障碍之一就是我没有同理心,比起你们我更在乎自己。我......”
“人都在乎自己,这有什么的!你别老说高反高反什么的,成天拿它当借口。”安文侑让她别乱说话“还有什么叫她的身体,我能说她,你怎么能说,那就是你!”有些失落的看着安文姝,眸光是虚的,与其说是在看安文姝不如说是在通过安文姝看那个不存在的灵魂“我有点乱,即觉得你就是她,又觉得我要是那么快接受你就是她,但你又不是她,那我姐怎么办。安文姝那家伙得多难过呀,我们就这么接受你了。这事要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很难过。”
“你有那家伙的记忆吗?”
“有。”
“什么都记得?”
“理论上是这样,但碰到很细碎的事情就不一定。”
“像海马体错乱?”
“像看电影的时候不会详细描述主人公吃的每一顿饭。”
安文姝举例说明“安公主的人生电影,所有精彩的画面让心情大起大落的情节我都记得。但详细到每天晨跑时发生的一些有的没的就得碰运气,大部分想不起来。”
安文侑叹气“你这么说,我更混乱了,你到底是安文姝还是不是啊。”说完发现不对“安公主?你对她的称呼是安公主?什么鬼称呼,那么少女心吗?”说好的高反呢?
拥有高反设定的安文姝笑道“作为参考,我对你的称呼是小王子。”
一脸恶心的安文侑无语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你自己又是什么,水晶公主吗?”
安文姝摇头轻笑“我是安文姝。”
安文侑一愣,突然开口“听着真帅。”看安文姝不解,讪笑“就是不管是王子还是公主,女王还是国王,你都不屑,你是安文姝,只是安文姝。好像我是安文姝这句话就比任何头衔都要厉害的样子,那不是很”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掩饰尴尬“就...很帅。”
安文姝笑了,托着下巴望着安文侑,傲娇的小王子果然很有意思“你也很帅~”
“当然~”安文侑脑袋一昂“这还用你说~”
安文姝呆了半秒,大笑,弟弟果然很有意思~
第七十五章
热带海岛上自恋的弟弟夸假冒伪劣的姐姐帅气的时候, 寒冬凛冽的首尔岛上, 一对祖孙正在下期。
屋外下着小雪, 零星的雪花飘落在窗台上, 屋内暖气足, 盘腿对坐下棋的祖孙,孙子脱了西装外套, 衬衫的袖口卷起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严肃正经的味道放松下来书卷气就出来了。爷爷穿着居家服,衣服穿久了洗的有些掉色,袖口松散了点搭在精瘦的手腕上, 显得老人皮肤都跟着发皱。
两人侧面的墙上挂着电视, 电视开着放着晚间新闻,新闻上放的正是刘正宇的介绍, 这个突然冒出来打破僵局的人对公众来说是横空出世,对下棋的人来说则是一枚进行准备的棋子。安文姝的一手闲棋即将排上用场, 而安昌建的一手闲棋正在被使用中。
右手抓着一把白子来回拨弄半天的安文瑒一直到晚间新闻放完了,对着棋盘叹了口气“我认输。”
老爷子乐呵一声食指点了点棋盘的右下角“早就该认输了, 看不清局势。”那里就是安文瑒的败笔。
大孙子在爷爷这里就小时候刚学棋靠耍赖赢过两盘, 后来就一直输到现在, 也习惯了,老实的关了电视跟爷爷一起复盘, 看他到底走错了多少步,又是从哪来就掉进了老爷子的挖好的陷阱里。安昌建带着点小骄傲的挨个给孙子指出来,然后让没用的孙子收拾好棋盘, 自己优哉游哉的靠在一边抽烟。
边收拾棋盘的安文瑒让爷爷少抽点,要不然奶奶该不高兴了。
老爷子就烦他这样“你爸一根筋,你也一根筋,你们不说不就完了么,脑子也不知道这么长的,看看我们文姝,就不会跟我废话。”
被怼了一句的安文瑒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到,他总不能跟爷爷回嘴,这位一张嘴走天下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别说刚不过就算刚得过这也是亲爷爷,有什么可刚的,说了,听着呗。
安文瑒是真烦他这样,孙子没出生的时候烦儿子,学习学的脑子都不好了,孙子也这样,一对脑子不好的,时不时的气得他肝疼。老爷子叼着烟手肘搭在膝盖上,那坐姿要是安文姝在立刻就能明白安文侑那大佬的姿势是跟谁学的。大佬坐姿衬的收拾棋盘的安文瑒跟小可怜一样。老爷子余光瞄了他一眼,撇嘴后悔,安文姝怎么就不是自家姑娘,面前这玩意儿哪来的!
关于安文瑒哪来的这个生物学上的‘秘密’是无解的,爷爷把孙子叫回来又不是研究这个的,问安文瑒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安文瑒边收拾棋盘边跟爷爷说进程,大差不差小问题肯定有但不用老人家动手,他们照顾的过来。安文瑒耷拉着眼睛抽着烟听着,等他说完了,问他安文侑去了安文姝那边没有。
“早上就到了。”安文瑒盖上棋子盒,问爷爷“为什么您让我把安文侑骗过去?”
“会不会说话,什么骗过去。”安昌建觉得自家大孙子特别糟心“谁让你回国的!”
‘你。’“我爸。”
“那你爸呢!”
‘你不让他回国’“去新加坡了。”
“去新...”安昌建一顿“你别跟我这打岔!”
‘打岔的不是你吗?’安文瑒老实点头“是。”
抽了口烟勉强压火的安昌建自己打了个岔“我跟你说,没有文姝之前你就很没用了,现在有了安文姝我更看不上你,老实点,知道吗。要不然这个家长的位置我直接就教给她了,有你什么事,你爸都没份,那是我们家的金凤凰!”
安文瑒到底没憋住“爷爷,她也看不上您。”说完就被打,超级响亮的一巴掌,因为是盘腿坐着,老爷子又打在脑门上,直接被打翻了,躺在地板上干脆不起来了“她还小呢,满打满算今年也才二十三,您折腾她干嘛。”
“怎么跟我说话的,规矩呢!起来!”老爷子踹了安文瑒一脚“知道什么啊,就瞎说。我干什么折腾她,有这个功夫折腾你们谁不好。你当那孩子好欺负的,逼急了能把整个安家捆成一团填了汉江,你拼什么给人家出头,你算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都不算的安文瑒老实爬起来跪坐在老爷子对面,认真的同爷爷说“按照您的说法,那您就更不应该那么做。不管是文姝还是文侑都还小,还是个孩子呢。我爸真不行还有我,我不行还有文昊,文昊要是也不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总不能硬推着孩子出去。”这话早在安昌建让他去找安文姝的时候他就想说,但...现在说也一样“这不是做事的方法,更不是您教我的,君子端方,庇护弱小照顾亲友是天职,您在违背您自己的规矩。”
‘啪!’
第一巴掌下重手,安文瑒脑门都红了,但那不叫打。第二巴掌力道要轻的多,但这次直接打在脸上,这个才叫打,很严厉的责打。
安文瑒傻了,多少年他没被动过手了,真真正正的动手。
“坐好了。”
老爷子的声音平淡,安文瑒刷的就坐直了,跪坐,大腿绷紧腰背挺直,脑袋低垂着,非常听话,虽然他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目无尊长,不该打吗。”安昌建扫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侧身暗灭烟头抖着烟盒拿出两根,一根砸在安文瑒的脑袋上弹落在地板。
安文瑒捡起烟攥在手心里,拿了桌上的打火机给爷爷点烟,等他把自己的烟也点燃,之前那巴掌就算是过去了,心里那点确实值得挨一巴掌的怀疑也消散了,本质上他根本不相信安昌建是那样的人,利用孩子给孩子下套的人。不是因为安昌建是他爷爷,而是因为安昌建是安昌建。安文瑒信任安昌建的为人,这个人不止是爷爷也是他的师长,他的一切都是这个老人家教导的,不管是君子端方还是家国天下,都是如此。
吐出烟雾的安昌建现在才算气顺了,给也就能糊弄糊弄外人傻孙子点明,他不是在利用安文姝,也不是想要给安文姝下套,他这是在养狼。安家之所以能成为安家,就是因为一匹匹的孤狼成群结队聚集在一起有了狼群,才有的家族。要不然安家一共也就安昌建一个人,他就两儿子,除了这两个儿子和儿子们生的第三代,哪有真正的安家人,早死绝了!
“你们这代活的太金贵,讲究尊严自由所以我教你,君子端方,我教文昊,君子慎独,你们是能当成君子教养的人,我们家养得起君子了,你们才能当君子,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君子首先就得不为外物所动,想要不在乎外物首先就得有资格扬起下巴不看地上的泥土。”
“但安文姝他们跟你们不一样,他们成不了君子,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最好的年华没有好的老师就是错过了。他们的生活跟你们是相反的,脊梁从一开始就弯了为讨那一口饭,为了活下去,腰背直不起来。哪怕后来再成功,腰背直了,也不过是批了层假皮。这不是谁好谁坏,只是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你有你的活法,人家有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