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甘露殿拜见皇后,只有一个女官出来,说是皇后如今正在养胎不见外命妇,请他们二位直接去凤藻宫吧。
往日贾元春要是贵妃,她们婆媳两个就直接去了,可如今降为妃,少不了要去给董贵妃请安。
还没到董贵妃跟前,董贵妃就派人挡了她们婆媳两个。
等到真正见到贾元春的时候,婆媳两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贾元春躺在床上,已经看不到脖子了,只觉得五官在一团儿肉团上。
这个时候口不能言,也就两只眼珠子能转动。
贾元春看到了老太太和王夫人,急得两只眼珠子乱转。
越是激动越是全身不能动,激动到顶点的时候,嘴中流出口水,旁边的宫女拿着手帕默默的给她擦了。
王夫人这个时候只顾着伤心,老太太虽然心中有着巨大的震惊,但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们,居然没看到一个认识的。
这个时候别说是浑身冰凉了,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旁边的宫女们上前扶着老太太,王夫人早就扑到床边拉着贾元春的手,一边哭一边说话。
“娘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娘娘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离上次看见娘娘也不过是几个月,怎么能胖成这个样子?”
贾元春的眼眶里也涌出泪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王夫人。
老太太觉得贾元春是有话说,挣脱了宫女也扑到床前,“娘娘是不是有话说?”
贾元春的眼皮眨了两下。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两个宫女彼此对视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动作。
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能从眨眼睛上看出贾元春想说什么。
这个时候慌的跟什么似的,“娘娘别急,娘娘别急……”
越是不着急,贾元春就越着急,她全身都想动,能看得出来她极力挣扎,然而功亏一篑。
在这种打击之下,能听到她喉咙里咯咯咯的响声。
这一番动静有些吓人,王夫人被吓得话都没说出来。
老太太经历的多了,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宫女,拉过贾元春的手在她手心里面写了一个“林”字。
贾元春的眼睛眨了两下。
老太太心如刀割,暗地里面的火气已经冒了三丈,她心里面想着这就是后宫倾轧,姓林的那丫头终于对娘娘动手了。
“娘娘别怕,娘娘别怕……”
有个太监在寝宫门口甩了一下拂尘,“时间到。”
宫女们弯腰,架起他们婆媳两个扶了出去,王夫人极力挣扎,回头看着贾元春,贾元春的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一次见面就是永别。
直到出了宫,两婆媳还没有从刚才宫中的见闻里面回过神来。
“老太太……娘娘她……”
“孽障!孽障!”老太太喊了两声,举着拳头往王夫人身上打了几下,“你惹她干什么?你惹她,她把火气撒在娘娘身上,如今娘娘这个样子,比挖了你我的肉都让人疼。”
“谁……是谁?是皇后……是她肯定是她,除了他,谁跟咱们娘娘过不去啊。”
这个时候说不上的悔恨,王夫人在车里哭了出来,“我现在把银子还给他,我现在给 她们母女两个磕头端茶,只要愿意放咱们娘娘一条生路,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老太太摇了摇头,“晚啦晚啦,娘娘已经不好了。”
婆媳两个哭着回到家,家中的女眷上前接着,看他们两个妆都哭花了,赶快问因由。
根本不用问,第二天宫中太监来传旨,说是昨天夜里贾娘娘去世了。令荣国府的女眷去宫中与遗体告别,随后就要出殡。
别说老太太和王夫人心里怎么想,薛太太当场就问,“怎么这么着急就出殡……内外命妇不去哭灵吗?”
太监的表情似笑非笑。
内外命妇哭灵那样的排场不是一个普通嫔妃能享受得了的。
消息传出去,凡是和宫中有些牵扯的,人家都知道贾娘娘去世了,大部分人没有多想,一个无宠无子的嫔妃不值得人惦记。
贾敏听说了之后,也只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独自吃了三天的素。
说是去与遗体告别,也就老太太带着王夫人和李纨。
李纨见到贾元春的遗体吓了一跳,想着人怎么变成这么胖了?
等到入棺的时候,棺材居然有些小,但是皇宫规矩森严,什么样的品级用什么样的东西,整个遗体几乎是塞进去的。
王夫人这回连眼泪都没了,两眼冒着火星,暗地里面咬着牙,心想要把这场子找回来给娘娘报仇。
要说起来,贾元春去世影响最大的还是贾迎春,本来和刘家说好了婚期,也因为娘娘的去世往后推了一年。
在保定府,因为房屋太少,贾迎春也没带几个人过来,和侄女儿巧姐挤在一处。
巧的是她们两个都订婚了,一起在家里面缝制衣服。
王熙凤天天迎来送往,猛然间听说了贾元春去世的消息还有些不相信,跑过来找贾迎春和巧姐说话,“外边人说是咱们家娘娘去世了,我怎么就不信呢,刚才在我面前说这话的人让我埋汰了两句,我这会还想着这样的话不是人人都能说的,你们说会不会咱们娘娘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
贾迎春不说话。
巧姐想了想跟王熙凤说,“不如请爹爹派人往京城里打听打听,要是娘娘好好的也就算了,要是不好……”看了看贾迎春,“说不定咱们家要穿素的。”
王熙凤听了之后拍了一下手,吆喝着平儿让他去给贾琏传话。
随后出了女儿的院子,去邢夫人他们的院子里。
邢夫人和贾赦住在同一个院子,旁边的院子住着贾琮。
贾赦这一段时间最爱的事情就是带孙子。
小孙子年龄太小狗屁不懂,但是贾赦决定重新做人,每天找几本启蒙的书在孙子跟前读来读去。
这一会儿小孙子睡着了,贾赦在一边守着,邢夫人又老调重弹了。
“迎春跟了咱们,平时多了花用不说,咱们又不能给她准备什么嫁妆,还不如把她送回去让老太太养着呢。”
邢夫人心里面是不想到保定来生活,保定是什么地方?和京城一比,就是一个乡下。
平时来往的也就是一些地头蛇们,一件像样的衣服一穿好几年,说话也不够动听。
也只能奉承奉承王熙凤这样大字儿不认识几个的。
心里面想着前些日子刚给自个的兄弟写了信,让他们过来投奔自己,这眼看着他们就要到了,自己到保定来了,到时候荣国府要是不让进门,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放。
心里面因为这一番事儿来来回回的不安宁,忍不住脸上表情带了出来,多说了几回。
贾赦向来不惯邢夫人的脾气,“你要是想回去你自个回去,老爷我在这里,老爷
的这些孩子不在这边伺候着,还要回去享福不成?”
邢夫人闭上嘴,又听说王熙凤在院子外边儿要孩子呢,贾赦看着丫鬟小心的抱着孙子出去了,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美滋滋的当了半天的老太爷,就看见贾琏脸色凝重的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前几天怎么教育你的,要有朝上各位老大人的涵养,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动。”
贾琏没把他这些话听在耳中,“刚刚收到的消息,宫中的贾妃娘娘没了。”
“什么?”老纨绔一蹦三尺高,活生生的现场打脸。
“你说的是真的?”
“崔兄弟还从没给过我假消息呢,这是信,你看吧。”
贾赦一把夺了信,一目十行等看完之后,呆呆地坐在摇椅上。
“完蛋了,这么多年那么多银子白花了。”
贾琏把信收回来,“儿子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事儿算是国孝又算是家孝,咱们家吃素忌酒,您往后这一段日子别喝酒了。”
爷俩正说着话呢,外边有人来请贾琏。
“一个南边来的水官儿,说是有事要求见二爷。”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
第97章 掉马
“水官?”贾琏问了一声。
贾赦在一边儿提醒他,“南边水军的官儿才叫水官儿, 是南王手下的人。”
“知道, 他们来找咱们干什么?咱爷俩和南王府可没什么来往。”
“怎么没来往?他们家的人你没见过?还是人家没见过你?见面三分情,你出去看看人家找你什么事儿。”
贾琏答应一声出来了, 他一个奶兄在门口等着, 看到贾琏出来就笑着“大老爷今天说话倒是清明着呢。”
“他不喝酒也不算糊涂……你也不看看这天下当官的, 哪有你二爷这么惨的,出来当官还要再带上爹娘一大家子。”
说着到了外边, 就见到大堂上站着一个黑瘦的男人, 能看得出来他非常疲惫, 风尘仆仆的站在大厅当中。
一见到贾家的奴仆们簇拥着一个青年男人进来,就知道这是自己要找的人。“卑职见过贾二爷。”
“坐坐坐, 您是哪位?在南王帐下任何职?”
“卑职现在为陆上游击。”
接下来两个人简短的说了几句话, 贾琏端着杯子, 低头喝茶的时候明白了人家来找自己的意思。
说了几句话后把这个人送走就回了后院。
贾赦正在后院儿等着贾琏呢。
“怎么样怎么样?这人是来干什么的?是不是南王的心腹, 能不能让他给南王传个话,请南王帮个忙,上书请旨还咱们爵位。”
“老爷您想多了, 我听这意思好像南王有些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别说给您把爵位要回来了……下回他们家再来人, 我可不敢让他们进门。”
“怎么了?”
“刚才那个水官过来说,现在海面上起来了一股子水匪……”
“水匪?别说水匪了,就是山里面的土匪也年年有啊,这有什么值得来说的——别说南王降不住他们呀!”
“真的降不住, 这个水官儿来京城一来是想请朝廷多拨些银子修战舰,二来也是想让人查查这股子水匪的来路。”
贾赦虽然糊涂,但是这会儿也听出味儿来了,“南王怀疑这股子水匪是从朝廷出去的?”
“听来人的意思就是这样,若真的是匪寇又怎么能做到指挥若定?能步步推进把水军打的落花流水,从而一口吞下了水军的船坞,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这年头贫寒人家读书就是件难事儿,更别说指挥这股子水匪了,除非这个水匪头子天纵英才。”
“这么说南王吃败仗了。”贾赦捏着胡子想了一会儿,“吃败仗肯定要被问罪,确实不应该再跟他们家来往了。”
突然间贾赦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南边离京城千里之遥,这个时候南王说不定已经吃败仗了。”
贾琏抬头看了眼贾赦,确实是忽略空间过长造成的信息传输延迟这种问题。
“要是这样的话……这人恐怕刚才没对我说实话,向朝廷要银子修战舰是一回事儿,另外一方面事儿恐怕是想在朝中活动一下,给南王脱罪了。”
果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怪不得刚才看上去风尘仆仆,而且留他住一晚上都不愿意。
“这一阵子咱们谁都别去京城,保定离京城远有远的好处……这事儿就当做不知道。”
贾赦有些不高兴,“往年那些老亲戚老关系现在过得个个都不如意……要是南王这回没有过关,怕是找不到人帮咱们夺回爵位了。”
贾琏站起来,“爵位您别想了,天下那么多人都没爵位,照样活得好好的。”
这个水军官员入了京城之后立即被内卫盯上。
当天晚上,南王府的太妃邀请了其他几位异姓王府的太妃或者王妃。
皇帝在御书房等了很晚,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才收到了南边的最新战报。
上面写着“大捷”,具体的内容,皇帝让人点了几只蜡烛,在灯下反复读了几遍。
南王已经被麒麟活捉了,南王镇守南疆有很多年,虽然把母亲和王妃留在了北边儿,但是在南边儿俨然如土皇帝一般,养了几十位儿女,积累下了如山的珍宝,家里面的人出门之后说是横行霸道已经不足以形容嚣张。
而且,与边境上其他异族勾结,光是有异族血统的王子就生了15位,任命官员从来不向朝廷请示,向来是只用自己人。
“早就有了不臣之心,以为山高皇帝远,没人看着他就能肆无忌惮了。”
皇帝把信收起来,问送信的人,“太子如何?可曾受伤?”
“回皇上的话未曾受伤,只是辛苦了些,看着比以前更黑更瘦了。”
皇帝叹息了一声,有些心疼,“这事儿也算是办完了,你们跟太子说,让他早点回来,朕与皇后都想早点儿看见他。”
说完之后又问,“南王那老匹夫有没有认出太子?”
“未曾认出太子,当时被捉住的时候,跟太子说自己有八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愿意送给太子,又说愿意与太子殿下平起平坐,封咱们太子为一字并肩王。”
皇帝冷哼了一声,“朕的儿子将来能掌天地乾坤,根本不稀罕他的一字并肩王,再说了,他凭什么封一字并肩王,他有何权力封王?”
传信的人战战兢兢“所以咱们太子就没搭理他,直接让人把南王关了起来。”
皇帝听了点了点头,“你先回去,明天一早进宫来,再当着朕与皇后的面儿把太子这些天的表现讲出来,也好让皇后放心。”
来人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皇帝把信藏在怀中,背着手回甘露殿了。
夜已深了,荣国府仍然灯火通明。